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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凋落的村庄

    86,凋落的村庄

    往年回家过年心情本来很高兴,但是近三年来,尤其是今年让我的心情有些忧伤,到了村庄,显得有点冷清,前几天下了大雪,现在天放晴了,日头幸灾乐祸地望着光秃秃的田野,地面上的积雪渐渐地融化着,只剩下躲避在背阴墙角里或藏在草丛下的那些积雪,还在冬季灰蒙蒙的阳光下泛着一团团斑斑驳驳的白光。天气出奇地冷,真应了那句“下雪不冷化雪冷”的老话。整个村庄仿佛冬眠了。冬天阳光冷清,地上的积雪,在田地的阴面东一坨西一片,没有什么美感,进了家也是冷清清的,父亲30年前就去世了,母亲今年也走了,没有人迎接我们,久不住人的房子,呈现着没有人气的憔悴姿态。

    我在想这么多年,走过了乡村田梗,尘土飞扬的土路,在纷繁复杂的社会竞争中,在与岁月的较量中,我们步入壮年,老年,到退休,我们的父母也经历了衰老,去逝。

    二十年前65岁以上的老人有40多个,今年还剩20多个,大多离世了,有几个还进城随子女过年,有种惜荒的荒凉。

    这么多年在年复一年的春节中过去了,我走出这个村庄几十年了,从孩童走进学校,从大学步入社会,在竞争中打拼熬到中年,现在又要向老年迈进,叫我如何不追忆着当年。

    尽管飞逝的时光,似水的流年冲淡了无数陈年旧事,蹉跎的岁月模糊了无数尘封的记忆,可如烟往事湮没了我的童年和少年,却永远无法湮没心中那历经风雨沧桑,简陋清贫的茅草屋,还有那梦绕魂牵的月亮地儿,它是我孩提生活的摇篮和乐园,是我生命之舟驶向茫茫人海的始发港,它历久弥香。

    漫步在村里,门锁大多锈迹斑斑,残垣断壁随处可见,一些尚好的平房也只是用来存放久而未用的农具了。

    往日的欢声笑语已荡然无存,辛辛苦苦建起的房子就这样零零星星闲置在些许寂寥的乡村,它们静静伫立在那里,没有了茅草屋,泥墙院的和谐温馨和柔情似水。

    走过村庄河很空寂的田野,穿过几个土路,已是烧饭的时候,可村子里特别寂静,少了以往鸡鸣犬吠,人声鼎沸的喧嚣,少了柴烧的烟熏味儿和飘悠的袅袅炊烟。

    现今的乡村,也只剩下少数留守老人和儿童守候在老屋,少了生机活力的村庄不免给人一丝苍凉的感觉。我已经知道,世界变了,人变了,节日变了,可我的心没变,我所追寻的,回到童年的年,那怕只有一点点也行。

    来到村西北头的水磨坊,在坍塌的废墟前,我伫立良久,残留墙角上的蜘蛛网,网络着时代的哀伤,那些带着匠人手纹的石木走进了历史的烟尘,它们再也无法站成原来的模样。

    太阳快落山了,冬日的天空黑幽幽的,稀稀落落的树木举着光秃秃的枝干,毫无生机,高一些的树上窝着几个乌鸦巢,黑乎乎的,斜阳也不流连这个清冷的地方,一瞬间被沉没了,天也就显得低了许多,四野清静,天与地之间混沌不明,

    回到老同学家里,屋里架着一个大铁炉子,比我刚才进的我家暖和多了,我围炉而坐,身上暖和了一些,

    我们一起吃完羊肉噪子面,他的一个孙子蹦跳着出门放炮去了。老同学说:“你坐一会,我和老婆子出去烧纸去。”他老婆却蹦着脸,嘟嘟囔囔道:“你看你同学都上大学了,日子过得多滋润,你爹妈让你连个高中都没上,亏先人哩,还烧啥纸呢。”老同学听了脸上表情极不自然,拿眼睛狠狠地瞪了老婆一眼,自己独个出去烧纸。我这时才想起,过去的农村,到了这个时候,到处都是烧纸的烟火,那时的农村不光人热闹,连鬼也跟着热闹。现在连烧纸的都少了,鬼都过得恓惶落寞了。联想到这里,我突然对着老同学喊一声:“等等我,我也一块去。”他答应一声,我跟着跑出门,我也要给我的祖先们烧些纸,略尽孝心。

