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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章 绸缪

    “什么。你要自选任地?”赵顼闻言又惊又怒。“沈子贤。你眼里还有朕么?能让你到一个不错的地方做知州就不错了。你还想自己选择?朕要你去哪就去哪。不然就去琼州岛!”

    沈欢大感郁闷。感情对方也找准了他不愿去海南那些地方。处处威胁;不爽归不爽。却还真不敢惹怒赵顼。只能小心地道:“陛下。如果臣是要去那个地方做自己心目中的变法实验呢?”

    “变……变法?”赵顼一时没反应过了。

    “是的。是臣心目中的变法举措。与王参政不一样的变法举措!”

    赵顼皱紧了眉头。问:“就像司马相公现在做的裁军?一州之地。厢军不多。是没有多少成效的!”

    “非也!”沈欢大是摇头。“裁军归根到底只是节流。臣要做的也是开源。与王参政不一样的开源。”

    “也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这句话还是你首先与朕说的。你有把握?”

    沈欢笑道:“陛下想来也是知道臣的生财之能的。”

    赵顼哭笑不得:“还说什么生财。若不是你以前手脚不干净。人家御史这次怎么会弹劾你!”

    沈欢又道:“无论如何。陛下应该清楚臣的生财手段与王参政的不同。他是拿钱去投资。想法子多收回来。这样见效快。不过容易出问题。而臣的生财。完全是靠创造了一些新奇的东西。从而获利。印刷机如是。清茶如是。烈酒亦如是。”

    这点赵顼完全同意。未登基之前。他太子府邸的钱。有不少是从他们合作赚钱获利而来。有点犹豫了。问道:“难道你们又搞出什么新奇地东西了?朕记起来了。你还让人办了一个什么研究所。专门研究发明新事物!”赵顼越说越兴奋。对于新奇的东西。谁都好奇;何况新奇的东西。在沈欢手中。往往又能变成暴利的生财手段。

    沈欢点头道:“是有些小东西。不过现在还不适合发展;中原之地更不适合。因此臣想去一个比较适合地东西。行行新地变法举措。也好为陛下解忧。臣知道陛下一心变法图强。一直以来也不敢反对。只能沉下心来思虑对策。”

    这话完全是瞎话了。就算思虑对策。那也十足是为了帮助司马光遏制王安石。那还真是殚精竭虑废寝忘食。不过有些人。就是爱听这种话。赵顼明显高兴了。站了起来。走到沈欢跟前。激动地拍他的肩膀道:“朕就知道子贤还是以前那个智计十足的俊才。你地忠心。朕都看在眼里。你放心。这次让你出去。确实是存了磨练的心思。等时间久了。朝中纷争少了。朕再让你回来。有你出力的地方!”

    这话沈欢也不敢信。时间久了是什么意思?等朝中纷争少了。又该是什么时候。有王安石的地方。能少得了纷争么?人走茶凉地道理。在官场尤其突出。等他出去。远离京城。若没弄出真正的政绩。谁会记起还有这么一号人呢?何况赵顼身边又有王安石那帮手下。如果有人经常在赵顼面前说他坏话。别说回来呢。能不再加贬就不错了。想想苏轼。能在吕惠卿搬弄下。让赵顼说出“苏轼不是好人”。就可见吕惠卿那张嘴是多么的毒!

    不过人家领导都发话看重你了。总不能没有一点激动地表示。沈欢强烈装出热泪盈眶地模样。呜咽地说道:“陛下宏恩。臣定当效劳回报。这次出去。一定要大干一场。发挥长处。做出政绩。也好报陛下知遇之恩。绝不令人小看了!”

    “好好。甚好!”赵顼也笑了。

    “那么……陛下。这个选择的地方……”沈欢小心翼翼地提示。

    赵顼大手一挥:“好吧。你说。你想去什么地方!”

    沈欢请赵顼拿出大宋地图。看了看。手指一个地方。道:“这里!”

    “什么?扬州?不行不行!”赵顼怒了。看到沈欢手指地地方正是淮南路的一个东边。那里“扬州”两字如斗一般大。

    沈欢吃惊地看着赵顼。笑道:“陛下就算给臣去扬州。臣也不敢去呢!怎么说也是大宋有数地大州之一。去那里。搞砸了无法交代。再说那些地方经济已经相当发达。去了也难以见效。”

    宋以前就有“扬一益二”的说法。扬州与成都。经济发达之程度。一直冠绝于当世。到了宋代。扬州几经波折。依然是有数的大城市。这些地方。官场关系交缠复杂。地方势力大到令人头疼的地步。他一个年轻官员去那地方。不说搞出政绩了。能不能服众都是两说!何况扬州也还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之地。不去也罢。

    赵顼松了一口气:“不是扬州就好!子贤。你也知道。现在百官都在看着朕如何罚你一个大闹朝堂之罪。如果让你去扬州。别人会说朕偏袒于你。那么这次外放也就毫无意义了。不是扬州。你要去哪?”

