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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 天赐自碑

    顺着吵闹声,段虎快速往下走去,不大工夫,视野忽然开阔起来,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已经到达了石梯的底部。

    这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圆形地宫,墙壁上的壁灯里血焰诡异的跳跃着,照亮了四周矗立着八位先彝的部族勇士石像。

    石像黑面长身,孔武有力,锦缠椎髻,金环约臂,或背背长刀,或腰弩箭篓,或持枪威立,以威武雄壮之势镇守八方。

    回想起大王崖下的壁画,跟这些部族勇士几乎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在于脸部的油面花纹,形状奇特,似鬼如兽,加上岁月的侵袭以及血焰的照射,冷不丁一看,好似一张张血淋淋的鬼脸,甚为骇人。

    在八尊石像的背后是圆形的巨幅壁画,和将冢长廊的壁画应该同出一辙,记载着古国历史的衰败。

    正前方......

    “虎,虎爷......”

    不等段虎把地宫里的环境看清楚,曹满急切的喊声传了过来,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宫里,回音缭绕,带着徐徐的尾音逐渐隐没。

    段虎顺声看去,好家伙,这画面还真有些辣眼睛。

    从上往下依次排列,最上方的是冷曼,冷冰冰的脸上似乎印着个红手印,脸色十分难看的坐在最上面一声不吭。

    下面趴着的是......

    驴子阿亮!

    不错,正是阿亮,这牲口,夹着尾巴耷拉着脑袋,驴耳朵一字摊开,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驴眼泛着点点泪光。

    至于驴腚下压着的是......

    耗子曹满。

    这货肚皮朝上,脸上红一块紫一块像个大花脸,似乎鼻孔外面还挂着血迹,样子狼狈不说,身下还垫着那口生铁锅,在曹满手刨脚蹬的挣扎下晃悠来,晃悠去,平衡不错,没把上面压着的驴子和人给摇下来。

    “咳咳......”段虎嘴角一抽,干咳了两声。

    “叠罗汉呢?真长出息了,看把你们几个能的,说,究竟是咋回事?”

    “我来说!”

    “哞哞.....”

    曹满的喊声和阿亮的牛哞哞几乎同时发出,看情况,都想争着先诉苦。

    “闭嘴,谁再出声,我就抽谁!”冷曼娇喝一声,没镇住曹满,倒把阿亮吓得浑身一哆嗦,立马止住了声气。

    曹满挺硬气,冷曼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火气顿时窜了上来。

    “我就嚷嚷了,咋滴?你能把我咋滴!有本事抽死我,抽不死我照样嚷嚷!”

    段虎眨眨眼,啥情况,耗子居然敢当着冷曼的面硬怼,该不会今儿个太阳打从西边升起来的吧?真够邪乎的。

    “都给我闭嘴!”段虎黑脸一板,冷曼闷哼了一声不再开口,只是坐着的姿势没变,依旧压在阿亮的驴背上。

    “虎爷,让我闭嘴可以,你先让他们下来,瞧把我压得,叠罗汉也不带拿牲口压人的。”曹满嘟囔着。

    “你,你说谁是牲口?”刚闭嘴的冷曼一听这话立马炸毛。

    “我没说你,不过你要是想承认我也没意见。”出奇的,曹满非但没有口软,反而麻溜的把话顶了回去。

    “臭耗子,忘恩负义,我,我压死你!”

    冷曼气得秀眉直挑,气息往下一沉,压得曹满当即顶不住劲儿,张嘴鼓眼,眼泡好悬被压了出来。

    “臭婆娘,有种你放了我,我们单练!”

    “死耗子,我看你嘴还臭不臭!”

    ......

    阿亮泪流满面,黑大爷,赶紧出手制止这两位活祖宗吧,再这么下去,亮哥我一头驴子夹在中间两头受气,真受不了哇!

    “够了,莫非想吃爆栗吗?”段虎招牌式的晃了晃手腕,拉长了黑脸。

    冷曼落地,鼓着腮帮子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阿亮抖了抖驴皮,暗出一口驴气,真不容易哇!

    曹满这会儿也算是重获自由,揉揉肚腩捏捏膀子,摸着大花脸一个劲儿的倒抽凉气。

    段虎撇眼瞅了瞅花脸上的挠痕,真够狠的,跟猫抓似的,左一道右一条,口子里还渗着血珠......

