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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识界

    夜色撩人,霓虹灯火。

    圣诞佳节,平安长夜。

    派对的豪横超出了一个学生该有的想象,地点位于一座鲜明悦目,金碧辉煌的湖畔酒庄。桥廊从河提起步,直奔大门,足足有近半里,一路穿过荷塘、假山和南瓜灯笼——最后跑到湖心庄园跟前,仿佛借助于奔跑的势头,一路沿着墙往上爬的常青藤。

    房子正面有一排法式的落地长窗,此刻在灯火中金光闪闪,迎着湖面的寒风敞开着。

    马运腾身穿崭新的燕尾服,披着吸血鬼款式的黑红两面披风,一只脚尖俏皮点地,俯身趴在阳台上向众人打着招呼。

    同学彼此间寒暄几句后,鱼贯而入,派对的盛宴便再一次夺走了众人的眼球。

    红酒香槟,茅浆奶酪,炙肉鲜脍,山海八珍,洋蔬番果,四季甜点,但凡见过的便寻得上,没见识过的也是琳琅满目。

    没什么比美酒佳肴更能活跃气氛了,再搭上动感十足的音乐及迷人眼球的缤纷色彩,派对男女很快便放开了手脚,纵情声色,推杯换盏间不时耳鬓厮磨,谈天说地,或是彼此交换一段人生,或是对无趣的生活聊以慰藉……

    吴奇也将往日的拘谨一抛脑后,投身酒色狂放之中,和众人推杯换盏,仿佛得了社交牛逼证,更甚至到后来还和安楠勾搭上。

    众人都下意识的看向马运腾,但见他身在万花丛中丝毫不受影响,反而畅怀恣笑,举杯相敬,这一幕简直匪夷所思。

    现在的小年轻都玩这么开的吗?不会有什么py交易吧?

    其中最不可置信便是高颂,这个逼虽然一向喜欢口嗨,但心里自有一杆秤,何况他和吴奇做了快十几年同学,从小学一直到大学,没人比他更懂吴奇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一种将日常调配到绝不许偏离一丝一毫的现实主义自律狂!

    太高调了,太离谱了!

    这真是我认识的那个吴奇?!

    高颂不禁保持着怀疑又好奇的心态接近吴奇。

    “吴奇,你今天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我好得很,也清醒得很。”吴奇这么说着,含情脉脉的注视拥在怀中的安楠同学,美酒酣畅入喉,接着说道:“从前的我实在是太死板太无趣了,但是安同学教会了我,这世上其实还有许许多多的精彩,不经历这些我的生活怎么能算圆满?哈哈哈哈,来,老同学,我们干……”

    高颂尴尬碰杯,心中不免有些尴尬心酸,没想到呀,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说好了大学不谈念爱的,怎么现在还跑到我前面去了?!

    于是,高颂索性也买醉起来,并且很不客气的专挑吴奇下手。

    兴许是从前几乎滴酒不沾,吴奇很快就扛不住,眼冒金星,摇摇晃晃倒在安楠的温柔乡里。

    安楠则趁机站起身,将不省人事的吴奇丢到一边,举杯向高颂邀约,期间媚眼如丝,巧笑魅惑,全然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不愧是校区疯传的知名绿茶,以前还没怎么信,现在嘛……

    可怜我的小兄弟所托非人,这份罪过还是叫为兄来帮你解脱吧……

    高颂本着奉献精神,决定结束母胎单身状态,一开始看似受宠若惊,但很快就熟稔交谈起来。

    两人交谈甚欢之际,马运腾却插了进来。

    如此不合时宜的举动令高颂一时清醒过来,当即与安楠礼貌的碰了个杯便借机离开。

    马运腾只是摇头笑了笑,看起来心情大好。

    被甩了冷脸的安楠只是微微一怔,羞恼不形于色,接着摇头轻笑刮了旧情人一眼。

    不愧为情场老手,安楠情绪控制得十分到位,不过紧接着也不知是不是不胜酒力,很快也有些晕乎,美妙的身躯飘飘然跌在马运腾怀中。

    这当然不是真的喝醉了,而是她的意识收到了入侵,而且入侵是还是那个真正的吴奇……

    此刻,吴奇与唐三藏飘荡在安楠的识界中,这里就像是一个复杂繁琐的迷宫,其中又穿插着无数扇门。

    一开始吴奇还是比较谨慎的,老老实实随在一旁,后来见三藏开门,往往只观一眼便又合上,动作行云流水,偏又叫他人都看不真切,耐不住心痒的他便也大胆起来,随手推开一扇门,但见其中金银宝钞堆积如山,琳琅珠宝炫彩夺目。

    吴奇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怕不是撬开了哪家银行的保险柜……

    “自古财帛动人心,咱可别被绊了手脚。”

    三藏从后面拍了拍吴奇肩膀,笑着说道。

    吴奇立即清醒,将门合上。

    老子连命都搭了,多少钱也不够赔!

