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额角的伤痕（四）
清晨。城外的针叶林边。压抑的灰色天空响着闷雷，还没下雨。
这会，茵格丽德还没出城。在狂战士试炼开始之前，她还得进行一段仪式，之后才能出城。
凌昊说：“我不喜欢报酬不清不楚的任务。”
蓝山说：“我不喜欢目标不清不楚的任务。我们到底要不要帮茵格丽德？还是……收尸。”
罗修说：“我也不喜欢。”
乌鸦说：“嘎——！”
一只脑袋上羽毛杂乱的乌鸦停在旁边的树枝上。
“我还是希望她能活下来，毕竟她帮过我们。”李果说，“哪怕艾斯本不找我们，我们也该想办法帮她。”
其它人都点点头。李果接着说：
“我问过彼得罗，仪式大概需要两小时。在她出城之前，我们先去找猎物。最好能找到一头病弱的熊，或者我们想办法‘削弱’一头熊也行。然后我们再引导她找到猎物。”
“怎么引导？”凌昊问，“‘茵格丽德，我们帮你把一头熊打趴了，你只需要过去补上一刀就行啦，让我为你带路！’这样？”
“嗯……她应该会有意避开我们，我们将计就计，像牧羊犬一样把她赶到猎物那去。”
“这是不是有点太理想化了。”凌昊说。
“试试。”
事实证明，是太理想化了。
直到茵格丽德出城，他们只在宽阔的东坡侧面找到一头棕熊，正用背部摩擦着石块。它大得跟辆吉普车似的，哪怕是“削弱”它都不太可能。
他们只好重新集结起来，茵格丽德出城后，他们悄悄地跟随着她。茵格丽德走在草地上，而他们在侧面的针叶林中行进。
狂风四起，雷声大作。天色与清晨相比反而更暗了。
昏暗的天色与刺耳的风声无助于他们追踪茵格丽德，也让茵格丽德不容易发现他们。理论上是这样，但他们发现茵格丽德渐渐加快了脚步。
她向东坡上端走去，在高处有利于搜寻猎物。
一道闪电劈开天际，落在远处最高的雪峰上。昏暗的天地间，只有雪峰上有一块乌云的缺口，照进一束天光。其余处均被厚重低沉的乌云笼罩。
雷声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
电光乍现，坡顶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生物的剪影。它的轮廓哪怕是一闪而过，也足以让李果认出它来。
李果第一次听说它，就是它从那里一冲而下，杀死了坡下的阿历克。再后来，李果也亲眼见识了它的力量和狡狯，弗里乔夫或许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是老瞎眼。
茵格丽德朝坡顶疾步走去，双手把大剑提在身侧，摇摆的剑身反射着雪峰顶上的天光。
“她疯了。”蓝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们在针叶林里小跑着，泥泞的地面啪啪作响。
老瞎眼转头，向更北边跑去。它仍是一瘸一拐的。
“看老瞎眼的动作……它伤得很重。”蓝山一边跑一边指出，“它是在逃？”
李果吐掉唇上的雨水，“就因为茵格丽德刺进它肚子的那一剑？”
“也许。”
李果一行在泥泞的森林中疾行，茵格丽德则在林边的草原上追逐着老瞎眼。
草地湿滑，影响了她的速度，老瞎眼跑步也一瘸一拐，并没有比她更快……
这场追逐是漫长的。他们从疾奔到慢跑，再到快走，最后走走停停，穿过了一座山坳，两条小溪，三片草原，一直到黑森林的边缘。老瞎眼撞倒了石塔，向密林深处逃窜。
茵格丽德在石塔前的草地上停了下来。她朝着黑森林里眺望，焦急地来回踱步。
她显然什么都望不到，黑森林之所以得名，正是因为树木茂密，光线昏暗。
此时，横亘天际的硕大雷云低得令人心悸，黑森林现下更是笼罩在一团浓郁的暗影中，哪怕是亮如白昼的闪电也只能在其中投下星星点点的白光。
一道闷雷由远及近，仿佛一条隐藏的巨龙在风暴云中游走。
茵格丽德在森林边缘消失了。
“噗，她进去了。”蓝山吐掉嘴边的雨水。
他们在暴雨中沉默地伫立了一会。
“我们要保护她。”罗修说着，从针叶林里走了出去。
“诶！你……”凌昊开了口，但罗修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就没有说下去。
凌昊看着李果和蓝山。李果叹了口气：
“我们只能跟去。”
“他什么时候能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这……这也太危险了。”
