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犟头倔脑

    从何说起呢。

    二零二三年的最后一个月。

    按照惯例,此处是指白桃读了一年多大学悟出来的规律,十二月初也就是圣诞假期前是课业堆砌的烽火台。战火硝烟就是每一页论文实验报告的分数,而这个实在一个多月后才能知晓,目前的困境是你知道这场战争胜负未定,未知,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赢,但就是被逼上山,然后呢你们这群好汉瞭望着无尽的茫茫烟海,死路有很多条,但活路只有唯一一种。

    十二月中旬白桃又双叒叕感冒发烧,这次是刀片嗓,没阳,滑稽。也就是交完最后一个大实验报告的第二天,白桃在家高歌一曲,然后嗓子干干的,涩涩的,咳咳咳。从小白桃这个J人就不会因为“个人问题”影响大局。比如小时候一考试就生病但生了病考的永远比不生病时候高。中学时候考历史大考肠胃炎高烧被安娜子抬着,这边的动词没有夸张成分,抬着爬了四层楼梯去考试,考得写不动了最后一大题心想完犊子,结果出来成绩没有影响比预计还好了点儿,不算高分但足够管用。白桃倒是期待这次虽迟但到的生毛病可以省略二十四小时误差估摸着差不多在写那篇实验报告时候生的病是不是可以来个意料之外的高分谢谢你我爱你我的学校我的教授感谢有你……

    有一说一这种生病规律有点反常,一个月一次,自从白桃到了英国就逐渐演化成这种节奏,虽然也不是每个月必须感冒(呸),不过算起来大一二零二三年也是二月三月四月,七月十一十二月感冒发烧这么多次,每次都是要么咳嗽嗓子爆炸,要么头痛想撞墙。激烈亢奋,和她的性格一式一样是吧。

    没事儿这也不耽误她出去玩,毕竟放假了么怎么能因为区区感冒发烧耽误了计划多日的旅行。白桃生病的第一天白天窝在床上没力气,天一黑就化妆换衣服出门找K看了那部让他们乍舌的“拿破仑”,这片子网上一水的差评,白桃纯属不信邪非要看看,毕竟是所谓的人物传记。K开门那一刻以为自己早上听到的白桃生病是梦话,什么动力让她爬起来的,学superstar千颂伊吗?结果这电影看完回家一路上K的臭脸害得白桃一出电影院就开始哄小孩似的,逻辑和剪辑都细碎外加这玩意儿不爱看这种记叙片那玩意儿,撂挑子了,摆谱了,火大了。

    有时候审视白桃和K的关系,是两个人互相哄和骗的把戏。K不会哄人,他会以一种你爱信不信的态度,“你自己的事情咯”,白桃越发了解他知道他一旦上头就很好拿捏,所以她知道哄他最有效的话术,毕竟这家伙就算被哄也会自我思考,有些句式可以加快他从发泄到脑内逻辑生成然后推断自己想要的答案的过程,这种对方情绪“我行我素”的顺水推舟式哄人她熟练不过了。

    有时候白桃感慨她和K是同一种人,在某些时候的应激上,他们都有太强大的自我意识,一种“少来教我做事”的独立人格,表现上就是,倔驴两头。

    今年的曼城比去年冷,数据上可以表明,身体感应的补充论据。K说过去年他和邻居们都生病的冬天,暖气费奢侈的大英帝国今年没有经济进步的意思。开不起,暖气随便开比车厘子自由更像在炫富。K就这么冷冷冷又不舒服了,这次没有去年那么厉害,但是睡觉时候不够暖和确实浑身不爽利。然后小男孩就开始上头,这个家住不下去一点。白桃很认同,他和老F这个屋子在底楼沿着大马路,墙薄,简直就是躺街上吹冷风的体感。是该搬家了,下学期。

    天晓得,K在十二月初的一个礼拜一晚饭时候,突然说。

    “我想看房,一月份前一定要搬走。”

    白桃:“你中彩票了?”

