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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王制

    这到底是什么?!

    他放大了日记上面的文字,就像是一个一个都落在眼前般。

    内容寥寥数行,并不艰深晦涩。

    却有种谜一般的魔力,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明明就是从未见过的内容,他隐约却觉得,这一个个的文字,似与体内的气机遥相呼应。

    在呼唤着他跟随行走。

    时倦不自禁的心悸难抑,这是种对于危险的警告。他下意识地察觉这是一种危险的赌注,不可肆意跟随,然而眼光却始终无法挪开。

    时倦没有慌张,有了先头跟鹤歌来对抗的经验,他立刻切换成了天问的呼吸方式。

    不知道为什么,在时之间里头,天问篇的威力像是远比外界要大得多。能调用的气机也要浑厚得多。

    在外界的时候,天问篇尚能助他对抗鹤歌来,在这里应该更加不成问题。

    但事与愿违,强大的天问篇没能帮助时倦夺回目光的控制权,反倒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急奔——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那一个个文字周围,有漆黑外溢。

    他感到更加无法移开目光了。

    而是沉迷在了其中。

    那黑色的怪异光芒——也不知是否该称为‘光’——如雾如蒸,晦暗幽玄,包围在文字之上,吞噬了此间赖以照亮的暖光,却并未将文字遮盖,彼此犹如一体。

    一旁的禁书书架上面,那隐隐笼罩的黑雾,似乎与这幽光同出一源。

    单独凝视一缕幽芒,时倦发觉那漆黑极为深远,像是瞭望暗无星月的深空,令人不自觉地想要向更深处探索,但同时能感受到那神秘莫测的危险性。

    这种危险他像是在某处感受到过,却已想不起来了。

    但时倦忽然想起了雨暗香今日的描述。

    ——九玄碑之所以被称为九玄,是因为从一开始被发现的时候,便有不同颜色的光芒外溢。

    ——禁书难道与九玄碑有关?

    ——但这黑色……是哪一境的玄碑?

    可他已无暇细想。

    目睹了那漆黑外溢的文字后,时倦感到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尝试以气机对抗,但身体内像是出现了个巨大涡旋,那浑厚不可测量的庞大气机,竟在一瞬间就被抽干了。

    ——怎么回事?!

    异变发生了。

    一下重重的心跳,犹如巨锤轰落心门,将他砸得弯起身躯。张口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哈啊……哈……啊啊啊啊啊!!”

    时倦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浑身有种被撕裂般的痛楚贯彻四肢百骸。远比在书市时候随便看了一眼时感受到的痛楚要强烈得多。

    “啊啊啊啊啊!!停下来!!”

    时之间里,也是有着真切的体感的。只是与现世的身体互不牵连。身体上感受到的痛楚,在时之间里感受不到。所以第一次目睹禁书的时候,他还可以躲进时之间里来逃避疼痛。

    而在时之间里头,除非是拿脑袋硬磕书架,不然一般是没什么机会有剧烈的体感发生的。

    仅有修炼《天问篇》那次的时候,能非常明显地感受到气机澎湃,十指有冰冷的感觉。

    这是第二次。

    剧烈程度全然无法比拟。

    他感觉心脏像是要爆裂开来,气机被抽干之后,有种莫可名状的庞大能量不知从何而来,在他体内往复不休,要不是有天问篇打下的基础,他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

    这种痛楚太过巨大,超越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可这里是时之间,与现世隔绝,没有人会救他。

    他尝试想脱离,却发现连嘴唇都无法动上一动。

    心脏越跳越快,心跳声越来越大,回荡在脑袋深处。

    如雷鸣般的心跳声里,有‘什么’流入了他的脑海。

    那像是一幅幅画。

    连续不断地走动。

    逐渐有了色彩,有了声音,一切都鲜明了起来。

    无限高远的苍空之下,蔽空旌旗风声猎猎,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奔驰,烈阳如枪,金甲胜雪,那是人间最豪烈的男儿汉,是放鹰千丈高,逐鹿万里山河的英雄人物。

    他们身后的高台上,有一白袍男子,静目垂眺,无人会怀疑,那马蹄如雷的熠熠甲士,所行均出他的御令。

    苍莽尽头,红尘翻覆,还是仅余下他一人。他一言可令千军,发万箭,是无法被击败的战士,是世间从无所见的无双统帅。

    他的神情寂寥,落落寡合,没有人能读懂他的心思。仿佛即便身处万人之中,仍是孤家寡人。

    时倦忽然有了更多的解读,那不是战士,不是将帅……

    身着白袍的男子抬起头。

    时倦发现,那是一双俯瞰众生的眼睛,目光到处只能俯首,谁人胆敢仰面视君?

    那……

    ——是王者威仪!

    那道眼光几乎劈碎了时倦的注视。

    眉心处,一种抵达极限的痛楚将他彻底惊醒过来。

    “啊!!”

    回过神来的时倦浑身是汗,《九月初三》丢在了地上,不知道放置了多久。

    “我、我还活着……”

    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或者已经死了。不然为何会看见那种虚妄景象?

    捡回一条小命的时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但那强烈的痛楚依旧刻印在刚才的回忆里,一时还无法彻底忘记。

    仅仅是看了一眼内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禁书的力量层次,难道比时之间更高?

    才这么想,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倏然消退,仅余下一点点影响在心头。如同海潮退去,露出粼粼月光回漾的沙滩。

    时倦心头平静了不少,才敢去捡《九月初三》。把日记捡回来的时候,他忍不住瞥了一眼,这次却好像无大碍。

    但他不敢再次作死继续砍,谁知道下回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捡回一条小命。

    《九月初三》很快回到了书架上。

    那上面的文字代表着什么?

    王制又是什么?

    时倦依稀记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行文结构,却回忆不起来。

    禁书的内容原来是这样的……如果看完了全部,就会出现在禁书书架上面?

    时倦无法遏止地思考起一连串的问题,却始终寻不着答案。

    抱着全身疲惫,时倦说出通行口令。

    “岁月无尽。”

    回到现世之后,积攒的疲劳一口气淹没了他,躺在床上的时倦只觉得眼皮子奇重无比,难以支撑。

    其中有多少是因为那巨大的痛楚所带来的后遗症,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他还不能睡……他答应了太学、涯命楼和天命司去参观并给予答复,还有给二郎补习的事,都得做些事前准备。

    但他走出两步来,却觉眼冒金星,随时都要暴毙一般,比上次在书市还严重得多。那次还能支撑着到家,这次却是走几步都晕头转向。

    我到底在时之间里待了多久?

    屋外有送饭的下人候着,他没什么胃口,只随口问了声时辰。

    结论让他瞠目。

    他躺下的时候还没到酉时,这会儿却已经亥时了。

    也就是起码是从下午五点躺到了晚上九点,超过了四个小时。

    他居然在时之间里待了十天以上?

    也就是说,他不是痛楚主动消退了,而是因为时间足够久,才撑了过来。

    那禁书究竟是个什么邪门玩意!

    二娘说得对,绝对不能再翻了!!

    睡觉!!

    ……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