李果没有回答他，走到了针叶林外的草地上，蓝山也跟了出去。
凌昊抱怨了一声，也跟了上来。
走进黑森林后，雨声与雷声都被高处茂密树冠遮挡住了，穿透进来的声音在树木厚重的包裹中变得沉闷。
尽管耳边充满了雨声、雷声与树叶摇晃的声音，李果却感到十分寂静，或许是茂盛的丛林造成的幽闭感。
森林里不如外边看上去那么阴暗。毕竟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还是能看到四周的环境。
四周树木繁茂，杂草丛生，以至于一眼就看得出老瞎眼走过哪里——它路过的地方杂草被碾平，细枝被折断，自然形成了一条通道。
通道下的泥地上，有熊掌状的、脸盆大的水洼，水洼边缘有五道锋锐的深痕。罗修沿着老瞎眼在密林中留下的通道跑去，李果等人紧随其后。
身边有虫豸在不详地怪叫，远处传来野兽的长啸声，森林里升起浓厚的雾气，仿佛成百上千的游魂。
每向这片树林中深入一米，他们的处境都会变得更加危险，李果跑了十来分钟，才突然头皮发麻，意识到此刻的险境——
哪怕他们现在折返，体力也未必足以在天黑前回到城镇，何况他们还在向前跑，向黑森林的腹地中跑去。腹地……李果感觉就像被这片森林吞了下去。
凌昊之前的迟疑是合理的，现在继续向深处跑也是愚蠢的，可他们已经到了这里，面临的危险偏偏又如此模糊……
森林中的光线越来越黑。电光在头顶的树冠上闪烁，却照不到林中的地面上。
路的前方伫立着一个人影。他们猛地刹住脚步。
“我等你们好久了。”茵格丽德说。
“等我们？”李果问道。
“它跑不动了，就停在前面。”
李果刚要开口。她就说：
“不，我必须独自完成试炼。”
“你这样做太自私了。”李果说。
“为什么？”
“你死了，你的父亲怎么办？你送了命，我们几个也拿它没办法，它今后还会杀更多的人。你愿意这样的事发生？不如我们一起杀了它！”
茵格丽德额角的伤疤反射着晦暗的光线。
“只有完成试炼，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你们不懂其中的意义，不懂这对我和我父亲有多重要。”茵格丽德的脸埋在暗影中，连成一片的树冠上方雷声隆隆，“你们现在就发誓，绝不插手，否则……”
“怎么样？”
这会，茵格丽德还没出城。在狂战士试炼开始之前，她还得进行一段仪式，之后才能出城。
凌昊说：“我不喜欢报酬不清不楚的任务。”
蓝山说：“我不喜欢目标不清不楚的任务。我们到底要不要帮茵格丽德？还是……收尸。”
罗修说：“我也不喜欢。”
乌鸦说：“嘎——！”
一只脑袋上羽毛杂乱的乌鸦停在旁边的树枝上。
“我还是希望她能活下来，毕竟她帮过我们。”李果说，“哪怕艾斯本不找我们，我们也该想办法帮她。”
其它人都点点头。李果接着说：
“我问过彼得罗，仪式大概需要两小时。在她出城之前，我们先去找猎物。最好能找到一头病弱的熊，或者我们想办法‘削弱’一头熊也行。然后我们再引导她找到猎物。”
“怎么引导？”凌昊问，“‘茵格丽德，我们帮你把一头熊打趴了，你只需要过去补上一刀就行啦，让我为你带路！’这样？”
“嗯……她应该会有意避开我们，我们将计就计，像牧羊犬一样把她赶到猎物那去。”
“这是不是有点太理想化了。”凌昊说。
“试试。”
事实证明，是太理想化了。
直到茵格丽德出城，他们只在宽阔的东坡侧面找到一头棕熊，正用背部摩擦着石块。它大得跟辆吉普车似的，哪怕是“削弱”它都不太可能。
他们只好重新集结起来，茵格丽德出城后，他们悄悄地跟随着她。茵格丽德走在草地上，而他们在侧面的针叶林中行进。
狂风四起，雷声大作。天色与清晨相比反而更暗了。
昏暗的天色与刺耳的风声无助于他们追踪茵格丽德，也让茵格丽德不容易发现他们。理论上是这样，但他们发现茵格丽德渐渐加快了脚步。
她向东坡上端走去，在高处有利于搜寻猎物。
一道闪电劈开天际，落在远处最高的雪峰上。昏暗的天地间，只有雪峰上有一块乌云的缺口，照进一束天光。其余处均被厚重低沉的乌云笼罩。
雷声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
电光乍现，坡顶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生物的剪影。它的轮廓哪怕是一闪而过，也足以让李果认出它来。
李果第一次听说它，就是它从那里一冲而下，杀死了坡下的阿历克。再后来，李果也亲眼见识了它的力量和狡狯，弗里乔夫或许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是老瞎眼。
