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牌局与作弊
普客牌，作为联邦当下最受欢迎的牌类游戏，延伸出无数种玩法。有类似“凯利尔普客”这种能容纳十几个人一起玩的大型牌局，有三个人一起玩、盾区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斗爵士”，也有两个小孩就可以玩的“赌鬼钓鱼”，还有“21点”这种有些考验记忆力和智商的玩法……
双人普客对决，算是“斗爵士”的延伸玩法，分牌时依旧分发三组，但在洗牌前，先剔除两张至尊牌，剑位、杖位和杯位的公爵牌，冠位的将军牌，并在发牌后将未用到的一组直接弃置。
（普客牌分为剑位、冠位、杖位、杯位，从小到大为1至10号士兵牌、骑士牌、将军牌、公爵牌，还有皇后和皇帝两张至尊牌。）
由于三组牌中的一方始终没有出牌，就算打到最后，也很难知道对手手里还有什么样的牌。这为牌局增添了几分不确定性，常规的记牌技巧不适用于这种双人牌局。
基础牌类游戏，例如“斗爵士”和“双人普客对决”我自然是玩过的，过去不少小偷小摸来的钱还都砸在上面了。但发现经常和我打牌的那家伙居然偷偷在牌背上做标记，明白难怪我一连输好几场，只有赌注较少时才赢回来点后，我把那家伙揍了一顿，就没怎么打过牌了。
不过，在这赌场，好像也就这类打牌是我会玩的，要不然我恐怕只能去角落里弹钢珠，和机器怄气……
跟着那个长发男人走到一张小桌边，男人招招手，一个光头服务生走了过来，操着沙哑的嗓音：
“二位有什么需要？”
“给我们准备一副牌。”长发男人笑笑。
光头服务生变戏法似得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摞牌：
“双人普客？”
“是的。坐吧，朋友。”
我在长发男对面坐下，打量着这他。
虽然长得磕碜些，但他脸上明显可以看出画了点妆，似乎还是个很爱美的家伙，举止动作有些女性化。一身高级正装就算不是手工定制，也出自名牌服装店。
应该是个有钱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找上我。
【很明显，他看上你了。】
嗯，自从进了赌场，就离开我到处闲逛的维因回来了，虽然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
【真让人寒心，我这不是担心你被老牌赌棍骗光底裤嘛。】
呵呵。
我怀疑对面这家伙是汉弗莱派来接触我的，赌场这么多人，偏偏找我搭话，还邀请我玩什么“双人普客”，想让我觉得他没有问题都难。
好吧，我平时可不是这么疑神疑鬼的人，只是在我自己“有问题”的情况下，也会怀疑其他人“有问题”。
啧，还是随机应变吧。
在我“胡思乱想”的功夫，光头服务生已经洗好、切好了牌，有条不紊地分发。
“我叫布伦达，你呢？”长发男笑着向我搭话。
布伦达，这个名字也有些女性化。
“叫我赛弗尔就行。”
“赛弗尔？好名字，我记住了。”布伦达招来另一个服务生，“给我两杯‘永恒紫罗兰’谢谢。”
“永恒紫罗兰”是一种调制酒。
“不，我不用了，给我柠檬水就行。”
我对“和别人喝酒”都有心理阴影了，万一和这家伙喝一杯后，他也死了，变成鬼魂缠上我，那我真的是要疯。
【不必担心，我是独一无二的。】
谁管你是不是独一无二了？！
牌到手后，我展开看了看。
【好臭的牌，要吐了。】
啧，这我倒是没法反驳，手头没几张大牌，还都是断层的，想赢恐怕得靠运气。
布伦达看到他手里的牌，脸上露出笑容：
“下赌注吧，先生。”
我给出一个铜色筹码：
“喏，赌注。”
布伦达的笑容僵住：
“就……1镑？这是不是有点小家子气呢？”
看这家伙的笑容就知道他拿了好牌，白痴才下重注。
“我出10镑。”布伦达推出一枚银色筹码，“在‘鸢盾’，就该大气一点，不是吗？”
呵呵，我是大气不起来。
维因绕到布伦达身后，摸着下巴看了看。
【喔，手气不错。】
喂喂，他拿到的都是什么牌？透点风声！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打牌怎么能作弊呢？】
操，我还以为你这家伙能当我的作弊小助手，让我逆风翻盘，狠狠地打对面那家伙的脸，结果你的作用有且只有嘲讽我吗？！
【加油！】
加你妈油！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看着手里的牌犹豫片刻，打出一张——冠位1！
