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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司马诗慧

    窗外还在下雨,雨点滴落,带着微微的沙沙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透出了屋子里的宁静,和孤独。

    广源一直很喜欢这种感觉,把双手压在头下,然后看着窗帘——看着黑暗从上面一点点褪去,看着光线透过窗帘的纹饰,映的整个房间不再只是单调的黑与白。

    奇怪,对于要出门可能会面临的危险,广源的内心这会儿却很冷静。

    应该是四天没吃东西,肚子里如火烧的感觉让他选择性的忘记了内心的恐惧。他现在还在等,等雨停了,就出去。

    在这之前,还是把准备工作都做好吧。

    广源翻身从床上做起,走到沙发前坐下,照例先拿起杯子狂灌一气,压制一下胃里火燎的感觉,楼顶的水塔救了广源的命啊。

    广源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他从家里搜集到的所有可用的工具:只有一卷透明胶带,一卷绝缘胶带和一把修水管时拆下来的旧钢管。至于电脑烟灰缸之类的,就不再可用的工具范围之内了。

    还是先看看能用的东西吧。

    首先是透明胶和防水胶,不得不说胶带真是对付咬伤的神器。在手机还有电的时候,广源就在网上看到很多关于胶带的攻略,然后自己稍微在手腕上缠了一圈自己咬了一下试了试,的确有效果,可还是有被咬穿的危险。当广源扒出冬天穿的厚羽绒服,穿上后在衣服上缠好几圈胶带后,广源就彻底安心了,这么厚人类的牙齿是无论如何都咬不穿的。当然不排除承受咬力特别大的情况,力量如果到了一定程度,骨头可能会被咬断,不过,人类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咬合力的。

    雨终于停了。

    现在广源站在门前的样子实在是引人发笑。他首先戴上羽绒服的帽子,用胶带在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脸上只有鼻孔和眼睛露在外面。

    现在广源的脸都变形了,就像头上套了个透明丝袜,还使劲让人从背后拉扯着。

    头上的防御完成之后,他又把手臂缠了好几圈,本来还想绕着身子缠几圈,可惜没有胶带了,只能用撕烂的纸箱板塞进背上。广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这幅尊容有多像只王八,可是管他呢,安全就好。

    广源紧紧握着钢管,轻轻打开了反锁,现在,只要摁下把手,门就打开了。

    门把手被摁下去的声音不大,锁芯回弹的声音也不大,可在周围寂静无声的情况下,就显得格外明显了。

    广源甚至听到了锁声直达楼顶又传下来的回声。吓得广源立刻停止了动作,待在门口保持了好大一会儿,确定楼道里并没有什么动静之后,才从家里出来,反手关上了门。

    在楼梯上每走一步,广源都觉得如屡针尖,脚步声从他的位置发出,一直传到楼顶,然后又反弹回来,庆幸的是,楼梯里除了他的脚步声并没有其他声音。

    很快广源就走到了一楼楼梯口防盗门的位置,他提着钢管悄悄趴在门上的猫眼向外看。

    他所在的这条街不怎么繁华,当时他正是看中了这里便宜的房租才租住下来。道路只是简单的分为左右行车道,有一条行车道护栏伫立在马路中央,而道路两边的人行道还不够三米宽。

    之前大街上的场景广源都是从六楼的距离往楼下看的,而现在同这些残肢碎肉零距离的接触,加上迎面而来的恶臭,总归还是同楼上看到的有些不同。眼前的一切让广源胃里酸水翻涌起来。但现在没有矫情的时间了,门口刚好只活死人,听到开门声后,它下半身还未动,上半身就诡异的扭转半圈挥舞着双手冲天阳扑了过来。

    广源举起钢管,在活死人那张臭嘴马上就贴到自己脸上时,一钢管抽了上去。

    差不多七八斤重坚硬的金属管抽到头骨上,让广源明显听到了传来的清脆“磕巴”声,以及向四处飞溅而出,白花花肥腻腻的脑浆。

    还没来得及缓过劲,第二只就扑了过来,两只活死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广源还未举起手中的钢管,就被另外一个只活死人扑倒在地。

    广源身上的是个老头,丢失的嘴唇使它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之中,显得格外狰狞,脸上密布的皱纹之间满是已经干涸的血液形成的血痂,灰白的瞳孔之中,更是毫无生机。

    这老头的力气太大了,广源只能拼命用胳膊顶着它的脖子,可还未等想到什么方法把这老头从身上弄下去时,广源突然感到从脚上传来的异样感觉,他透过胸前和这死老头之间的缝隙看去,竟然是刚刚那只活死人,它的右眼框已经深深陷下去了一大块,眼珠也被挤了出来,只黑色的血块透过皮肉之间的缝隙,正顺着布满血痂的脸上往下流。

    它没有死!