    前情提要,曼大附近的房源紧俏得不是一星半点,除了学年开始前后都没价格合理的房子,一个房子的原价只会在学年开始前后,房源开放供人抢购的时候出现,否则就是最后剩下的那些蹩脚位置或者性价比低得没人肯要的。而且K现在的屋子因为各方面设施一般般所以已经是曼城这个水涨船高的房价之下不能再便宜的了,他想到的预算还是停留在这间屋子,已经和外面的世界不是一个计量单位了,他却天真得畅想着住进下一家和现在差不多大空间的更好的二居室,这个不错那个也好,白桃在一旁笑笑,现实比你畅想的贵半个月钱。

    K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开始找房子,礼拜三就去对面公寓看了两家,他的计划是带上老F一起走,问题是F还不知全貌,只是突然被告知他的室友想搬走,问他去不去。不去也不行啊学年中间谁还没地方住哪找别的室友,对K和F都一个道理,这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答应。

    接下去的三五天白桃扮演两人之间的中间商,互相都是有一百个心眼子,一个上头了非搬家不可,一个期末前不想大动干戈,白桃内心也不想K这时候突然搬家,他搬家必定折腾白桃,期末欸大哥你玩命。

    如何搞砸看房这件事,白桃得演,但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要演戏,因为看了房才知道K的挑剔是不会因为“情况紧急”而松懈的。

    去了他一直很喜欢的公寓,价格在合理范围内的一间白桃觉得其实没什么问题,K一进去就看到有一间卧室一开门就大光明摆在进屋一步之遥的地方,风水,漏财,过。然后回去思考看了第二家,室温体感舒适,虽说格局不是方方正正但也不至于风水头朝门这种问题。就是价格比K想象中贵了,不开心。白桃还没发挥演技这两家已经pass了。

    白桃心想你要是真的急着搬家你就别娇了啊能比现在好的房子就定了吧。

    第三家,K和F都去看,白桃心想这回必须搞一下了吧,果然,这家还不错,K一进去就脱了外套,没开暖气屋内也是体感舒适的温度,这家墙壁隔温真行,也没有头对着门睡觉的奇葩布局,眼看着K要喜欢上这里了,不行——

    “这两间卧室的窗户这么低啊,”白桃突然发现一个客观事实的槽点,“床贴着窗户,窗户还是这么小,你躺上去肚皮刚好贴着窗,关键是床没法摆其他位置啊这大床这房间没法调头。”

    “这样,而且这个地毯定死在地面上卧室门推拉摩擦力太大了你看,门正常力度推不开还吵。”

    有一说一,如果今天是白桃自己找房子,这样的屋子就算是一时着急租了,过不了多久也会悔不当初的,这个床贴着窗户还是一个高度的设计也太滑稽了,你这个设计师对飘窗有什么执念,非要整一个低配版,肚子飘了头和腿没飘,三段式分身是吧。这么一来对面楼的人刚好能夜夜观赏你躺在床上的肚子,谁叫你的窗户只能恰巧卡在肚子这块儿。

    一来二去,十二月搬家计划,吹。

    K肯定是不开心的,没法子,白桃的逻辑推理哄人法又要上线了。咱先分析原因。你为什么睡觉时候很冷不舒服,没开暖气?你不是有个节能的小暖风机吗白天开为什么睡觉不开。

    K说,我从小广东长大不习惯睡觉开暖气。闷得慌。

    插播一句,这个是广东朋友的共识,白桃听栗子素素两个深圳人都这么说过。但问题是人家不冷啊你冷得耐不住了。

    白桃和F都劝说K试试看开一下暖气热起来了就关掉再去睡觉,K说他昨晚就这么试过了,不习惯。

    白桃说那你习惯习惯,没有很多钱可以奢侈地搬去豪宅人都得适应环境不是永远都是已切就着你的啊。

    小男孩,不要,哼。

    白桃无语,老F无语,头上无形的一大滴emoji汗。

    那好,换个方面思考,如果不开暖气怎么让身体暖和起来,换个厚被子?

