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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绝境

    晚星带回了

    曙光散布出去的一切

    带回了绵羊,带回了山羊,

    带回了牧童到母亲身边

    --萨福

    “肚子饿了?”

    广源听到司马诗慧那边传来的咕咕声音,下意识的问道。

    “废话。”

    司马诗慧瞟了广源一眼。

    “其实我也饿了。”

    看到了司马诗慧的眼神,广源像是为了缓解尴尬回了一句。

    听到广源得到话,司马诗慧回过头来盯着广源看了足有两三秒钟,才扭回头。

    看到司马诗慧的表情,广源干笑了两声,挠挠头不敢再吭声了,干脆站起身,无聊地在楼顶走来走去,直到走到楼顶水泥护栏边,才发现褐色的菌雾如洪水般快要弥漫至屋顶。

    菌雾好像浓稠的、黄褐色的牛奶,此时平静而又均匀,像无风晴天之下的湖泊,是那么的安宁,让人想要试试踩上去会不会如海绵般柔软。一眼望去,这座城市就像生长在一张海绵床垫上,而广源与司马诗慧所在的这栋被淹的只剩楼顶的小楼,就像洪水过后,某栋被冲垮的屋子散落出的一格四方抽屉,待洪水退去后,被遗留在泥沙之上。

    广源和司马诗慧的家就在对面,当然,比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要高的多。广源与司马诗慧看着几乎要从护栏外溢进来的菌雾,又分别看了看对面楼上自家的窗户,有那么一瞬间开始怀疑为了几包面包陷入这个境地值不值得。怀疑归怀疑,为了几包面包是值得的,人总不能活活饿死在家里。他们为了活着从家里跑到这里来,接着自然要为了活着跑到别的地方去,就像人不能控制消耗,饿了就要吃,吃了还会饿,差不多的道理。

    凤卷起平静的湖面,黄色的菌雾向四周激射而去,撞击墙壁后,留下一圈圈涟漪在城市中回来波荡,慢慢填满直升机留下的沟壑,最后恢复平静。

    看着被直升机涡流卷起的菌雾向周围的大楼撞击,疯狂的灌进一扇扇空洞的窗户,陈子亦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大声的向前方的驾驶员询问,右侧穿着灰色防化服的副驾驶听到了他的动静,回过头递给了他一副耳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您汇报他们的位置了吗!”拿起耳机套在头上,子亦就迫不及待的一声大吼。

    两位驾驶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副驾回头就往子亦头上给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小点声!’

    而当看着年轻小伙子几宿未眠红肿而充满血丝的双眼,副驾驶不由得回过身,叹了口气。

    “已经汇报过了,你别太担心,比起你,我跟赵师长认识的更早,”耳机里响起旁边主驾的声音:“我们是同一期的兵。”

    “带来准备随机空投的补给都给他们留下了,放心吧,胤言说不定比我们活得长。”

    赵胤言等来的这两架直8是一种改型,机舱里有不少电子设备,因为被匆忙指调来参与救援,那些设备都没来得及拆除。本来赵胤言心里估计好能妥妥带所有人走的直升机,这下用力塞满了都要余下两个人。赵胤言回过身看着身后的一群人,谁走谁留这种问题,在此时是个很大的问题,但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赵胤言亦然决定留下,最后随他自愿留下的还有刚子和他的装填手,一个差几天过新兵期的新兵蛋子钱白,和向来少言寡语的狙击手鹿起。新兵是没资格留下来的,当赵胤言对陈子亦说过这话之后,子亦还曾指着钱白对赵胤言不服气,但最后被钱白以早入伍一个月的轻微优势获胜。在留下一些食物和几套防化服以及一些枪支弹药的补给后,迎着赵胤言的目光,两架直八缓缓升起,前行,最后消失于大楼之中。

    “废话,老廖,我什么时候认输过。”主驾的廖羽刚说罢,耳机里突然传来赵胤言的声音:“我指定比你活得长。”

    “赵胤言!我还以为你这木头瓜子玩不了直升机电台,没想到你还把频道捣鼓对了!”

    “师长!师长!”听到赵胤言的声音,陈子亦心中一喜,喊了起来。

    “行了行了,你这孩子,我还没死呢,你喊这么大声干啥,奔丧似的。”

    从未听过赵胤言说脏话的陈子亦心中一颤,不由得热泪就涌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耳机里突然传来了飞在前方的另一架直升机的声音。

    “直八一,直八一,看你前方十点钟方向,五百米左右的那栋矮楼,楼顶上有人!”

    驾驶室中的三个人立即向左侧张望过去,当越过旁边的大楼后,副驾驶先看到了,指着那个方向,随后廖羽和陈子亦也看到了,那两个好似困在纸盒子里的流浪狗的人。

    而与此同时,楼顶上的广源和司马诗慧也看到了远处的直升机。

    “雾都快把他们淹了,要是这样降下去风绝对会把那些东西刮在他们身上。”两架直升机盘旋在广源和司马诗慧不远处,商量着对策。

    “不要冒险,你们要是不能降落,就把他们俩的位置给我,”耳机里传来赵胤言的声音:“我们有防化服,能从地面一点点摸过去。”

    “恐怕不行,”廖羽摇了摇头,“雾还在涨,我们现在的位置离你们有好几条街,等你们过来,这俩人估计都没影了。”

    “这样吧,”他看了看时间说道:“直八二,直八二,你们先行返回基地。”

    “直八二收到,直八二收到,即刻回程,请直八一注意安全。”