    广源顿时慌了神,他拼命的蹬着,想把那只趴在脚边啃自己鞋子的活死人蹬开,这时,身上的死老头子突然收回了撑着自己身子的手,对着广源的脸就是死命的抓!

    身上丧尸那突然失去支撑的身体,给广源的胳膊施加了更大的压力,而且广源的眼睛和嘴巴可没有被胶带裹着,他只能扭过头,防止自己的眼睛被抓伤。

    还好,脚边的丧尸不知道被钢管打坏了哪根神经,只是抱着自己的鞋子一通啃。广源听着老头一点一点撕开胶带,难道今天就撂这了?胳膊也已经快没力气了,广源此刻大脑一片空白,而这时,广源也看到了大街上更多的活死人,正缓慢向自己走来。

    完了...

    广源的绝望嘶吼着,可最终还是没了力气。

    于是他干脆的就放弃了挣扎,反正死过一次了,自己本就不该继续活着。

    广源闭上了眼睛,听着老头面对即将到手的血肉而变得更加兴奋的嘶吼声,开始等死。

    只是,老头嘶吼的声音恰好好盖住了那由远而近,鞋子快速接触地面发出的踏踏声。

    “砰”,这是硬物高速接触头颅后,才能发出的奇妙闷响,其中还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闭上眼睛等死的广源被吓了一跳,这就是天堂大门打开的声音吗?

    接着广源身上的老头被推开了,广源只觉得身上压力的突然消失,就听到一声娇喝:“快走!”

    正午的阳光很刺眼,广源不由得眯起眼睛,他看到了一个人站在他身前,阳光在她身边环绕着一圈光芒,宛若上帝。

    两人就这么互视着对方,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只有那只活死人还在啃广源的鞋子。

    “神啊……”短暂的停顿过后,广源喃喃道。

    “啪”,只有手掌高速接触面部,才能发出如此清脆,悦耳的声音。

    “神你大爷!”手掌接触脸庞的声音还未消散,这处于暴躁中妙龄少女才能发出的可爱又甜美的声音就接踵而至。

    声音的主人抓住广源的领子,想把广源从地上扯起来,结果没扯动,干脆就又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她把脸贴近广源吼道:“你个傻逼玩意儿快点儿站起来!妈了个逼的!快点!”

    看着街上离自己和这家伙越来越近的活死人大军,司马诗卉一点儿也不奇怪自己是怎么骂出这么难听的脏话的,因为现在她还恨不得想在这家伙的脸上也来上一球棒。

    她昨天一晚上都深陷于没去帮助那个女生的内心的自责中,而此时,自己终于下定决心冲出屋子,才把这家伙救了,可这家伙竟然是个弱智?

    广源看着眼前这张气的通红的小脸蛋上那一双似乎能喷出火的大眼睛,还有紧皱的眉头下一排微微颤抖的眼睫毛,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无论是那个神,都不会这么骂人的。

    似乎是有人来救自己了。

    两个巴掌把广源从上天堂的美梦中惊醒,他连忙爬起来,拿起钢管,扯住面前被突然起身的自己吓了一跳的女孩的胳膊,就向街对面的超市冲过去。

    此时街上的活死人已经围过来了。广源刚翻过护栏,恰好一只活死人迎面走来,广源举起手中的钢管,对着那只活死人露出的满嘴黑牙狠狠抽了上去,接着那只活死人就和一片细碎的牙齿一起,伴着叮叮当当的声音跌倒在了地上。未等倒下的活死人起身,广源连忙帮那名女生也翻过护栏,女生的脚刚落地,广源又一棒子锤到那只想要爬起身的活死人的脑袋上,这下它彻底没动静了。

    广源拉着她冲向超市,趁着周围的活死人合围他们之前,他们冲进了小超市,拉下了卷闸门。

    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让两个人止不住的喘息着,听着外面活死人噼里啪啦的拍着卷闸门,广源想起来了之前进入超市里的男生,还有和那名被他抛弃,变成活死人的女生。