    “这就是识界?”

    吴奇不禁问道。

    三藏颔首,解释道:“人的所思所见皆有根基,亦有边际。”

    接着,人财两空的吴奇依样画瓢又一连开了几扇门,其中金银珠宝莫不如是,还有些个别的则是化妆品、奢侈品……

    什么香奈儿、爱马仕、路易威登、古驰……各式名牌包包化妆品服装如同活物一般,要么长了翅膀绕着吴奇飞,要么诡异的裂开口子莺歌燕语诱惑吴奇带她走,要么摆出婊里婊气的姿态依偎在吴奇身上……

    吴奇也不知说什么好,他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在生活上唯一的讲究就是便宜实用,你说你的口红是哪个色号,包包是什么专利手工工艺一针一线……

    对不起,你说这些谁懂呀?

    在下只是一位误入此间的钢铁直男,如此门类繁多的logo你叫一个小白怎么记得住,到最后吴奇便也只得干脆的凡尔赛一句:肤浅……

    三藏姐姐对此不禁嗤笑,这些门里都是安楠的心头所思,而吴奇和安楠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何能有多少共通点。

    当然安楠心中也不止黄白之物,还有不少必修课业和相关书籍资料,什么C语言程序,信息管理,计算机应用……吴奇自然不打算接受这些知识的洗礼,很快便略过了。

    最后只余一些供课余消遣的名剧名著,如《卡门》《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白毛女》《简爱》《飘》等等,算是少数能让吴奇听过见过的共同语言了。

    但接下来一连数次开门,房间里面则多是堆放数十台电视电脑,或是架放数百台手机。

    要不是这些电子屏幕上冗余繁杂的信息,大多是一些网络平台上的短视频和新闻头条,吴奇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哪家搬砖挖矿的机房……

    而当吴奇努力想要从中寻找一丝线索时,那些电视剧短视频却都是太辣眼睛和爆炸了,什么宫斗戏总裁文龙王歪嘴母产百子,吴奇但凡敢踏进去就得亲自体验一把剧本杀……

    另一方面的新闻头条则是多到爆炸,甚至毫无营养,比如说割割演技炸裂,某剧杀青,我家爱豆竟然和那妖艳贱货好上了,某一线大牌又离婚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一些重磅炸弹……

    这些信息一旦看得多了,便是一向清心寡欲的吴奇也不仅想要窥探一番,但好在被三藏姐姐及时制止了。

    “吴奇,别怪贫僧多嘴,这些记忆一旦进去了便如走多一遭红尘,那些小识界还好最多就是一番小打小闹,但那些大的诸如诸国大战,国家大政万万不要轻易去,一旦陷进去就是和千万人打交道,很容易就会被同化,失去本我。”

    吴奇点了点头,道:“只是如今毫无头绪……”

    “阿尼陀佛,事由心牵,妖魔若要行事必先窃据人心,如果不时刻遵循其诞生的邪念行事,不用我们出手他自己就得消散。”

    三藏姐姐口称佛偈,义正言辞,脑后好似有佛光普照。

    吴奇却看得很是别扭,实在是这位姐姐生得太妖娆,从她口中若是说出肉身布施倒是信徒万千,若只是微言大义则实在大打折扣。

    “所以等?”

    吴奇说着,索性跌坐下来休息。

    “若施主实在等不了,贫僧倒还有个办法。”

    三藏低眉思索了一会,道。

    吴奇眼睛一亮,立刻开口道:“那姐姐赶紧的。”

    三藏闻言轻叹一声,将披身袈裟一甩,随之一道道身姿曼妙,裸着身躯的天女从袈裟中飘扬而出,围着法师蹁跹起舞。

    这些个天女个个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樱口中吐出呻吟似的声息,立时使得气氛旖旎起来。

