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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朝圣

    白桃回了曼城,回归曼大学生身份。又是一轮,这次叫大二,渡劫。

    经过这一个暑假的调整,白桃好像被养刁了,更不适应开学了,这按理说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回家放假都不愿意开学么……白桃怎么会这么浅显,那必然是那些啊精神啦人生观啦这种飘在云端的深层玩意儿。

    大二开始了。白桃又回去学她找不到意义的东西了。

    白桃比同学们都早一周回校,她好死不死报了个带新生的项目。这个活动无非就是说着违心的官方话术,自己火烧眉毛的时候安慰新生不要担心别焦虑学业压力还行。好几个新生就像传统意义上的新生一样,为什么说是传统意义,因为他们表现出了白桃意料之中的好奇心和眼神发亮,白桃大一并没有这么兴奋,好像一开始就挺颓的,刚入学时候就明白自己底子不OK,暂且在压力听说会很大的英国大学讨个生活。心理学的兴趣早被消磨殆尽,兴趣和喜欢是两码事,兴趣是一时兴起,瞬时的冲动刺激,喜欢basedonexperience,经验主义的长期稳定值。所以喜欢的事情就算你暂且不记得光顾,回头看你还是很喜欢,甚至久别重逢你会更舍不得忘掉。

    白桃画了一个暑假,学习和画画同一个平板同一支触控笔同一个保存的云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落差,是她在开学第一天打开学习资料的那一刻击中她的。

    上学日的第一天白桃和去年一个思路,工程楼学习氛围比较适合按头回归学习状态,她在中庭上面围一圈的平台找了个位子,桌子顶着网格状的护栏,很高,坐在那儿顶多从网格空隙往下看。

    工程楼这么一看倒不适合学习,白桃发了很久呆,从玻璃房顶折下来的光线很弱,今天是个多云的一般性天气。工程楼室内的工业风设计白桃很喜欢,灰色系加天花板各种线路倒是有点粗枝大叶的线条美感。

    这个位置像隔着监狱的栅栏望向世外桃源似的。

    白桃就像铁笼子里的什么东西,看着栅栏外的自主行动的人,说说笑笑的理工男,哦当然也有女生。听说很多男生喜欢太空宇宙造飞机的情怀,后来学了工科学了航天,远大理想得以一步步靠近,这种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得以交互的感觉真的白桃羡慕不来,安娜子和栗子都说过这般羡慕,白桃看着那些人前后来往流动,她就是笼子里的动物,身处一个束手束脚的室内动物园。她在他们的头顶上坐着,她不得不坐在那儿因为她咽不下她的课程,她不得不坐在那儿吞咽,只是吞下去的动作都这么卡,她被定在那儿了,像个狩猎后挂在墙头展示的鹿角,尖锐不也还是被固定得死死的,刺不着,也不过就是个斩下的部件罢。好一个不死不活的战利品。

    这些年英国大学集体罢工抗议涨工资,学生确实是一个个牺牲的战利品。罢课的老师会用各种摆烂方式给学校施压,乱批分,不批分这种别提了。大家互相不顾死活也挺好,我死你的在乎的也别想好过这种勇气挺大无畏哈,西八。但白桃倒是很佩服这种虽然对她本人并不是好事的勇气,还有他们这种能为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的机会,得以喘息。

    刚回英国白桃还和她老爸一朋友的老婆儿子一起吃了个饭,母子俩定居在曼大附近了,女人打算创业顺便陪读儿子高中申大学。白桃不叫她阿姨倒是喊她“姐”,是真的精神上“姐”,女强人的“姐感”。

    那个儿子白桃一眼就认定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换言之这家伙走普通人的“正道”确实不太适合——还没说几句就看出了“我懒得上大学”这句话写脸上。想来“姐”急着约白桃玩,一路上让她介绍学校也是有私心借点带头作用。可惜这个少爷比较chill,AirPods续航和降噪能力都实属一流。