    沈欢又指了指淮南路靠海的一个地方。赵顼愣了。这是一张很简单的地图。沈欢所指之地。竟然没有资格标上地名。只好另换一幅详细的地图。谢天谢地。这次终于知道那个地方的大名了:海州。

    “海州?”赵顼很是疑惑。转身从书架的一格里抽出一本淮南路的详细汇报。“子贤。你确定你要去这个地方?海州只有几个县。人口不过二十万。每年赋税。也只有十几万贯。虽然地势平坦。不过靠着大海。条件说不上好。只能算是中下的州府。你真确定是这个地方?”

    “就是这里!”沈欢自信一笑。“臣已经调查过了。这里很合适做臣的实验改革。”

    赵顼道:“去这里。确实有点流放的意味了。你能说说你打算具体怎么做么?”

    沈欢笑了一笑。这个时代。除了江南地几个州县。其他毗邻大海的。都让不少官员畏之如虎。因为临海。风雨之险太大。一个不小心。造成灾祸。那就是失责了。不过沈欢不同于常人。在他那个时代。有海的地方就有了资本----发展的资本。这个资本。沈欢要充分发挥领先这个时代近千年地优势。做出令世人震惊地功绩。

    是的。是令世人震惊!前日日朝堂受人围攻。沈欢对这个时代大感失望。既而就发誓自己一定要大搞特搞。做出令人侧目又心服得无话可说的功绩!为此他已经谋划了好几天。如今选择地方。不过才是个开始而已。

    沈欢没有正面回答赵顼地问题。道:“具体怎么做。臣还说不上来。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而已。不过臣可以与陛下来个约定。”

    “什么约定?”

    “请问陛下。现在海州上交朝廷的一年赋税是多少?”

    赵顼又翻了翻手中的本子。道:“不多不少。粮布之类地一道加起来。刚好十五万贯钱。”

    沈欢又问:“相对大宋其他州来说。规模如何?”

    “一般。中下而已。”

    “如果达到三十万贯呢?”

    赵顼惊了一下:“那算是大城了。洛阳也不过如此。”

    现在朝廷一年的收入不过八千万贯。全大宋有两百多个州。平均下去。每州也没有三十万贯。当然。收入不能这样平均。有些贫乏的州弄不好只有几万贯。而有些州则高达百万。像江南几路有海外贸易地州府。赋税则高。不过那也是少数。毕竟财政很多还来自其他盐铁茶酒之类地东西。总之。赋税有三十万贯。已经足够让朝廷重视了。

    沈欢笑了。道:“如果臣能让海州一年上交三十万贯的赋税。陛下如何?”

    “在民不加赋地情况下?”赵顼愣了之后问道。

    “是的。民不加赋。”

    赵顼沉吟片刻才问道:“子贤又意欲如何?”

    沈欢嘿然笑道:“那么无论海州一年创造多少赋税。除去上交了三十万贯。余下地都由臣来做主如何?当然。臣不会把余下的钱财都收入自己的私囊。而是要用来继续投资发展!”

    赵顼想了想道:“如果都是公用。朕可以与你来这个约定。不过子贤。你真的以为自己能一下子让海州的赋税番了一倍?这不是几千贯。也不是几万贯。而是十五万贯!以海州四县之地。你认识做得到么?看你与周季的合作。几年下来。也不过这个数吧?到地方为官。一任只有三年而已。”

    “那这个约定就以五年为数吧。”

    赵顼惊了。道:“子贤打算出去五年么?朕不是说了吗。等风声一过。就让你回来。”

    沈欢笑道:“也不一定是臣在那里待五年。而是为了保证海州能够持续发展。定下五年。也好令继任者有条件继续执行下去。”

    沈欢这话打了个伏笔。其实他也不清楚。这一去能多久回来。如果倒霉。弄不好一去不返----当然。作为主角。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不过时间长点总没有坏处。无论在哪个地方。给他五年。他也能有力量保存自己了。

    “好!”赵顼考虑了一阵才咬牙说道。“朕就与你来这个约定。朕倒要好好看看你沈子贤是否真有这般翻云覆雨的本领!说实在的。如果你能一年上交三十万贯的赋税。朝中之人。对你的回来。肯定无话可说!”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赵顼站过来与沈欢击掌保证。

    “不行!”沈欢想了想。还是没有安全感。“还请陛下现在立下字据。日后也好让臣能够从容应对别人的抨击。”

    赵顼恼了:“难道朕金口一开。还不算数?”

    沈欢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赵顼。道:“还是白纸黑字能够令臣心安。”

    赵顼冷哼一声。无奈只好回到御桌。抬起笔来。唰唰写了一些字。盖上自己的标签。让沈欢过去拿。接着生闷气地坐在椅子上。

    沈欢不理会郁闷的赵顼。拿起字据。看了看。意思果然够明白。写明了与沈欢的约定。末了加上几个大字----如朕亲临。这四个大字让沈欢心头火热。赵顼果然还是照顾自己地。只要有了这张纸。今后面对经济上的责难。都无须害怕了。日后赵顼要算帐。也有这道旨意作挡箭牌。

    小心地收好这道圣旨。沈欢伤感地说道:“陛下。如果没有其他吩咐。臣先告退了。臣打算先与三司交割事务。再做好起程的准备。”

    赵顼轻轻地应了一声。

    沈欢见状。低下头转身走出去。走了一半。给赵顼叫住。才回转身来。

    赵顼眼珠有些红。吸了几口气。才道:“子贤……保重!”