    “说,这是咋回事?”段虎问道。

    曹满闻听就想开口,段虎把手一扬,“冷老四,你来说。”

    曹满不爽的瘪瘪嘴,把一肚子的怨言憋了回去。

    冷曼气呼呼的深吸了几口气,高挺的胸脯一起一伏,“都怪这个臭耗子,比犟驴还犟驴,连句人话都不听......”

    阿亮驴耳竖起,眼睛眯缝了起来,冷老四,说耗子就说耗子,扯驴子是几个意思?真当亮哥没驴火是不?

    冷曼寒光一扫,阿亮立马怂蛋,算咯,好驴不跟女斗,亮哥心宽脾气好,下回注意点,别再拿驴说事,要知道驴子可是你们人类的好朋友,最听人话。

    冷曼收回了目光接着说道:“当时我劝耗子别冲动,可他偏是不听,还,还......”

    说到这,冷曼委屈的摸着脸上的红手印,眸子里带出了泪花。

    段虎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耗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个大爷们怎么能打女人呢?知不知道,打女人是最可耻、最懦弱的行为!”段虎呵斥道。

    阿亮点着脑袋,很是赞同段虎的说法,不过很快驴脑袋又摇了起来。

    我说黑脸,老大莫说老二,你这丫的比谁都手黑,揍人不分男女,连牲口都不放过,还好意思教训别人?

    “嗯?”

    段虎轻哼一声,犀利的目光投向了阿亮。

    呃......

    阿亮心头一突,急忙鸡啄食般点起了脑袋,直到对方移开视线,阿亮微出口驴气。

    真够凶险的,防火防盗防黑脸,需牢牢紧记,千万不可有一丝的放松。

    曹满还不服气,刚想辩驳几句,段虎双眉一皱,眼神往冷曼那边动了动。

    曹满会意,偏头看了一眼,美人泪如花,憔悴谁人知?

    这一看,曹满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了起来。

    “小曼......”低着脑袋,曹满小声的唤道。

    “闭嘴,我不听!”冷曼怒喝一声,脑袋扭了过去。

    曹满一怔,可怜巴巴的把目光投向了段虎。

    段虎白眼一翻,尿性,你瞅虎爷干嘛?是爷们就知难而上,把冷老四攻下来,孬货的话趁早自个儿玩蛋去!

    曹满耷拉着脑袋慢步来到冷曼近前,脸色尴尬的赔礼道:“小曼,这事是我不对,委屈你了,要不这样,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要能出气,我怎么的都行,好不?”

    冷曼背着身子,直接拿后脑勺表明了态度。

    “小曼,我就是个浑人,不知好歹的牲口,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一回如何?”曹满不死心的又说道。

    这话阿亮不爱听,啥叫不知好歹的牲口?呸你丫的,牲口招你惹你了?禽兽一个!

    “哼!”

    一声冷哼聊胜于无,曹满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女人就是这回事,最怕就是不声不响,连个屁都不放。

    真那样的话,说明对你这人已经心灰意冷,再劝也没用,不如趁早回家洗洗睡了的好,起码还能做个白日梦。

    曹满锲而不舍的动着嘴皮子,吐沫星飞得到处都是,深刻反省着自己的错误,还时不时给自己的脸蛋上来几巴掌,打得倒是不重,不过声儿挺大,主要是为了能让对方解气。

    段虎摇摇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管你爷们还是英雄,在美人面前都一个样,啥样?

    嘿嘿!

    男人样!

    啥意思?

    嚯嚯!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是男人自己心里明白,除非你想光溜一身,那请随意,不想光溜的话,该气短还是要气短,摆事实讲道理那一套,在女人面前没用。

    没有理会二人,段虎重新把心思放在了这处圆形的地下广场,借着血焰的亮度,他仔细观察着石壁上的壁画。

    昏暗的壁画在岁月的侵蚀下斑驳陆离,沧桑古老的气息充斥在每幅画中,看了一圈,壁画一共有六十四幅,记载着自杞国的兴盛衰落。

    从神秘的飞虎图腾、雁人飞天,到原始的乌蛮部族、狩猎耕种,再到自杞国的兴建、骡马兴邦......

    一幅又一幅精美的壁画展现在了段虎的眼前,不得不说,这个南蛮的部族汇集了悠远的华夏文明和智慧,正一步步朝着兴旺发达的道路上快速发展着。

    只可惜生不逢时,遇到了灾祸兵乱,六年的抗蒙战争直接导致了国家的灭亡,彻底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看着那些描述着悲壮凄凉、可歌可泣的战争壁画,段虎轻叹一声。

    战争便是如此,冷酷无情,血腥残忍,没有所谓的对错,只有胜败的结局。

    保家卫国也好,开辟疆土也罢,无上的皇权主宰着一切,无关民心的取舍和意愿。

    胜,则国强,败,则国衰!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时至今日,不正是如此吗?