在几分钟后，我，稀里糊涂地，赢了？
光头服务员面无表情地将两枚筹码推到我面前。
“没想到你的牌技还挺厉害，是我拿到好牌后轻敌了。”布伦达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败北，“再来一盘？”
“来就来。”
几盘牌局下来，我并没有一直常胜，但也赢多输少，而且输的那几盘，布伦达都是险胜。很快，布伦达面前的大半筹码都到了我的面前。
盘算一下，这么多筹码也有百来镑了。
“果然是高手。”布伦达的笑看上去有些勉强。
不不，是你太菜了。
“看你在赌场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还以为你是个雏，没想到牌技这么厉害。”布伦达苦笑，“我这把押上所有筹码，一局定胜负，时候不早，我也该输光回家了。”
看了看分到手的牌，比第一局不知道好上多少倍，我都不知道怎么输。
然后我输了，和第一局一样意想不到。
这，怎么回事？
“哈哈，看来命运在关键时候还是眷顾我的，不想让我这么早回去。”没等光头服务员动手，布伦达就激动地把筹码拢到自己身前。
这不可能啊？怎么会输？
如果说第一局赢了的感觉是侥幸，那这次输的感觉就只有——不甘心。
不甘心……等等，这又不是我的钱，我为什么要不甘心？
这是因为——对，布伦达这家伙一直在吹嘘我的牌技，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我的牌技真的很好，进而让我在他几乎已经“投降”的牌局中失利，产生巨大的落差感。
如果我再激动一些，或许就会因为“痛失一大笔钱”和“急于证明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接下来的牌局中，而这家伙再动些小手段，我就会血本无归，真的输光底裤。
更进一步说，或许我先前的胜利，都是他精心设计的结果，就是为了让我产生虚荣感，让我好着了他的道。
还好，如果不是意识到这些钱压根不属于我，说不定我真会上头，为了赢钱，为了虚假的“自尊”。
但这家伙又是怎么操控牌局的？
【打牌打牌，打的难道真的是牌？或者说，只是牌？】
一直沉默着观看牌局的某人开口了，如果说的不是只有风凉话，我或许还会欢迎他。
【牌局中最重要的不是牌，而是拿着牌的人，是牌手，打牌的技巧也不仅仅是命运眷顾或精确地把牌排列成最佳组合，还有更多手牌之外的艺术——对了，可不是只有坐着的才是牌手。】
“再来一局吗？”布伦达笑容依旧，“我想命运已经开始眷顾我了，你应该不会临阵脱逃吧？”
“当然。”我点头，“侥幸获胜没什么好吹嘘的，看我下一把再赢回来。”
布伦达笑意更甚，我也配合地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光头服务员将桌上的牌堆收拢，再度开始熟练地洗牌，他的动作很快，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不止是坐着的才是牌手——维因的这句话的简直就是明示，在场除了我和布伦达，仅有接触过牌的人就是这个光头佬。
【你想直接看出他的破绽？省省吧，要是真这么容易被看破，他早就被剁碎了喂鱼，不可能活到今天。因为赌鬼最喜欢出老千，但又最恨别人出老千，被发现的家伙下场都很惨。】
察觉到我炙热的目光，这光头佬洗完牌，居然还对我点点头。
欺人太甚！
【唉，再想想，“牌运不顺”的几局里，你是不是恰好缺了张关键的牌？】
我趁着切牌的功夫回想一下，确实，刚刚那一局乍一看牌不错，等真开局了才发现，恰好缺了张关键的大牌，导致其他好牌没法成型，只能被拆散了打出。
【一个优秀的敌方荷官就是这样，他不会故意给你发臭牌，惹你生疑，而是给你营造一种虚假繁荣，在关键节点卡你脖子。】
【在牌局里决定输赢的，有时恰好只是一张牌。】
布伦达拿起他的那一摞牌，慢条斯理地顺着，我这回没急着看自己的手牌如何，而是偷偷注视着他的牌。
只见随着他的动作，其中的一张牌似乎闪了一下，但一眨眼的功夫，又完全没有什么异样。
呵，哪有什么“命运的眷顾”、“高超的牌技”，只是两个老千合伙坑我这个大冤种罢了。
我毫不怀疑，哪怕这时候我站起来指出对方作弊，赌场的最终检查结果还是“没有问题”。
