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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二十年前鹤宁峰

    二十年前,阴延山东脉,鹤宁峰西侧,冲武崖。

    是年初冬即降大雪,飞雪伴着西风已近两日。山脚下几处村落中,农户们早早地关门闭户,在室内燃起柴火取暖,灰蒙蒙的天空下,星星点点的橘色光点闪动着,让站在鹤宁峰西侧的冲武崖上的一袭青灰色道袍的老人正能看得清楚。

    “师父,师父。”从崖侧的来路急匆匆跑来一名小道士,他边跑边呼喊着,声音不高,但是透着一股沙哑的顿挫感,教人听了心中不免一沉。

    站在崖边静神沉思的身影先是一颤,原本飘远的的思绪也随着来人的这句呼唤声回到了现实,但并不见那人转身,他仍是面对着山外的大雪纷飞,未有什么动作。

    “师父。”小道士赶到那人身后,又低低地唤了一声。

    “可是那天照子算出了什么门子的歪门邪说了?”他仍是背对着小道士,眼中映着火光色,却只徐徐地开口说道。

    “弟子不敢多言,”小道士突然跪下,以头抢地,声音梗塞起来,“师父,还请您即刻回天极厅。”

    许久的沉默。

    这时西风已渐消退,却又有一阵风忽变了方向,卷了一絮飞雪迎着崖内扑来。

    只见那站在崖前的老人,道服长袖一挥,便拍散了那股寒气。他转过身来,面色凝重,已经青白的眉毛蹙着,在双眉之间挤出深深的几道皱纹。

    小道士仍是跪在那里,额头抵着地面不见起来。他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安静的甚至闻不见呼吸,像一座石雕,就连两处衣肩上的落雪滑落到脑袋两侧,也未见半分融化。

    “浩渺,你回去吧,勿要再在这里等了。”老道士叹气道。

    “师父,还请您即刻回天极厅。”名叫浩渺的小道士未抬起半分头,仍是重复着刚刚的那句请求。

    老道士挪步走进小道士身前,忽而问道,“浩渺,你认为何以是道。”

    小道士仍是跪着,迟疑了片刻,回答道,“浩渺愚钝,但浩渺知道,心中存道,道才是道。”

    已入傍晚,天色暗下去极快,已辨认不得万物。

    “起身来吧,”老道士又叹道。

    小道士撑起身,却因长时间跪拜,双膝已不听使唤,只见他费劲得也只是将一条腿立起在地面上。他仰起脸,顺着老道士青色的道服向上望去。

    老道士却俯低了身子,将一直揽在左臂上的拂尘横握在手中,递向小道士。

    小道士只见这拂尘往他的怀里来,一时间手足无措,心上怕这拂尘宝杖落到地上弄脏了,赶忙伸手接住。

    “这拂尘今后便是你的。”

    “师父……”

    小道士才看清这拂尘模样,再抬头,老道士已步入崖侧小路中,只能模糊辨得出青灰色身形。他想起身去追赶,一条腿的膝盖却牢牢的抵在石地上,无法动弹,他一手抱着拂尘,另一只手赶忙揉捏着那条腿。

    “师父……”他再喊,老道士已完全融入黑沉沉的天色中,再没有了半分回应。

    然而,此时的鹤宁峰另一侧,道院中早已掌起来灯火,一派辉煌景象,而在这最明亮的中央,门外上悬挂着黑底金字天极两字的正厅内,一众人汇集于此。

    其内人数众多,均是站立着,已拥挤到大厅门外处,人群并未按顺序整齐的站着,但可明显看出这里有身穿不同式样道服的两派人。

    其中一派身穿墨色道服,互相低声说着些什么,显得纷扰异常,而另一派着青色道袍的道士们却全部缄口沉默着,人群中气氛诡异。

    直到院外一道墨色身形跑了进来,是一位身穿墨色道服的小道士,“国师,”只见来人气喘吁吁地拨开人群,直直地闯入大厅中央,急迫地喊道,“国师。”

    大厅主位上闭眼正坐的人,正是当朝国师,也是刚刚冲武崖上那青衣老道士口中的天照子。直到那身穿墨色道服的道士奔到面前,他才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座位下的来人。

    “那元化真人已从山门离去,下了山了。”小道士慌忙禀报。

    这道士口中的元化真人,就是刚刚在冲武崖的青色道袍老道士,也是这鹤宁峰上玄元派的掌门,这一众青色道袍道士们的师父。

    坐在主位上的国师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三声,“哈哈哈,”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仰天又大笑三声,“哈哈哈。”

    随即座下厅内一众墨色道袍们也跟着大笑起来。

    青色道袍的道士们中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一些人仍冷眼不言。

    然而此时,在大厅一侧屏风后,四五名身穿铁甲戎装的武士中间拥护着一位衣着华美,姿态雍容的中年贵妇。在贵妇人怀中搂着的一名约么八九岁的少年,只见这少年面无血色,双目紧闭,额头上沁着冷汗,眉毛也因痛苦纠结在了一起。

    而就在刚刚,这贵妇听到屏风外传来的那句元化真人已离开的消息,她紧紧地闭上双眼,终于顺着眼角淌下两行泪水。她似乎是绝望了,但是又如此的不甘心。

    她将怀里的少年抱得更紧了。

    她将少年的脸颊贴上她的,却发现他的脸上冰冷得吓人。

    “熠儿,熠儿。”着妇人慌忙摇着怀里的孩子,呼叫着,赶忙转向旁人问道“罗荣,快看看我的熠儿身体为何这么冰冷。”

    名叫罗荣的武人连忙单膝跪下,捏着少年的脉门,只觉得脉象比刚刚时更加虚弱,连忙扶起少年身子,单掌在他后背处输入真气。

    “熠儿,熠儿。”少年仍不见有任何回应。

    周围众人均簇拥围住,突然间少年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正落在妇人一侧肩膀,殷红的血液瞬间在她那绣满精致纹理的浅藕色外衣浸染出一大片,沿着她的肩膀和衣袖向下落去,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妇人声泪俱下,慌忙掏出丝帕擦拭少年满是鲜血的嘴角和下巴,“熠儿,不要。”

    “夫人,小少爷现在太虚弱,怕是这真气也伤了他。”罗荣收回传送真气的手掌,不知该如何是好。

    “熠儿……”妇人凝噎道,而她怀中的少年却未见任何变化,而脸色较先前更加蜡白。

    “请季夫人出来。”

    屏风外传来一声男人洪亮的话音,突如深夜时分忽降的暴风雨,空中由远而近的电闪雷鸣,让季夫人心头止不住的发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