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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无聊所以过敏

    白桃的二月非常飘,有点不适应的奇妙体验

    话说回来,白桃这个人其实过着循规蹈矩的日子,从小就是,养成了一种温吞水一般不起波澜的生活节奏,好像就算是给你点新鲜事情都接受得很慢,一时半会儿不可能,需要慢慢细品,哦,好像是这么一回事,然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但是这个二月过得,实在有点,出乎意料,不太符合她一直以来的节奏,有点超前,超车,飞速

    白桃适应的生活节奏她自己也不想改变,不屑于被改变,觉得挺好,和朋友有一搭没一搭语音微信一下,和安娜子“探讨社会时事”并给出真知灼见算一个例子。白桃不喜欢在没有过腻了这样的生活时就让她改变,上学放学走回宿舍的路上绕个弯子多走几步轧马路,一一不在曼城安娜子不爱出门她自己走路也没受任何影响,各做各的喜欢的事儿以自己的方式休闲,然后再见面,交谈甚欢,最后各回各家各吃各饭(或者面),这样有什么改变的由头,有什么必要。

    用安娜子的话说就是,你让我干嘛干嘛,我偏不,你少来教我做事啊。就这么倔强,傲娇,却不至于认死理。

    至于为什么说白桃的二月不按常理出牌,事情是这样的——白桃谈恋爱了。没错,八百年没谈恋爱的人谈恋爱了,没错,在曼城谈恋爱了,是的,曼大配送的男友到了,真的。

    故事从此加上一个新人物,我们暂且称呼他为K。

    两人从认识到在一起只花了不到一周,这件事应该是白桃这个选择综合征患者做过的最快速摘出答案的选择题,毕竟这家伙考试时候做选择题每次都是抠手指半天然后深思熟虑精准选中正确答案,以外的三个选项中的一个。白桃是个擅长做长远计划的家伙,MBTI测试结果是ESFJ,而且计划性对比随性那一条,计划占比百分之九十六,平时细化自己每天干什么怎么做效率最高或者便捷之类的,要是没按照计划来,比如随机事件,那可就真的是如坐针毡浑身难受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过完这一天,就很糟心。这个K某真是,白桃乱中有序的计划之外。

    二十一世纪的二十三年,QQ早已不是大家社交的首选媒介,这么想来有些恍惚,上一回发QQ消息已经是疫情前不知道多少时间,那会儿还没见过抗原试剂,甚至都没上高中吧。只记得大家用QQ社交那会儿还有网友之说,那会儿对“网友”这个词还带着比现在更深的成见,虽然这年头线上没几个真实的面目,线下一见也总是踩雷塌房拔草。白桃这个老古板如此,却是自相矛盾地活在手机里,小红书兴起之后用户的性别年龄从原先的年轻女性为主到现在人均手机里下一个APP,也就是说,想在小红书上认识新朋友,就像当年QQ一样方便。

    白桃脑子里小红书还是个看测评的地方,一转眼,她做起了废话博主,没几个粉丝却每天会发自己随手拍的街景,就当是个细化到以日为单位的习惯。运营这个小红书账号的初衷?白桃没怎么考虑,换句话说,有点一拍脑袋都决定,不符合J人的特性,反正注册很简单,她就这么做了,定位没想好,就老本行心理吧。在一个被期末复习的夜晚,那天下午白桃投的某个实习出现一次乌龙,HR把她名字和别人搞混了给她劈头盖脸骂一通,白桃本身就对此有点在乎,因为在乎而常常陷入自我批判不自信却对外嘴硬的变态思路让她整个下午过得非常躁郁。但她就,很麻木地坐了一会儿,注册,编辑简介,第一条小红书帖子,一会儿就完成了。大体上是定位在留学生情绪树洞这样,每天发三张随手拍的图,不需要太专业的摄影技术,生活就好,加一个投票区,123代表哭笑麻了三种脾气。慢慢地过去几天几周,点击率还是挺可观的,虽然不涨粉,但说明,大家真的很需要这种没人知道你是谁却能对你说句“还好吗没事的”这种安慰

    为什么我们说起自己的抑郁情绪都会试图避开认识的人,好像难以启齿,为什么匿名树洞的需求越来越大,一方面是抑郁普遍,另一头还是,害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实际状况,好像这样就多了一个弱点,别人低看你一层,下次说起你这个人,啊,他/她挺脆弱的,这个人情绪不稳定,不太行?