不过，赌徒有赌徒的千术，贼也有贼的手段，我可不会一直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低下头，专注地审视自己的手牌，同时抬手去拿桌边的柠檬水，“一不小心”碰倒了它，液体顺着桌子迅速流淌，沾湿了对坐布伦达的衣服。
“非常抱歉！”我感觉起身冲到他身边，抽几张桌角盒子里的纸巾替他擦拭。
“没事，还好只是柠檬水，问题不大。”布伦达很是大度，没有计较我的过失，“不必这么劳烦你……”
话没说完，他脸色一变。
“不好意思，你是在找这个？”
我将刚刚从他身上摸到的一张牌亮出——“剑位1”。
布伦达脸色阴沉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我突然想点一点桌上的牌，看看会不会少了某张牌，又多出某张牌，而少了的这张牌恰好是我手里的这张，多出来的那张牌又恰好是你手里那些牌中的一张。”
赌场的角落沉寂下来。布伦达两眼瞪得死大看着我，如果我指出他出老千，他可能还会狡辩一下，抓住时机把牌归位，但我这小贼居然直接把他身上的那张牌给偷了过来，这恐怕让他没辙了吧。
就算他一口咬定这张牌是我自带的，他手上那些牌也没法还原归位。
这时，光头服务生打破了喧嚣中的寂静：
“让他走吧，赛弗尔·克雷布先生，我们可以谈谈。”
“你？”我看向这个光头佬，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荒唐但又合理的猜测。
“你是汉弗莱？”
光头微微颔首：
“别声张，跟我来。”
丢下不幸湿身的布伦达，我跟着光头离开大厅，来到一间像是杂物室的房间。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中间人汉弗莱居然会伪装成赌场里的服务生，还帮着自己人出老千。”
汉弗莱摸了摸自己光洁的额头：
“这家赌场是我毕生心血之所在，比起高高在上俯瞰着它，我更愿意化身其中的一份子，从内部深切感受它的脉动。
“至于千术，只是重温我年轻时的看家本领罢了。”
说话间，汉弗莱为自己贴上了假眉毛和假胡子，戴上了一副小圆金丝眼镜，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发生变化。
“我有很多面孔，你刚刚所见的是服务生汉弗莱，而现在和你说话的才是中间人汉弗莱。”
这些搞情报的怎么都喜欢搞一大堆假面孔、假身份？
【因为不这么搞的都死了。】
“我想你知道我是谁，不必我费劲自我介绍了吧。”
“当然，赛弗尔·克雷布先生这几天没少听闻你的大名。”汉弗莱摸着胡子，“疑似谋杀维因·塔德文，却从当局那里全身而退，如果那些帮派分子能有你的本事，也就不必请我到处打点关系了。”
“维因不是我杀的。”
“但你至少从他那里大赚一笔，不是吗？据我所知，你从老杰科哪儿换了不少零钱，入住了阿莫林公馆，现在还在我的赌场大展身手。”
汉弗莱摸出一根卷烟点燃，吸了一口：
“要来一根吗？”
“不必了。”我耸耸肩，“不过我挺好奇，我的哪一点吸引了你，让盾区暗面世界的主宰屈尊专门来找我。”
“暗面世界的主宰？夸张了，我只是一个中介罢了。”汉弗莱目光毫无波澜，“不必演戏了，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警务厅的线人，对吧？”
“……”
虽然知道瞒不住一辈子，但这暴露的也太快了吧？！
“不要小看中间人的情报网，你以为的机密在我们眼中或许只能算得上是常识。当局连续好几次试图与我见面，这几天却突然没了动静，然后你这个我重点关注的目标就出现了，你觉得我当真看不出问题？”
汉弗莱抖抖烟灰，我忍不住问道：
“既然你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
“一直躲着当局也不是办法，我总得给个态度。虽然暗面世界在普通人眼中神秘、恐怖，但在当局眼中，我们不过是路边的野狗，并非打不死，只是没必要，因为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呵呵，我是藏得比较深的老狗，而血嚎帮和毒牙帮则是会到处咬人的疯狗。”
叼着烟，汉弗莱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牛皮纸信封。
“血嚎帮近期的动向都在这里，麻烦你将它交给你的上线。
