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下，重逢

    2011年—寒冬——上海

    此时，陈茗山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莽撞青年，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里当职员儿，刚刚大学毕业。他像无数个寒门学子那样，从一个连地图都搜查不到的小县城里寒窗苦读数载，苦求机遇，最终一跃跳进了一个繁荣圈，逃离了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没人能懂高校通知书被递进陈茗山手中的那一天，陈茗山有多他妈的激动。整整一夜，陈茗山靠在他妈的坟头边，紧紧攥着那一页纸，咸腥的泪糊满了他的脸。他搂着孤零零立着的墓碑，仰着头望着月亮，跟他妈、跟养他十八年的故土告别。

    这是陈茗山在上海摸爬滚打的第五年。今天是除夕夜，同一楼层的同事早已走光，枯黄的小灯泡是他除夕夜唯一的陪伴。陈茗山实在不想回那个小出租屋。巧赶上今儿是除夕。陈茗山揉了揉鼻根，带上眼镜，从抽屉抽了两张十元纸币，披上外套下了楼。年久失修的木楼梯不停被挤压弄得嘎吱作响，声音扰的他心烦意乱，又加紧了下楼梯的速度。天黑的早，他神经又大条，跨下最后一节阶梯，迎面撞上一个人。陈茗山大脑翁鸣，一时把衣冠楚楚的“外衣”撕了个干净，指着面前人的鼻子开口大骂——

    “你他妈长没长眼睛，眼珠子摆那不用趁早捐喽，一天到晚都是他妈净些破事……”陈茗山骂完，撑着楼梯扶手揉了揉面额。

    对方听了陈茗山这些下三滥的话顿时也火冒三丈，不禁想要动手往对方脸上招呼，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到底也没把陈茗山怎么样。感到面前人的异样，陈茗山只觉后脊发凉，顾不得那么多，他推了推前面的人，从他身边大步往前走。

    “妈的，真是有病。大过年的跑这晦气地儿来，怎么想的。啧…”陈茗山走出楼梯口了几米，暗自腹诽。

    “啧，诶？长得还特么有点眼熟，唉，这他妈谁呢？”脑中天游地转，半天憋出了这么有个屁。

    思绪间，已经走到了混沌摊位上。

    “诶，张叔！来碗混沌，别加葱啊。”他对着摊位上的老头吆呼道。

    “行，等着啊。”

    “陈儿啊，咋大过年的还不回呢？”

    “唉，张叔，我在这儿混了那么多年，房子都没有，回不回的，没意义。”陈茗山提高了音量回应道。大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霓虹灯依旧悬挂在各高楼大厦，没落的凡人还是在互相依偎，报团取暖。为寒冬的春节之余添上了一丝人情味。没什么落笔之值，这种现象无时无刻不都在发生么？平凡的每分每秒，一秒一秒被覆盖。陈茗山对这种社交方式嗤之以鼻。但两人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馄饨端上来，不等老张头在絮叨，陈茗山往桌上甩上两张十块钱，提着餐盒头也不回地往公司走了。

    陈茗山自嘲“都他妈一样，我又哪来的优越感，嗨…操”

    “唉哟，今年怎么这么冷啊。”

    他搓了搓骨节分明的手，被冻的指尖猷红。钻进楼梯口，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屑，刚抬腿，余光一瞥，与之前撞上的那个人的目光对视。他围了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现时死死盯着眼前人，眼底思绪千转万转。

    随后缓慢开口——

    “陈茗山，咱们…许久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