    我们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强,我们对优秀的散发着阳光的人产生天然好感,就像光环效应所表达的,自信的人确实会有独特的吸引力,所以我们都或多或少想过,想成为那样的人。白桃初中时候刚接触到TED时,很羡慕那些演讲者,流利叙述自己做出成果的前后经历,别人的过去是过往,他们的是奠基。

    问题是,人家那些不顺利的阶段也没有必要全盘托出告诉你啊,演讲主题不搭的那部分过去就不需要多什么篇幅浪费时间啰嗦了。

    能过得去“过去”的人,用了什么方法兴许不得而知,但至少现在的我们,最快捷的方法,最直截了当,找个地方吐苦水,或者像白桃,虽然这么说起来有点滑稽,但当时开了账号第一条看到一堆评论比她还emo,瞬间觉得自己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没事没事,大家都emo你就不算个事儿了……

    绕远了说回来,关于K的故事。

    这件事情说来奇妙——白桃的运气在此时往前推的五年内,只要是有什么事情必须有一个天选之子倒霉,那妥妥的是白桃这个倒霉催翻车。所以突然出现的K好像是运气积攒的成果。

    那我们来捋一捋时间线。

    二月十三日,情人节前一天。

    大学区相隔两个红绿灯的两座公寓,两个苹果手机用户端登录小红书。

    校内公寓的白桃发了个小红书帖子,日常每日更新:情人节?我在曼城独自狂欢。

    八百米距离的旧屋,踩着漏水侵蚀翘起的地板,刚注册小红书没多少时日的K,打开小红书推荐页的第一条便是白桃刚发的“情人节独自狂欢”。

    他的习惯,如果看到有趣的帖子,点开博主页面细品,这也是许多人都会有的动作,然后发现,嗯,有趣的灵魂,有内涵的思想(不管他白桃就这么说),然后关注。后来他和白桃说起来,他的社交方式也是如此,这样交朋友对他而言,聊得来聊得到点,看的是开始的感觉,吸引他的特点,当然了,碰对点也是概率,比如白桃,没见过真人就知道,这个人,我一定要认识,是难得的,也许会是知音吧。

    二月十四日,白桃收到了小红书私信,是K,他问能否加个微信。白桃其实不太信任网上加好友跳转加到微信的亲近,或者说她微信好友列表比较少的原因也是她觉得这是个关系更近的地方,不然不会加人家微信?但看到对方直接把自己微信号打上来了,白桃想来说不定也是很真诚的,然后她点开K的主页,不错,运动型,只发过两条自己打羽毛球的视频,朴素简单的构架,那好,可信的,加吧。

    然后就是加微信打招呼,例行客套问问对方什么专业几年级住啥地方宿舍还是租房,白桃先收着点聊天,毕竟她是个聊天能solo的话痨。先让对方说话,一点点来看,结果这家伙很热情,介绍了自己去年和白桃现在差不多房型的宿舍还发了自己现在住的出租屋漏水的视频。聊的氛围就是,朴实,生活。

    不知不觉说了一个多小时,上课前他问白桃要不要晚上一块儿吃个饭,白桃一愣,好家伙,你情人节找个饭搭子吗?但是还是嘻嘻哈哈婉拒说自己课太晚了不去。当场其实讲真,白桃有点后悔加微信,因为她讨厌网友见面式社交,觉得没必要,又不是相亲,又不是找工作,也不是什么合作的专业课题,线下面基挺无聊,尤其是现在大家都挺忙的。而且再怎么说,小红书海纳百川,安全起见,别多见面。(不是说小红书不好)

    这就当是个看人的考题,看对方的反应基本上能略知一二真人的秉性。

    K说,没事啊过几天也行。

    然后聊天也没有断掉。

    如果因为白桃拒绝约饭见面而聊天不比之前氛围,那说明这个人就是白桃担心的那种,交际圈牛人目的只是见了面然后干点什么,但如果聊得下去并且理解你一上来就约饭太快了不行,那是尊重你的,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真诚的。