    话音未落白桃的手指尖就感受到了异样,此时白桃和K在他的卧室,白桃一伸手就碰到了他现在的被褥:这不是夏天那床被子么……

    两小时后K就抱着一床加长宽鸭绒被和纯棉被套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了,身边有一个瘪嘴无语的白桃——早知道你被子不够长盖不住脚而且划重点还是夏被,我就该给你来一个大比斗!烦人。

    从那以后,搬家闹剧就告一段落,真是折煞了周围人,什么玩意儿。

    白桃后来和F聊起来说,为什么某些男人这么容易上头,F说,男生的冲动很难克制,俗称上头,而且要上头很快下头也容易,只是要找对下头的点和时机,就这么顺下来了。

    回想当时还不是因为K的上头而非约白桃不可,然后一顿猛冲,白桃一直很冷静,对比之下分辨出K的热血和当时的真诚,现在是不是下头了,白桃没有上头不知道这算什么,她自己好像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越来越下头的下坡路缓慢匍匐前进。

    十二月中旬白桃按计划和K双人旅行去了北爱尔兰。一切好像就是既定发生的没有什么兴奋的上头感觉,就是去了一个很想去的城市过了周末,白桃试想如果是别人和她一起去玩好像也是一个感受。说白了她就是耐不住寂寞所以想谈恋爱么当年?好像是这样。

    和K从北爱尔兰回来隔天就和一一还有高中时候转学的前舍友安安一起去约克郡一路北上去到对岸是荷兰的海边。白桃感觉和K玩好回程没有那种好想再玩几天的流连忘返,也可能因为当时白桃正在发烧咳嗽嗓子贼痛,和一一安安她们老熟人自家人了那三天真的是把这二零二三这一年都圆满了的感觉。回到家坐下,突然意识到结束了,三天旅行,和家人分别的伤感突然击中白桃,也是寒假能玩的时间结束了,后面随之而来的是期末考试,很重要的成绩一分上一分抠搜,未来申请研究生必须得管用啊。是压力操纵,也是回到现实,以至于将近一个月又过去了,快要考试的白桃想到那几天好像还没走完。

    白桃的考试季,是下一个节点。也可以是一个结点。

    K人间蒸发了。白桃第一场考试前五天。

    原本两人最近一直是坐在一起学习,不过是图书馆一人先去一人早走的交错罢了,各按各的进度去不去吃饭,以至于这一周都没怎么讲话因为图书馆安静。一周过去的时候K说要和同专业俩大佬朋友一起学,没事儿,还是在同一个图书馆只不过位子不在一起,但就是这么过了两天他知道白桃坐在哪里都没来看一眼,然后微信说,考试季都各自学习咯,考完试需要再聊。

    之后就人间蒸发了,已读不回的ins和微信。下雪了发在ins却不和白桃分享,这不像他了,明明是前几天去朋友家吃的饭发给白桃看,就这么死了似的,白桃不想多说,他时隔一天半回了句看到微信了加油,又有屁用。这时候白桃已经认定他就是死了。之前说起F追女生被人“已读不回“伺候时候笑谈对方这样没礼貌啊,是个人都得看手机吧看了哪怕”嗯“也行哈哈哈……

    白桃短暂地难过了二十分钟,真的只有二十分钟,想到了很多种结果,说不定就是他不想玩了,白桃早就不想玩了就看他什么德行,这么突然搞人心态搞得像全世界就他一人考试似的。好在白桃是个自我意识强大的性子,又能怎样。

    白桃和一一安娜子都说了,一吐为快之后决定就当他死了。

    她吃了顿很撑的夜宵,第二天早上起来水肿的程度,然后喝咖啡,按摩脸部消肿,化妆换衣服出门,图书馆,考试前三天,生活继续。

    二零二四年的第一场雪在那天下了下来,破天荒曼城这湿度极高雪落下马上化水的地方一上午积起到脚踝的厚雪。一切都是这么反常,兴许是好事要发生了,白桃的好运要降临了。

    是瑞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