    “姐”也是明白人,看白桃和她儿子实在尴尬得白桃没话找话都没用,就话题换回白桃身上。

    姜还是老的辣。“姐”一开口就是:

    “你其实只是硬撑着把心理读下去。”

    白桃诧异,笑得更尴尬了。

    她确实有意识和自己说不要表现出对现在学校不好的方面过于刻意描述,白桃提醒自己不要黑化学校,要尊重自己的专业,好的,就这么演一演。现在好家伙,一秒破功。

    后来的每一天一开始学习白桃就会反复咀嚼“姐”那天晚饭时候说给白桃的所有话。那天露怯可能只是在白桃描述这家网红中餐馆的桌子颜色之后。还是在咨询“姐”这个女强人职业规划的时候。回想起来白桃露怯的点真不缺这一两个。白桃不喜欢和喜欢都太鲜明,就像“姐”说的,眼睛发亮光只在描述自己实习画的几张定格动画时候。她劝白桃别以为好不好就业是众人普世观念能想明白的,现在哪个行业都不好就业罢了,那你以为好就业的东西,避开“超爱”的某个东西不谈了,你觉得现在像是做得下去吗?

    她还问白桃自从对心理产生兴趣到现在这些年是不是很难熬。

    …………

    …………

    “所以啊,人呢,总会绕回到初衷去的。就这么莫名其妙吧。”

    ……………………(此处省略各种五味杂陈一万字)

    别想着曲线救国,毕竟曲线的已经走了太多弯路,找了太多代餐,代餐终究是次的,它也知道你没放在主位,自然也想怠慢你,就像你心里还有别人一个道理。可是不爱就是不爱了,按规矩继续撑下去也没办法改善不爱这件事。

    但你又不能大二转学转专业,及时止损这句话只能在毕业了成功上岸研究生了才能有资格说。白桃从小被卷着走,她不避讳自己的野心和欲望,这有什么好忌讳的。想得到很多,恨自己比别人差,比同一环境的多数人差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做砸了,很失败。所以无法接受不读研究生这件事,更何况她要转业,必须要专业背景加持她的实习才得以像个完人滚去找工作,求职上也都要相关专业并且研究生起步。传媒专业这两年爆火了水涨船高很离谱的分数要求,加上压分罢批卷这些狗屁东西双重打击白桃很难不想“我去炸学校天天不迟到”。我尽力确实学不出来能怎么办,主观题论文我只能写这个程度我也没办法啊,我好不容易考高了的分数你隔天压分下调三分之一我能打你还是祝你断子绝孙呢?我能说什么,我还有什么说得出口的。

    多说无益,少说心梗。

    二十岁活在一个笼子里,人生服从性试炼的阶段开始了,很可悲,竟然是在所谓美好的大学时代,校园剧总偏爱的大学时期,普罗大众打工人乏了苦了总爱怀念的大学。白桃的人生路确实在打弯,绕过别人设定的路障是她通往理想道路的必经之路,这条路太弯了。

    但她感谢自己没忘记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说是认死理一根筋又能怎样,她很佩服自己十年如一日的热爱。

    大二下学期心理专业有很多合作项目实习,白桃身边除了她自己几乎没有不申请的,白桃知道机会很难得以后申研还是找工作很有用,但她知道心理学相关的实习和自己已经没关系了,对她没了含金量,她已经决定了走出去。这场特立独行的表演让她和自己同专业的大多数分得更开,别人上课说起的发展性话题她不再带一只耳朵,或是说听到了也不再思考自己的相关性。大家逐渐有了规划,只不过白桃不走寻常路。再一次感谢所有难过的刺激让自己意识到脱离艺术生的身份有多错误。是不是“姐”说的那种,莫名其妙,却总能回到自己的初衷。

    就这样,分道扬镳,跪拜在自己的人生路上。

    痛苦的背后是神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