    廖羽决定让另一架直升机先行返航。另一架直升机也已满载,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周旋是在耽误宝贵的营救时间。

    “你想好怎么办了吗?”待廖羽的命令发布完毕,赵胤言在对讲机中问道。

    “没有。”廖羽看着在远处屋顶对他们挥手的两人叹了口气回道,随后他抬头看了眼机舱荧幕。

    机舱里的人们挤做一团,正随着直升机的震动晃来晃去。

    为了尽可能多装些人,大家都紧紧地站在一起,就算这样,也有人扛不住疲惫,在直升机发动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站立着悄然睡去了。

    接着,廖羽在人们中央看到一个小女孩,红色的小背心在荧幕中格外显眼。

    她被她的妈妈举到头顶,小姑娘就这样趴在她妈妈的头顶睡觉。这位母亲为了不让孩子被人群挤到,想尽可能地让孩子睡得安心些,只得用力地把孩子举高一点。

    廖羽一直注意着直升机外周围的情况,不知道她就这样举了多久。

    看着荧幕,廖羽似乎透过机舱里的摄像头看到了这位母亲满脸的汗珠。

    看着她,廖羽仿佛感受到了自己的手臂也在发胀发酸发痛。

    “这两个人的位置发给你了,”廖羽从荧幕移开视线,也不在看向窗外,他低头看向握着操纵杆的手,就像那位母亲的手,酸麻又胀痛。

    “言子,”廖羽闭上眼,“我们决定先回去。”说完,廖羽长叹了口气。

    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

    回过头,发现拍他肩膀的是子亦。

    “收到,我部四人将前往目标地点展开救援,请你部即刻回程。”听着耳机里赵胤言的声音,廖羽看着面前的子亦,竟看到他面对自己的稚嫩脸蛋上挂着些安慰。

    小屁孩。廖羽露出一丝苦笑,抬手就给了子亦脑袋一巴掌:“你这是什么表情。”

    看着面前揉着脑袋一脸尴尬的子亦,廖羽摇了摇头,苦笑着回过头,看向驾驶窗外:“收到,如若成功营救,请在就近寻找高层建筑等待救援。”

    廖羽转动操纵杆,直升机跟着他的动作开始转向,待机头对准东方,廖羽开始轻轻推动操作杆,直升机向前微微倾斜开始飞行了。

    扭头看了眼子亦,他正趴在窗前向楼顶那两个人的方向张望。想起刚刚他脸上的那丝安慰,还有其下的不甘、难过,廖羽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在这么年轻的脸上见过这么多情绪了。

    回过头看向前方,廖羽笑了笑,这个年轻脸蛋上的表情似曾相识。

    “言子,注意安全。”说完,廖羽最后向楼顶那两人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对着耳麦说道。

    一定要挺住。

    廖羽在心中为那两人祈祷。

    看着仅剩的那架直升机也调转方向离他们远去,广源与司马诗慧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他们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广源说道,他说不清楚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

    就这短短几天,广源不知不觉把别人一辈子的过完了,经历过自死而生,可这生还没生多久,眼下又要死了。

    麻了,对,就是麻了,广源已经麻了。

    看着直升机远去的方向,“啧。”广源摇了摇头,笑了出来。

    “笑什么?”司马诗慧瞅着广源:“你还能笑得出来?”

    “不笑怎么办?哭啊?”广源看着司马诗慧又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自己,说道:“行了,我们自己想想办法吧。”

    菌雾仍然在涨,广源和司马诗慧四处观察了半天,眼下只能尽量往高处去,对面他们俩曾住的那栋就很不错,足够高。但该死的菌雾覆盖了所有路面,广源打开楼道的铁门看过,楼道里也已满是菌雾,从地面去那栋大楼是不可能的。

    这条街道自南向北,不长。他俩现在在街道东边,这边全是高地相差不大的四层居民楼。

    广源和司马诗慧早就看到北边十字路口那个天桥,菌雾已经给淹了大半,现在还露个顶在外面。广源爬上他俩之前翻过来的那面墙上,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向四周看去。

    看着城内弥漫的菌雾,广源又感到了像第一次看到大蘑菇时的感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自己不是在四楼,地球也变成了一个黄褐色软乎乎的球体,他和脚下的楼顶,和周围的楼宇只是莫名其妙在这个软乎乎的球体上冒出的怪东西。

    “你小心点啊。”

    “没事,我现在下去了,”广源在墙上趴下,侧着身慢慢的从墙上蹭下来,“我们往北边去吧,走到头就是那个天桥,能从天桥上到对面去。”

    听到广源的话,司马诗慧走到楼边,“这不是要绕一大圈吗,还有别的路吗?”

    “没了。”说着,广源拿起那条被当成花坛围栏的木头,走到楼顶北边。

    旁边那栋楼和广源这栋一样高,只是两栋楼之间有条小胡同,胡同不宽,但跳是绝对跳不过去的。

    广源用力把木板举高,看了下长度应该能够的着,就松开了手。木板落下,砸到对面的楼沿上,荡起一圈尘土,带起的风也在楼沿矮墙外的菌雾上砸出一道沟壑。

    “这都快烂了,”司马诗慧走了过来,抠着木板之前插在泥土里的那半边,“要不我们俩把楼顶那扇门拆下来吧?”

    “我刚看过了,”广源摇了摇头,“那铁门的螺栓是焊上去的,没东西拆不下来。”

    “就这样吧,我先上去试试。”广源说道,翻上了水泥护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