    广源立刻举起钢管幻视四周,接着他透过货架看到屋子深处的冰箱前,有两个人正在躺在那里。

    “你别动,”广源把紧张的司马诗卉拦在身后,“我去看看。”

    超市里货架之间狭窄的过道并不容许两个人在其中做些大的动作,司马诗卉只能紧紧握着手中的球棒,对广源说道:“你小心点儿。”

    广源双手举着钢管缓缓靠近那那两个人,直到他看到那根直穿两人头颅的长刀,他才放下揪起的心,走到尸体跟前。

    广源看着眼前两人的惨状,沉默了。

    这时两具拥抱在一起的尸体。

    他不知道那名男生看到他女友的惨状之后,内心是经历这怎样的后悔与痛苦,才能张开怀抱任由他血肉模糊的爱人肆意的撕咬自己的血肉。

    广源也不知道,那名男生心里是怎样彻底的绝望,才能如此深情地拥抱着自己的爱人。在她扑进自己的怀里,疯狂撕扯自己的血肉时,他用那把长刀,扎穿了自己女友的头颅。

    接着在女友彻底丧失生气的灰白面孔前,他微笑着把刀插进了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一切让广源明白了一件事,这个被他唾弃的男孩,终究还是没能扔下自己的人性,他用自己的死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尊严。

    漆黑落幕缓缓划过天际,其上点缀的繁星如同萤火般闪烁着,只有月光这个昏暗的世界带来了唯一的明亮。

    很幸运,广源他们现在所在的房子里并没有能够威胁到他们的丧尸。这是一座三层建筑,一楼是超市,往上两层是网吧。在孢子爆发的时候,毫无防卫能力的网吧,自然是跑的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因为进出很方便,经过三天的混乱,一楼的超市里已经没剩下什么吃食了,除了矿泉水,两人只找到了几块小蛋糕,和碎成渣的方便面。

    水泥地面上铺了些网吧拿来的坐垫,到也勉强能够隔开地上的阴凉气息。吃完那点儿东西之后,广源和诗慧就躺在上面,看着满天繁星。

    现在这座城已经没有丝毫灯光了,月光照出了周围起伏的高楼的轮廓,让广源和司马诗慧仿佛处于大山之中的夏夜。不过黑暗倒也衬托出了星空,缀满银河的星辰,耀光点点,清晰可见,看起来像粒粒银砂子,明澈极了。

    “丧尸是不会灭亡人类的,因为能使人类灭绝的只有他们自己,”司马诗慧看着头顶上的银河入神了,嘴上却不自觉地喃喃道:“只有活着人才是最可怕的……”

    “行尸走肉,”广源双手撑在背后,仰坐着凝望星空喃喃自语。

    “恩,你也看过吗。”司马诗慧说道。

    闻言,广源坐直了身子,盘起双腿,认真的说道:“我不赞成你刚刚那句话。”

    “人都是怕死的,”司马诗慧听到广源的话,扭过头来,看着在黑暗中显得闪闪发亮的广源的眸子说道:“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可人毕竟是人。”广源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不会,想想超市里的那个男孩,他不是也没能抛弃人性吗?”

    “但是人也是动物,在天性的趋势下,人们能做出他们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情,想想历史书上灾难之后发生了什么...”

    “可那毕竟是历史,和现在这个时代完全不同,人们已经和平了很多年,人文发展也到了人类历史上的顶峰,人们已经不是被欲望趋势的动物了!”听到司马诗慧的话,激动的坐起身回道。

    司马诗慧看着广源强硬的样子无语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说不动他。

    看着广源坚定的眼神,“希望能和你想象的一样吧。”司马诗慧转过身去,不在与他交谈。

    希望……希望能和我想象的一样……

    广源也不在说话,他看了一眼已经关机的手机,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又继续抬头望着星空,“接下来怎么办?”

    “走一步是一步吧。”

    司马诗慧不知道的是,广源的确是个懦弱的人,他只是怕。他这些年经历的事逼能到他自杀,他比谁都清楚人性到底是什么,但他还是怕这个世界如司马诗慧所说。

    他不敢面对,真若那样,谁能保护他?

    夜色愈发浓郁了,微风抚动着互相背着身睡觉的两人,世界也更加寂静了。

    菌丝生长第四天,已是深夜。

    城里的人们,只有熬过了那段漫漫长夜,才会等来充满希望的黎明。可是,有多少人倒在了黎明到来前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