    K就是后者,他说:是不是因为突然约饭捣乱你计划了啊,毕竟你MBTI是J人计划性。

    白桃心里一喜,不错,明白人。

    结果两人当晚还是见面了。

    K说要出去买个东西路过她楼下,打个招呼?白桃刚好要去楼下取快递,就说等我哈跑下去。

    “非必要不社交”的“功利社交”白桃,要去面基网友了。

    她就素面朝天地穿着牛仔裤风衣跑下楼了,对自己的颜值有些许自信,也是坦诚,看看我最真实的鬼样子。

    走到楼下,看到院子栅栏的另一头,有个看起来瘦高的深色羽绒服影子,在看手机,站着和旁边的路灯一样身形。不错,不是五花八门的调色盘穿搭风格,是正经学生模样。

    深吸一口气,走起。

    “你好?”

    是他,也是她。是网友见到了活人。

    K说他以为白桃只会在窗前招手,白桃说毕竟你都走过来了我得同样真诚啊多不好意思。

    两人在楼下聊了几句,临了K说,就是认识一下嘿嘿,也没多说什么,白桃和他嘻嘻哈哈,就各回各家了。

    刚上楼他就发来消息,继续聊。

    不过这次的氛围暧昧了几分,他说到很想知道白桃对他的印象,说白桃长得很好看皮肤白得他羡慕。白桃姨母笑半天,这家伙说话真是直白,不过坦诚相见好啊,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具,但有些面具是看得透的,有些没有面具的人,是清透的,很干净,和那些面具人不一样。

    K可以斗胆说出“明天也想见到你”。白桃佩服,虽然她好像有一点点?也这么想,感觉他好难得,确实很像再见下次,下下次也可以,但是她不会这么说,说出来她怕别人觉得她太直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就像很多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emo一样。所有人都在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喜欢厌恶,所以才有了这么多匿名消息,全都是面具效果。

    白桃心想,如果他约见,那就答应吧,好像也是挺愿意的。

    这不就来了,约了第二天吃晚餐。

    用餐期间也是考察范围内。白桃礼貌地给对方先倒水,然后细节啦能看出教养什么的,好在都过关,而且K真的热情,帮白桃夹菜之类的举动,完事儿把单买了,白桃说转你钱,结果回了家他说你下次回请吧,就约了第二天再次晚餐吃拉面。然后白桃回头敷了个面膜,她也不知道干嘛敷面膜,就是需要?诶对好久没敷面膜了怎么着有意见?

    周四的课不算多,对白桃而言,但K一周最难顶的几节都聚集了。不过这不妨碍两人一有空就聊有的没的,白桃很喜欢他说的那句:“我们先专注于自己的事情,然后见面吧。”

    那天晚上吃拉面的地方人很多,是安娜子推荐过的店,K说他来过很多次。一人一碗拉面,热乎乎的对冲窗外潮湿烦闷的时雨夜晚,说不定过会儿就不下了,也可能好死不死偏爱在你出门那一刻下起来,有些运气就是这么无赖,非要在你不想的时候发生,也好,在你想要的时候反着来,来点好的。

    等餐时候看到对方的手,白桃说自己手很小,一直都是班里手最小的那个,K说我手很大要不要比比。

    你会在和另一个人比手大小的时候心跳不太一样吗?白桃的答案是,可能会吧,在和他比较时候有点点感觉,但不算明显,可能是她一直收着,不太表现出来偏好,不太过分显露情感,有的没的都不表现太多,一直都是稳定在一个活跃的状态没变过,从加好友到当时虽然有逐渐加深的热情,变得愈发话多,但应该没有表达别的吧。应该是没有的,没有表现,她的意识下没有。

    吃完面出来,好死不死,预言准确,下了雨。就在出门走了三五步光景,天降毛毛雨,说来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声势浩大哗啦几声,就飘这么点雨,你是在开什么高级玩笑。

    但也就是归功于这场雨。(我可谢谢您嘞)白桃随身带伞,问K要不要撑进来,K说OK啊,但是碍于身高,说要不你贴近点,好的,但是还不够。

    K说,嗯……我可以……搂着你肩膀吗?白桃想了想,为了躲雨吧,好啊没事。然后就搂着逛马路,在超市撒开,走了一圈闲逛,看对方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就持续走着,一直走了一段路,K伸手想要牵住白桃,白桃一个激灵,还算克制,不然早就如同膝跳反应反手一巴掌打他手了(对不起人家浪漫过敏)。白桃“诶”一声,问到:“干嘛啊你?”想象一下“嘛”和“啊”连音。

    K好像被唬住了,声音都小了一倍:“想牵手,可以牵手吗?”