茵格丽德朝坡顶疾步走去，双手把大剑提在身侧，摇摆的剑身反射着雪峰顶上的天光。
“她疯了。”蓝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们在针叶林里小跑着，泥泞的地面啪啪作响。
老瞎眼转头，向更北边跑去。它仍是一瘸一拐的。
“看老瞎眼的动作……它伤得很重。”蓝山一边跑一边指出，“它是在逃？”
李果吐掉唇上的雨水，“就因为茵格丽德刺进它肚子的那一剑？”
“也许。”
李果一行在泥泞的森林中疾行，茵格丽德则在林边的草原上追逐着老瞎眼。
草地湿滑，影响了她的速度，老瞎眼跑步也一瘸一拐，并没有比她更快……
这场追逐是漫长的。他们从疾奔到慢跑，再到快走，最后走走停停，穿过了一座山坳，两条小溪，三片草原，一直到黑森林的边缘。老瞎眼撞倒了石塔，向密林深处逃窜。
茵格丽德在石塔前的草地上停了下来。她朝着黑森林里眺望，焦急地来回踱步。
她显然什么都望不到，黑森林之所以得名，正是因为树木茂密，光线昏暗。
此时，横亘天际的硕大雷云低得令人心悸，黑森林现下更是笼罩在一团浓郁的暗影中，哪怕是亮如白昼的闪电也只能在其中投下星星点点的白光。
一道闷雷由远及近，仿佛一条隐藏的巨龙在风暴云中游走。
茵格丽德在森林边缘消失了。
“噗，她进去了。”蓝山吐掉嘴边的雨水。
他们在暴雨中沉默地伫立了一会。
“我们要保护她。”罗修说着，从针叶林里走了出去。
“诶！你……”凌昊开了口，但罗修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就没有说下去。
凌昊看着李果和蓝山。李果叹了口气：
“我们只能跟去。”
“他什么时候能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这……这也太危险了。”
李果没有回答他，走到了针叶林外的草地上，蓝山也跟了出去。
凌昊抱怨了一声，也跟了上来。
走进黑森林后，雨声与雷声都被高处茂密树冠遮挡住了，穿透进来的声音在树木厚重的包裹中变得沉闷。
尽管耳边充满了雨声、雷声与树叶摇晃的声音，李果却感到十分寂静，或许是茂盛的丛林造成的幽闭感。
森林里不如外边看上去那么阴暗。毕竟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还是能看到四周的环境。
四周树木繁茂，杂草丛生，以至于一眼就看得出老瞎眼走过哪里——它路过的地方杂草被碾平，细枝被折断，自然形成了一条通道。
通道下的泥地上，有熊掌状的、脸盆大的水洼，水洼边缘有五道锋锐的深痕。罗修沿着老瞎眼在密林中留下的通道跑去，李果等人紧随其后。
身边有虫豸在不详地怪叫，远处传来野兽的长啸声，森林里升起浓厚的雾气，仿佛成百上千的游魂。
每向这片树林中深入一米，他们的处境都会变得更加危险，李果跑了十来分钟，才突然头皮发麻，意识到此刻的险境——
哪怕他们现在折返，体力也未必足以在天黑前回到城镇，何况他们还在向前跑，向黑森林的腹地中跑去。腹地……李果感觉就像被这片森林吞了下去。
凌昊之前的迟疑是合理的，现在继续向深处跑也是愚蠢的，可他们已经到了这里，面临的危险偏偏又如此模糊……
森林中的光线越来越黑。电光在头顶的树冠上闪烁，却照不到林中的地面上。
路的前方伫立着一个人影。他们猛地刹住脚步。
“我等你们好久了。”茵格丽德说。
“等我们？”李果问道。
“它跑不动了，就停在前面。”
李果刚要开口。她就说：
“不，我必须独自完成试炼。”
“你这样做太自私了。”李果说。
“为什么？”
“你死了，你的父亲怎么办？你送了命，我们几个也拿它没办法，它今后还会杀更多的人。你愿意这样的事发生？不如我们一起杀了它！”
茵格丽德额角的伤疤反射着晦暗的光线。
“只有完成试炼，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你们不懂其中的意义，不懂这对我和我父亲有多重要。”茵格丽德的脸埋在暗影中，连成一片的树冠上方雷声隆隆，“你们现在就发誓，绝不插手，否则……”
“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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