    只是......

    那千千万万的英雄儿女,却因为兵乱战祸不得不抛头颅洒热血,白骨哀叹随风逝。

    段虎心头一疼,回想起了就义的海子......

    “咦,这是......”

    忽然,壁画中的一幕让段虎目光紧缩。

    这幅壁画同样是描绘着一场惨烈的战役,面对铺天盖地的蒙古铁骑,自杞国人不惧生死奋勇杀敌,铁血的兵卒将领踏着同胞和敌人的尸体勇往直前......

    奇怪的是,画面中不少兵卒或是将领,即便断手断脚,又或是身中数箭,依旧没有停止冲锋,任血水尽洒,却依旧勇猛。

    段虎感到有些疑惑,照理说,这么重的伤势别说战斗,就是当场牺牲也不为过,可是壁画上的描绘却如此惊奇,莫非是故意夸大不成?以此歌颂自杞国人的拼搏精神?

    盯着壁画,段虎陷入了沉思。

    视线往回看去,其中一幅壁画描述的是大战前的祭祀盛典,画中巫鬼教主向天祭拜,虔诚祈求,高大的祭台下,数十堆篝火熊熊燃烧着,火堆中捆着不少的俘虏,面目狰狞痛苦,任由烈火焚烧......

    下方,无数的自杞国将士手捧奇特的血眼酒樽,跪拜在地,庄严肃穆,接受着鬼主的祝福。

    鬼主的祷告换来了图腾圣物的回应,一道道光芒从祭台上的巨大图腾中散发而出,光芒划破夜色,笼罩着下方的将士......

    “难不成是巫法加持?”

    段虎自语一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怪不得一个弱小的南蛮小国竟然能抵抗蒙古十万铁骑的征战......”

    “可是鬼主所用的巫法......蛊术、蛮术又或是......”

    想到这,段虎再次绕到了最初的几幅壁画上,除了赤焰飞虎图腾和雁人飞天之外,他格外注重的查看着那幅十分古怪的壁画。

    同样是在祭拜神灵,然而鬼主的手中却没有象征权利的冥眼权杖,诡异的是天空中布满的乌云中,裂开了一道巨口,一块好似石碑的物件从天而降,缓缓落向祭台。

    段虎定睛查看,这块石碑通体血红,碑头酷似恶鬼,兽面獠牙,额间长有一颗竖眼,眼瞳鬼气森森,阴戾凶狞。

    血红的石碑上刻有扭曲的文字,不似先彝古文,更像是一种神秘的符文,密密麻麻的刻满了整个碑面。

    如此异象,祭台上的鬼主非但没有任何的惊慌,反而激动万分的张开双臂,迎接着血色字碑的降临。

    “天降字碑......”

    段虎神色复杂,目光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色彩。

    他记得从这幅壁画开始,之后但凡出现祭祀或是有着鬼主的壁画,鬼主的手中都会握有那把冥眼权杖,由此看来,冥眼权杖并非巫蛮部族的传承之物,而是跟这块从天而降的血色字碑有着密切的关系。

    只是......

    这也太扯了吧?

    天降字碑,如此光怪陆离之事可能是真的吗?

    段虎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渐渐想起了荒庙将冢以及死人潭下的鬼主墓穴......

    “难道自杞国人所信仰的巫鬼教,鬼主使用的巫术都是从这块天降字碑上来的?”

    段虎心里一动,“这么说来,赵青河此行的目的......不,从最初的事件开始,所有前来窥探自杞国葬的人,他们的目的难道都是为了......”

    “虎爷,你在这干啥呢?”正在思索的时候,身旁曹满好奇的问道。

    段虎收回了心中的猜测,稍微缓了缓复杂的心情。

    “冰释前嫌了?”看着脸上带笑的曹满以及不远处站着的冷曼,段虎问道。

    “嘿嘿,打是亲骂是爱,扭扭掐掐感情深......”

    不等把话说完,冷曼哼了一声,曹满神色一滞,没把后半段到嘴的话说出来。

    “对了虎爷,海子呢?他怎么样了?”曹满问道。

    这一问,段虎刚提起的兴致顷刻间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