“至于血嚎帮为何要抢夺那具尸体，我也没法打探清楚原因，只知道，在部分高层口中，那位维因·塔德文的尸体被称作……
“‘圣遗骸’。”
双人普客对决，算是“斗爵士”的延伸玩法，分牌时依旧分发三组，但在洗牌前，先剔除两张至尊牌，剑位、杖位和杯位的公爵牌，冠位的将军牌，并在发牌后将未用到的一组直接弃置。
（普客牌分为剑位、冠位、杖位、杯位，从小到大为1至10号士兵牌、骑士牌、将军牌、公爵牌，还有皇后和皇帝两张至尊牌。）
由于三组牌中的一方始终没有出牌，就算打到最后，也很难知道对手手里还有什么样的牌。这为牌局增添了几分不确定性，常规的记牌技巧不适用于这种双人牌局。
基础牌类游戏，例如“斗爵士”和“双人普客对决”我自然是玩过的，过去不少小偷小摸来的钱还都砸在上面了。但发现经常和我打牌的那家伙居然偷偷在牌背上做标记，明白难怪我一连输好几场，只有赌注较少时才赢回来点后，我把那家伙揍了一顿，就没怎么打过牌了。
不过，在这赌场，好像也就这类打牌是我会玩的，要不然我恐怕只能去角落里弹钢珠，和机器怄气……
跟着那个长发男人走到一张小桌边，男人招招手，一个光头服务生走了过来，操着沙哑的嗓音：
“二位有什么需要？”
“给我们准备一副牌。”长发男人笑笑。
光头服务生变戏法似得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摞牌：
“双人普客？”
“是的。坐吧，朋友。”
我在长发男对面坐下，打量着这他。
虽然长得磕碜些，但他脸上明显可以看出画了点妆，似乎还是个很爱美的家伙，举止动作有些女性化。一身高级正装就算不是手工定制，也出自名牌服装店。
应该是个有钱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找上我。
【很明显，他看上你了。】
嗯，自从进了赌场，就离开我到处闲逛的维因回来了，虽然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
【真让人寒心，我这不是担心你被老牌赌棍骗光底裤嘛。】
呵呵。
我怀疑对面这家伙是汉弗莱派来接触我的，赌场这么多人，偏偏找我搭话，还邀请我玩什么“双人普客”，想让我觉得他没有问题都难。
好吧，我平时可不是这么疑神疑鬼的人，只是在我自己“有问题”的情况下，也会怀疑其他人“有问题”。
啧，还是随机应变吧。
在我“胡思乱想”的功夫，光头服务生已经洗好、切好了牌，有条不紊地分发。
“我叫布伦达，你呢？”长发男笑着向我搭话。
布伦达，这个名字也有些女性化。
“叫我赛弗尔就行。”
“赛弗尔？好名字，我记住了。”布伦达招来另一个服务生，“给我两杯‘永恒紫罗兰’谢谢。”
“永恒紫罗兰”是一种调制酒。
“不，我不用了，给我柠檬水就行。”
我对“和别人喝酒”都有心理阴影了，万一和这家伙喝一杯后，他也死了，变成鬼魂缠上我，那我真的是要疯。
【不必担心，我是独一无二的。】
谁管你是不是独一无二了？！
牌到手后，我展开看了看。
【好臭的牌，要吐了。】
啧，这我倒是没法反驳，手头没几张大牌，还都是断层的，想赢恐怕得靠运气。
布伦达看到他手里的牌，脸上露出笑容：
“下赌注吧，先生。”
我给出一个铜色筹码：
“喏，赌注。”
布伦达的笑容僵住：
“就……1镑？这是不是有点小家子气呢？”
看这家伙的笑容就知道他拿了好牌，白痴才下重注。
“我出10镑。”布伦达推出一枚银色筹码，“在‘鸢盾’，就该大气一点，不是吗？”
呵呵，我是大气不起来。
维因绕到布伦达身后，摸着下巴看了看。
【喔，手气不错。】
喂喂，他拿到的都是什么牌？透点风声！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打牌怎么能作弊呢？】
操，我还以为你这家伙能当我的作弊小助手，让我逆风翻盘，狠狠地打对面那家伙的脸，结果你的作用有且只有嘲讽我吗？！
【加油！】
加你妈油！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看着手里的牌犹豫片刻，打出一张——冠位1！
在几分钟后，我，稀里糊涂地，赢了？
光头服务员面无表情地将两枚筹码推到我面前。
“没想到你的牌技还挺厉害，是我拿到好牌后轻敌了。”布伦达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败北，“再来一盘？”