    偏偏她们又各有千秋,如那雪般肌肤表面,细细汗毛根根可见,眼下泪痣,眉间朱砂,花背刺青这等细节,真个与那真人无异。

    当然最叫人好奇的还有那女儿家最猜不透的心思,这些个美好的人儿有的双眸含情,面飞酡红,有的凤目含煞,冷艳如刀,有的泪眼婆娑,欲迎还拒……

    然而最诡异的却是三藏姐姐此刻偏偏如入定一般,宝相庄严,还以为是某位得道高僧宝正在诵经超度。

    不久后,三藏姐姐那一身白皙如雪的肌肤表面,赫然开始浮现出绯色,极其暧昧、旖旎偏偏又有种圣洁之感的甜香味,在这一刻充斥着整个识界。

    霎时间佛音梵唱响彻,肉眼可见的金色佛光倏忽间放大数十倍。

    这一幕不禁叫人脸色通红,刺激诱惑非同一般。

    “姐姐,你别这样,我还小,消受不起这福分……”

    吴奇不禁捂住眼睛,心儿却如被骚弄的痒痒肉,欲罢不能。

    “罪过罪过,色即是空,口即是色,小僧这是肉身蚀魔之法,施主若坚持不住,可以想些不忿之事转移注意。”

    三藏双目轻阖,轻声道。

    吴奇听罢,脑子立刻浮现生前最后一幕,平日高高在上姿色无双的安楠强行按倒自己索吻,再一变幻,画皮掉落,腰肢分离,恶爪长舌……

    青山一发,红颜易改,转眼一瞬,人魔何别!

    吴奇悟了,再看向那些个千娇百媚的天女,一个个便如当初安楠所化妖魔,可怕可恨极了……

    也不知就这么过了多久,迷宫骤然一变,万千大门张开,幽幽冥冥不断变幻,像是无数诡异魅惑的魔瞳又似贪得无厌的巨口。

    吴奇不由一惊,下意识的倒退到三藏身边,眼珠子斜瞄着他,询问如何是好……

    三藏美眸睁开,抬头望了一眼,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道:“阿弥陀佛,小僧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下来便看你的了。”

    吴奇人都傻了,敢情你就会拉怪呀?!

    不过细想好像也对,“师傅又被妖怪抓走了”可不正是唐僧的固有标签了……

    但奈何,自己不是孙悟空呀!

    吴奇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扇扇心门化成活物,不断聚集包围住两人,像是束缚木乃伊的裹尸布一样爬上自己的身躯。

    阴寒恐怖的气息席卷而来,像是要将人拖入未知的深渊……

    紧跟着,吴奇只觉得五感正在被剥离,意识逐渐陷入一片混沌……

    恰在此时,吴奇猛地一颤,一声佛号犹如当头棒喝在识海炸开!

    如是我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一时间,吴奇重新夺回了自我感知,入眼但见佛光普照,无数金灿灿的卍字咒言如同甘霖普降,洋洋洒洒。

    万千心门融化作一片墨汁般的识海,而三藏法师自浊世中冉冉升起,端坐于莲台之上,挟着吴奇缓缓浮现,如淤泥之中绽开的莲华。

    吴奇不由松了口气,还好这三藏姐姐不是传统认知中的肉眼凡胎,而是吴奇被各种新观念新文化灌输后的产物。

    总之,给三藏姐姐打call!

    “呼,妖魔已现,趁现在咱们且去唤醒那位安施主的真灵吧。”

    耳边传来三藏的指示,吴奇当下一愣,旋即环顾四周,想要看看三藏姐姐口中的真灵到底在哪?

    “别多想,就在我们底下,不要慌,我会为施主护持住这片净土。”三藏低眉望了一眼混浊的识海,而后又猛地抬头。

    只见识海骤然邪浪翻涌,乘着百丈高的浪头,夜叉饿鬼毗舍遮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狂暴的巨浪拍打而下,三藏作法生成的净土结界却宛如暴风雨中的堤坝牢牢固定在岸上。

    这些倒持钢叉,裂口尖牙,皮烂肉腐的妖魔成群结队也不忌口,将就着扑在净土结界上又撅又吸。

    而在这恶浪中,还藏着数量数之不尽的毒虫妖豸,什么百足妖,百目鬼,三足蟾,络毒妇,肉绦虫……光是看上一眼心便凉了半截。

    这群虫豸虽瞧上去废拉不堪,哪怕吴奇都能一脚踩死一坨,但却有温水煮青蛙的手段,那一口细密的牙齿一点点啃噬结界,其中某些不时从体表、口腔或是烂疮中喷吐出恶毒的脓汁毒液,不过多时周遭一圈污染便如粪坑毒池一般。

    眼见情势危急,吴奇也不便耽搁,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子往莲台之下望去,只见一片深渊如同奈落妖穴,不见半点亮光,直教人心里发慌。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三藏姐姐便从后方一脚踹向吴奇屁股,“施主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