    “陛下也保重!”沈欢给对方有句真情流露的话感动得要哭。鼻头酸酸地。犹豫了半晌。咬咬牙又说了一句。“臣知道陛下意欲改革朝政。以达中兴之势。不过有改革就会有矛盾。陛下也明白。现在王参政与朝臣有了难以调和地矛盾。也许今后陛下为了变法。会罢黜一些朝臣。不过有两个人。请陛下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如何处置。朕自有道理。不过朕很好奇谁能像你说得那边重要。想必其中之一是司马相公吧。另外一个呢?”

    “另一个是范纯仁。”

    “为什么是他?”赵顼明显出乎意料。

    沈欢叹道:“因为只有这两个人。才能够让王参政一方不得不顾虑。司马相公就不说了。他是唯一能够在资历声望上胜过王参政之人;至于范纯仁。他有一个声明赫赫的父亲!”

    赵顼明白了。唱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不说在老臣中间有着莫大地声望。就是后辈。只要是读书人。都无限神往。范纯仁不论能否胜过其父。但只要别人知道他是范仲淹的儿子。无形中就会把他位置摆过了许多。如果谁要打击他。就得考虑别人的看法。不是谁都能坦然面对“奸臣”称号的。

    “为什么要和朕说这些?”

    “因为……”沈欢顿了顿。“只要他们才能监督得了王参政一方。谁都可以走。但是他们不能。不然……陛下只要记住。没有监督地权力。是最危险的权力!”

    沈欢走了。留下赵顼一个人在念叨“没有监督的权力。是最危险地权力”。末了眼中精光一闪。像是明悟了什么。

    确定了具体去什么地方。沈欢从宫里出来。第一就是把这告诉了司马光。司马光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宽慰几句。末了又嘱咐沈欢要在新地地方敬业爱国。不要丢了他这个老师的脸皮。

    从司马光那里回到家后。天已经黑了。天空明朗。几颗明亮地星星升了起来。家里点上了灯。前院亮得很。母亲、妹妹与妻子都聚在饭桌旁。等待着他的归来。

    “饭做好了。怎么不吃?”沈欢奇怪地问道。饭桌上除了菜。还摆满了碗筷。也有他地一副。

    “大哥。就等你回来吃了。”小莲儿现在已经不小了。八九岁的她。稍稍有了小大人的模样;随着年纪的增长。更懂事了。知道大哥最近出了事。给官家叫进宫去。一家人从他出去后一直担心到现在。

    沈欢坐下了。歉意地看了看沈氏。道:“娘。没事了。吃饭吧。”

    沈氏没有多说。唤大家吃饭。饭毕。沈欢把入宫之事详细说了出来。

    沈氏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只是外放。还是知州。欢儿。以后你该小心了。不要再给人家把柄。”

    “孩儿让娘担心了。”沈欢大感歉意。又看了看王璇。也是满含歉意地点头。

    小莲儿疑惑地问:“大哥。外放是说以后我们都得搬出京城了么?”

    “我正要说这事。”沈欢正了正身子。“娘。海州太远。条件又不好。孩儿的意思是您与璇儿在家带着小莲。等个几年。孩儿就可以回来了。免得要你们奔波。”

    “不行!”沈氏还没发话。王璇就不依了。“妾身要跟着夫君过去。海州就在江宁那边。妾身都从那边过来了。也不在乎再回去一趟。”

    沈欢大是感动。王璇之前与他一度冷战。自自己受了弹劾之后。与王安石的关系更恶劣。夫妻的关系反而好多了。

    沈氏也道:“都去吧。娘也跟着去。要好几年时间呢。娘不放心你一个人在那边。娘的身体健壮得很。些须奔波。不算什么!”

    小莲儿叫道:“娘和大哥去哪。小莲儿也去哪!”

    大家不由莞尔一笑。家室的温馨。开始蔓延。

    末了沈氏叹道:“现在家里什么都好了。娘别无他求。只想尽快抱个孙子而已。欢儿。媳妇。你们得尽快让娘实现这个愿望呀!”

    “娘!”王璇羞得大是脸红。叫了一声;回眼看沈欢。尽是担忧。成亲都快两年了。依然无出。作为女人。想不多想也难。

    沈欢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王璇……

    熙宁二年四月二十八日。官家正式下旨。除去沈欢三司盐铁副使的职务。迁为淮南路海州知州。另外龙图阁学士的头衔保留着。此旨一出。朝堂暂时平静了。有心人与无心人。又自顾做自己的事。

    沈欢想尽快赶到海州去。端午一过。即刻起程。不过。与他同行的人。可就不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