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7章 谈说去意
离去之意没来得及和郝裕说。
只怕到时候他定会失神落魄几日，但藏神峰恢复荣光在即，虽不知养神诀是否能催生出第二个掌握神文之人，但起码有了希望，也可缓解郝裕因自己离去的抑郁之情。
叶无尘盘坐，心思流转。
其他人他不在意，唯有郝裕特殊。藏神峰一脉助他踏上武道，大炼神文，自己承情无数。但如今此脉因自己有重现往昔荣光的希望，叶无尘自认也不亏欠此峰多少。
离开对藏神峰一脉也是好事，毕竟，自己体魄功法特殊，他人无法模仿他的道路，身在其中，意义不大，反而会让藏神峰再添负累。
客愁羁思，缓缓释去，叶无尘神目精芒如注，尽显坚定。
去意已决，不曾动摇。
旋即，他目光落在身前。此时他坐定在镇妖塔层层关隘之间的空隙中，好似破关之后的短暂休息之地，眼前似石似金属的墙壁上，纹痕丛生，光辉幽暗，神秘且深邃。
叶无尘决定在此地炼化系统奖励，只因无法确定藏神殿六层是否能真正隔绝观天窥探。镇妖塔，同样无法保证，但两层隔绝，更加安全。
待平心静气。
“激活。”
一声默语，系统立刻有所反应。
轰！
百缕混沌元力瞬间激发，凭空出现丹田之中，与此同时，剑天地轰然开启，如长鲸汲水，混沌元力循漩涡灌入其中，吞天道经运转，引虚空震鸣。
“天道不公当如何？”
“吞之！”
疯叟诳语再次响起，随道音轰鸣，叶无尘心头微震，即使已经见识过一次，也不免惊讶。
但这次，疯叟虚影并未出现。
轰隆隆！
剑天地，灵海翻滚，骇浪滔天，神文大岳屹立天地，天剑道基虚影笼罩内外，遮天蔽日，一动一静间更显气势磅礴，叶无尘敞开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尽天地灵力咆哮而至，吞没其中。
沸腾！
壮大！
整整一百一十条混沌元力所化长龙交织纠缠，编织丹田基石，灵海因此翻滚壮大，灵力何止浓郁了一倍？
三倍！
一个时辰后，灵海稳固，激荡神文大岳之间，山巅天魔战灵胸怀大道，身形更凝实几分，显然是受到灵力暴涨的福泽。
叶无尘心旷神怡，通体舒泰，感知灵海虽平静，但还在缓缓壮大，心头微动。
不是极限。
一百一十条混沌元力编织的吞天丹田，在系统的鉴定中已达“无暇”层次，虽不是圆满，叶无尘能清晰体会到它的浩瀚沉重，坚如磐石，足以承载大道极致！
“若是圆满……”
叶无尘笑斩杂念。
此时盼之过早，更何况自己还从未发现除系统之外哪里还有混沌元力存在。
“激活！”
眼看灵海波澜平复，叶无尘趁热打铁，果断激活第二项奖励，当即。
嗡！
无声无息，百枚漆黑晶石出现剑天地虚空，一出现，其中三十八枚如受莫名指引，直接朝三十八座神文山岳掠去，瞬息抵达山巅。
陨星心核！
“吼！”
天魔战灵早已睁开双眼，如本能驱使，纷纷张开大口将其吞入腹中，
立刻。
“吼！”
凶兽尽显！
撼山蛮猿，云墨金线豹，烈焰狂狮，天豺族……数十或伟岸或霸道或锋锐的雄健身影冲天而起，气息恢宏，虽同自己源于一脉，但在这一刻，叶无尘分明感觉到，剑天地在隐隐震动！
呼！
天剑道基迸发千万剑光，笼罩四方，不是镇压众峰，只是消融冲击，却也只能使得虚空震荡稍微减弱。
叶无尘脸色微变。
神文晋升？
不！
变故不止神文，更有天魔战灵！
只见它们气息狂放，流光溢彩，越发凝实，脚下大岳更是如此，峥嵘山体攀升，越发巍峨，一团团迷蒙光辉倾洒笼罩，如夜空繁星，这一幕，让叶无尘忍不住再次想到了柳神。
光辉，乃大道门户！
天魔坐镇，门户洞开，无尽大道之力席卷而出，被它们尽情吞噬！
力。
快。
死亡，毁灭……
大道气息交织，演化一片混沌，冲击四方，虚空震荡越发猛烈。
叶无尘看到倍受肆虐的剑天地，毫不犹豫，直接心念一动。
“激活！”
再开奖励！
系统曾说过，归墟之屑，可稳固空间！
果然。
呼。
随系统轻鸣，百枚晶莹剔透如玉石的碎屑凭空出现眼前，甚至不等叶无尘观摩，毫光一闪而逝，百枚归墟之屑尽数消失，与此同时，他感觉剑天地一震。
嗡！
虚空凝固，一股无形的稳重气息弥漫剑天地内外，震荡随之消散。