“来就来。”
几盘牌局下来，我并没有一直常胜，但也赢多输少，而且输的那几盘，布伦达都是险胜。很快，布伦达面前的大半筹码都到了我的面前。
盘算一下，这么多筹码也有百来镑了。
“果然是高手。”布伦达的笑看上去有些勉强。
不不，是你太菜了。
“看你在赌场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还以为你是个雏，没想到牌技这么厉害。”布伦达苦笑，“我这把押上所有筹码，一局定胜负，时候不早，我也该输光回家了。”
看了看分到手的牌，比第一局不知道好上多少倍，我都不知道怎么输。
然后我输了，和第一局一样意想不到。
这，怎么回事？
“哈哈，看来命运在关键时候还是眷顾我的，不想让我这么早回去。”没等光头服务员动手，布伦达就激动地把筹码拢到自己身前。
这不可能啊？怎么会输？
如果说第一局赢了的感觉是侥幸，那这次输的感觉就只有——不甘心。
不甘心……等等，这又不是我的钱，我为什么要不甘心？
这是因为——对，布伦达这家伙一直在吹嘘我的牌技，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我的牌技真的很好，进而让我在他几乎已经“投降”的牌局中失利，产生巨大的落差感。
如果我再激动一些，或许就会因为“痛失一大笔钱”和“急于证明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接下来的牌局中，而这家伙再动些小手段，我就会血本无归，真的输光底裤。
更进一步说，或许我先前的胜利，都是他精心设计的结果，就是为了让我产生虚荣感，让我好着了他的道。
还好，如果不是意识到这些钱压根不属于我，说不定我真会上头，为了赢钱，为了虚假的“自尊”。
但这家伙又是怎么操控牌局的？
【打牌打牌，打的难道真的是牌？或者说，只是牌？】
一直沉默着观看牌局的某人开口了，如果说的不是只有风凉话，我或许还会欢迎他。
【牌局中最重要的不是牌，而是拿着牌的人，是牌手，打牌的技巧也不仅仅是命运眷顾或精确地把牌排列成最佳组合，还有更多手牌之外的艺术——对了，可不是只有坐着的才是牌手。】
“再来一局吗？”布伦达笑容依旧，“我想命运已经开始眷顾我了，你应该不会临阵脱逃吧？”
“当然。”我点头，“侥幸获胜没什么好吹嘘的，看我下一把再赢回来。”
布伦达笑意更甚，我也配合地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光头服务员将桌上的牌堆收拢，再度开始熟练地洗牌，他的动作很快，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不止是坐着的才是牌手——维因的这句话的简直就是明示，在场除了我和布伦达，仅有接触过牌的人就是这个光头佬。
【你想直接看出他的破绽？省省吧，要是真这么容易被看破，他早就被剁碎了喂鱼，不可能活到今天。因为赌鬼最喜欢出老千，但又最恨别人出老千，被发现的家伙下场都很惨。】
察觉到我炙热的目光，这光头佬洗完牌，居然还对我点点头。
欺人太甚！
【唉，再想想，“牌运不顺”的几局里，你是不是恰好缺了张关键的牌？】
我趁着切牌的功夫回想一下，确实，刚刚那一局乍一看牌不错，等真开局了才发现，恰好缺了张关键的大牌，导致其他好牌没法成型，只能被拆散了打出。
【一个优秀的敌方荷官就是这样，他不会故意给你发臭牌，惹你生疑，而是给你营造一种虚假繁荣，在关键节点卡你脖子。】
【在牌局里决定输赢的，有时恰好只是一张牌。】
布伦达拿起他的那一摞牌，慢条斯理地顺着，我这回没急着看自己的手牌如何，而是偷偷注视着他的牌。
只见随着他的动作，其中的一张牌似乎闪了一下，但一眨眼的功夫，又完全没有什么异样。
呵，哪有什么“命运的眷顾”、“高超的牌技”，只是两个老千合伙坑我这个大冤种罢了。
我毫不怀疑，哪怕这时候我站起来指出对方作弊，赌场的最终检查结果还是“没有问题”。
不过，赌徒有赌徒的千术，贼也有贼的手段，我可不会一直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低下头，专注地审视自己的手牌，同时抬手去拿桌边的柠檬水，“一不小心”碰倒了它，液体顺着桌子迅速流淌，沾湿了对坐布伦达的衣服。
“非常抱歉！”我感觉起身冲到他身边，抽几张桌角盒子里的纸巾替他擦拭。