    来到自家门口,房屋几年不住人,围墙有了几处豁口,墙壁陈旧残缺,想一想,父亲去世30余年了,母亲也去逝2年多年了,这老屋经过几十年的风雨,摧毁了它的容颜,又几年不住人,没了烟火气,一切都物是人非,过去不在。

    我驻足看着这个生我养我的老屋,却进不了屋,我是怀着一颗童年的心,游子回归炽热的情,以朝圣者的态度,一步一步徘徊,这天,这地,这屋,这院,每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却回不到过去。

    房屋土墙上到处都是雨水淌过的痕迹,房檐有几个地方都塌了下来,只有紧挨老屋的西面有一间土坯墙的厨房,被隔壁邻居利用当做仓房使用,还能进门下得脚。我母亲围着这个厨房转了一辈子,她在这间低矮、昏暗、烟熏火燎的的厨房里,起早贪黑每天为一家人做三饨饭,烧的是麦草,做的是米和面,菜是土豆,萝卜和酸菜。

    晚上,我对老同学说:想睡农村的热炕,老同学的媳妇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逗,现在谁还睡土坑啊?真是老土了。”

    是啊,我回到农村就想成为老土,过一个土味浓的年,想回到过去,这也成了不能实现的的愿望了。过去已经不在,回到过去是永远不可能了。

    在这个村庄大多数人的眼里,也包括我的老同学一家,他们认为我是个成功的人,幸运的人。跳出农门,走进大城市,生活在西安这样一个大都市,相比于农村人来讲,工作轻松收入高,享受着多姿多彩的城市生活,有房有车,住高楼大厦,便捷的出行,衣食无忧,还能经常品尝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甚至还可以出去旅游。而这样的生活正是他们做梦也想有的。仅仅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比父辈们幸运很多,比我的老同学幸运的多,他们一辈子没有走进城市,没有享受过城市的现代化生活。但我现在快退休了,反而不想城市的优越生活了,这也是一种落叶归根的心思。

    躺在席梦思床上,却辗转反侧,有点睡不着。我站在窗前佇立许久,想起沈从文回农村后失望地播写:“敬鬼神畏天命的迷信固然已经被常识所摧毁,然而做人时的义利取舍是非辨别也随同泯没了。”沈从文敏锐地察觉到,农村表面的巨大进步中蕴含的是堕落的趋势。现代化的大潮大浪,它不可抗逆地席卷了黄土地与黑土地,改变了数以千年的乡村形态。

    过去的农村人,现在的城里人,带着浓浓的乡愁,重返故乡后,乡愁反而更愁。记忆中的质朴,是如今的贫困;记忆中的天真,是如今的无知;记忆中的生机,是如今的野蛮;记忆中的平和,是如今的麻木。

    空落故乡显得熟悉又陌生,亲切而疏离。

    睡吧!这真是老大徒悲伤。

    一觉醒来六点,我仿佛还在梦中,我怎么梦到了故乡的老屋,还是我年少时的样子,心中不免有许多伤感。风雨飘摇几十载,岁月流逝几十春。随着时光的流淌,我的记忆被时光冲刷得斑驳陆离,但我的心里依然惦记着儿时曾经居住过的老屋。那里有我儿时的快乐,年少时的记忆,有母亲温暖的怀抱,有亲情的流淌,有父亲谆谆的教诲,所以在外漂泊生活四十多年了还常常想起故乡的老屋。

    起床来到室外,天空是灰色的,平静低沉,太阳只是个白色的小圈,忧忧郁郁的照着大地,在阴暗的水面上投下起伏的微光,这样灰暗的日子里,,树木也不再翠绿,难以察觉的薄雾遮住了它们浓密的树叶,水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阴郁的树木,也黑暗沉寂,水中泼洒出潮湿的臭气,让人头晕恶心。

    落日余晖,透过西天红霞洒满寂静的乡村,偶尔飘零的黄叶,沐浴柔和的霞光慢慢悠悠,显得有些慵懒无力。

    年复一年,对逝去的无需感慨或者抱怨,相信今天就是最好的安排,最好的皆是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