    “诶不是,干嘛牵手,为什么牵手,什么身份啊牵什么手啊。”不好意思白桃一着急就跟审问似的,也难怪当年申请伦敦大学最开始填了犯罪公安那个专业,后来改了纯心理,管他呢人家伦敦大学心理也没收她——是她不够。(又扯远了)

    “可以是男女朋友吗?”

    “我考虑考虑。”白桃说考虑,实际上只花了三十秒。其实思考的东西条款并不多,就这两天相处下来的感觉都过了她的择偶标准,真诚是必杀技,然后长相绝对是人群里中上游朝上,可以算上游说不定,至少白桃见过的同龄男生里面是:阳光运动型,说明人积极向上,不会出现拧巴的阴柔的矫情,加分;工科男,但也不是死板的直男,一举一动真的看得出想得周到,教养就从用餐时候的细节就能看出来,夹菜倒水忌口否这些明明很基础的人情世故现在同龄男女当中竟然如此难能可贵,现代人社恐的太多了,最后把不得体归结为社恐这样的烂借口,但K就不是,他就很细心,白桃抠细节,诶你管你抠细节他也过关啊超纲啊,感觉在和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进行商务会餐,虽然他还比白桃晚生几个月。礼节性的寒暄省略,那不必要,重点在于小动作,让对方的氛围中有仿佛被照顾的感觉,但也不是刻意的一个劲儿对着你,这样有分寸的得体周到,才是白桃最想感受到也是最佩服的。另一方面,他没有一上来就伸手搂你,征得同意才做,在喜欢的加持下会有身体接触的想法和正常,但是要取得同意,这是对对方,对女生的尊重。后来直接伸出手要牵手,基于刚才楼肩的原因,也是情有可原因为有过第一步,只不过是太着急了,但因为白桃答应过楼,所以是她开口过的接触,这两者属于同一个程度的接触,所以K也不至于说没分寸肆意妄为。总之,难得此人,三十秒足矣,好感可以确定了。也不用多花时间,就这些到点就够了。

    三十秒后,正式合理合情,牵手成功。(搞得这么像恋爱综艺啧)

    这个二月过得太悬浮了。

    二月十六,情人节后,没赶上时机也罢,白桃脱单了。

    后来K说到二月,他说,刷到白桃小红书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生活都稀奇古怪,甚至压抑到极致。虽然他不是一个会轻易陷入emo恶性循环的人,但是也逃不开生活中该死的碎石子,够不成绊脚石,但时不时砸几颗下来也坐立难安。十二月开始的日子不好过,出租屋漏水修复,地板到现在还是敲的,赶上了期末考试也就是全年最烦闷的那段时间,该死的病毒侵蚀了他和他一众朋友还有他那个室友的身子骨,一整个圣诞新年假期,熬着高烧的无语和复习的冲击,室友遇到些麻烦事儿的压力导致K见他每天都是自带很重的阴气闪现。两人共居却没什么话,只能看对方跟自己一样身体精神熬着,也说不上什么话,都累了不想说话。直到那一周,先是认识了隔壁邻居两个文莱姑娘,他室友打游戏有了伴,逐渐开始阴天转晴,后来两天的白桃,就这样,大家都在努力拨云见日,白桃也是如此。

    曼城今年冬天没有春天冷,但英国的冬天都致郁,天黑太早,阳光确实存在,但短暂的阳光让人在它离开时候更加惋惜,然后对黑夜的憎恶多加几分。我们明知道即将到来的春日不会更暖和,但我们熬过冬天的并发症,就算春天冷到感冒发烧(此刻的白桃),好在人多了,屋子里就总会热起来。家里多了个人做饭吃饭,厨房灶台的烟火气和邻居过来玩游戏笑得放松大声的人气,也许现在的状态会在未来某一天改变,至少享受当下,这会持续不短一段日子,然后延续,这都是运气送给你的宝藏。

    二月过得悬浮,因为你开心得很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