“没事，还好只是柠檬水，问题不大。”布伦达很是大度，没有计较我的过失，“不必这么劳烦你……”
话没说完，他脸色一变。
“不好意思，你是在找这个？”
我将刚刚从他身上摸到的一张牌亮出——“剑位1”。
布伦达脸色阴沉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我突然想点一点桌上的牌，看看会不会少了某张牌，又多出某张牌，而少了的这张牌恰好是我手里的这张，多出来的那张牌又恰好是你手里那些牌中的一张。”
赌场的角落沉寂下来。布伦达两眼瞪得死大看着我，如果我指出他出老千，他可能还会狡辩一下，抓住时机把牌归位，但我这小贼居然直接把他身上的那张牌给偷了过来，这恐怕让他没辙了吧。
就算他一口咬定这张牌是我自带的，他手上那些牌也没法还原归位。
这时，光头服务生打破了喧嚣中的寂静：
“让他走吧，赛弗尔·克雷布先生，我们可以谈谈。”
“你？”我看向这个光头佬，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荒唐但又合理的猜测。
“你是汉弗莱？”
光头微微颔首：
“别声张，跟我来。”
丢下不幸湿身的布伦达，我跟着光头离开大厅，来到一间像是杂物室的房间。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中间人汉弗莱居然会伪装成赌场里的服务生，还帮着自己人出老千。”
汉弗莱摸了摸自己光洁的额头：
“这家赌场是我毕生心血之所在，比起高高在上俯瞰着它，我更愿意化身其中的一份子，从内部深切感受它的脉动。
“至于千术，只是重温我年轻时的看家本领罢了。”
说话间，汉弗莱为自己贴上了假眉毛和假胡子，戴上了一副小圆金丝眼镜，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发生变化。
“我有很多面孔，你刚刚所见的是服务生汉弗莱，而现在和你说话的才是中间人汉弗莱。”
这些搞情报的怎么都喜欢搞一大堆假面孔、假身份？
【因为不这么搞的都死了。】
“我想你知道我是谁，不必我费劲自我介绍了吧。”
“当然，赛弗尔·克雷布先生这几天没少听闻你的大名。”汉弗莱摸着胡子，“疑似谋杀维因·塔德文，却从当局那里全身而退，如果那些帮派分子能有你的本事，也就不必请我到处打点关系了。”
“维因不是我杀的。”
“但你至少从他那里大赚一笔，不是吗？据我所知，你从老杰科哪儿换了不少零钱，入住了阿莫林公馆，现在还在我的赌场大展身手。”
汉弗莱摸出一根卷烟点燃，吸了一口：
“要来一根吗？”
“不必了。”我耸耸肩，“不过我挺好奇，我的哪一点吸引了你，让盾区暗面世界的主宰屈尊专门来找我。”
“暗面世界的主宰？夸张了，我只是一个中介罢了。”汉弗莱目光毫无波澜，“不必演戏了，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警务厅的线人，对吧？”
“……”
虽然知道瞒不住一辈子，但这暴露的也太快了吧？！
“不要小看中间人的情报网，你以为的机密在我们眼中或许只能算得上是常识。当局连续好几次试图与我见面，这几天却突然没了动静，然后你这个我重点关注的目标就出现了，你觉得我当真看不出问题？”
汉弗莱抖抖烟灰，我忍不住问道：
“既然你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
“一直躲着当局也不是办法，我总得给个态度。虽然暗面世界在普通人眼中神秘、恐怖，但在当局眼中，我们不过是路边的野狗，并非打不死，只是没必要，因为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呵呵，我是藏得比较深的老狗，而血嚎帮和毒牙帮则是会到处咬人的疯狗。”
叼着烟，汉弗莱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牛皮纸信封。
“血嚎帮近期的动向都在这里，麻烦你将它交给你的上线。
“至于血嚎帮为何要抢夺那具尸体，我也没法打探清楚原因，只知道，在部分高层口中，那位维因·塔德文的尸体被称作……
“‘圣遗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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