这就……
完了？
叶无尘意外惊讶，归墟之屑一闪而过，时间最短，成效最快，也最让他吃惊。
天地，稳固！
如有天力加持，金石难破。
“好东西！”
叶无尘并没有沉入惊讶太久，继续关注震荡的数十神文大岳，随天魔战灵阵阵咆哮，大岳挺拔，还在拔高。
心无顾忌，叶无尘观察更是仔细，看着天魔战灵虚影体内陨星心核飞速消融，漆黑力量融入其中，也融入身下大岳，气息攀升的同时，更加稳固。
“陨星心核，可凝天魔战灵。神文大岳之所以会有异动，完全是被它所引，因为它们已融为一体。”
叶无尘明悟，感受大道之力充盈似海，心情平复，真灵坐镇剑影细细品读。
天魔战灵和神文大岳的蜕变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起码得等陨星心核彻底化去。
叶无尘沉浸大道之力之中，只是望着越发凝实的天魔战灵，不由心生猜测。
“他们……不会化为真正的生命吧？”
神文莫测，可化生命。
这是郝裕向他解读神文一道时随口一说，叶无尘却不由再次想起。
不是巧合。
是血月器灵不在，昔日自我脱困，让他不免心生猜想。
但叶无尘并没深思。
天魔诡秘，神文莫测，只是其中任何一种，只怕整个神佑大陆都无人能够解读。更别说两者因大道相通，融为一体，更是史无前例，身为其主的叶无尘也不会妄加揣度。
静观其变。
起码在他没有能力解读它们之前，只能这样选择。
叶无尘在意它们的出路，更在意当前的稳固和……
强大！
强者为尊，这才是硬道理！
起码现在来看，它们相融的变化是喜人的，更有系统监管承认，他又何必多想？
……
一夜无话。
数个时辰后，叶无尘睁开眼眸，剑天地里的异动已经平复，当神念探入。
强大！
恢宏！
哗。
灵海汹涌，无尽灵力之潮澎湃，冲击神文大岳，不时迸发雷鸣之音。后者坚固巍峨，高度足足平添倍余，山巅大道光辉笼罩，天魔战灵坐镇其中如若神灵，神威莫测。
剑天地笼罩的范围更是壮大不少，如果说先前只有百里，那么现在，已经达到了二百里！
一倍？
不。
按面积来说，足足扩张了四倍之多，并且更加稳固。
“这就是归墟之屑的效果？”
“不是极限。”
望着剑天地之外的迷蒙混乱，就像另外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神秘莫测，叶无尘心起明悟，一念起。
与他模样相同的真灵脑后，迷蒙灵晕出现，晶莹剔透，剑气暗藏。
洞天标志？
叶无尘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评判自己当前的境界了，一如剑天地开辟之初。寻常武道划分，已经无法将他涵盖。
叶无尘神念落入识海书页上。
“宿主，叶无尘。
种族，人。
灵力，三千鐏！（千缕灵力为一鐏）
肉身，妖王二重天。
真灵，神游圆满。
大道，力量大道（三百合）极速大道（一百五十合）……
……
鐏。
合。
叶无尘眉头一扬。
对于前者，他并不陌生，代表武者体内灵力深厚的标志。
大青宗史书记载，历史上宗门最强仙台，一身灵力不过千余鐏，至于孙辉等人固然强大，但也达不到一千之数。
可是他。
三千鐏！
无需动用大道体魄，只凭灵力，就能只手镇压仙台巅峰？
叶无尘心头一动，缓缓收敛，神色如常。
仙台，已经不在他对照的层次上了。同大道相比，仙台只是蝼蚁，他更在意的，是系统对自身掌握大道的描述。
合？
这是什么单位？
正常窥神是以米为单位的，代表在道径踏出的距离，也是掌握大道的多少。
但他不一样。
天魔战灵吞噬大道，加持己身，反倒成了一种力量。
“一合几米？”
尝试询问，只得到了系统的一片沉默，叶无尘没有再追问。
不急一时，日后遇到窥神境对手一试便知。
叶无尘目光下坠，落在书页最后，还有两个奖励未曾激活。
天妖之书。
记载邪月为代表的邪灵一族血脉觉醒的秘密。
叶无尘视线扫过，并不打算现在就激活。
天妖之书近乎道书，参悟定非一会儿就能完成的，也无需急于一时。
他的目光锁定在最后一个奖励上。
元古仙晶。
叶无尘眼底多了几分热烈。甚至于，这是他最期待的一份奖励，因为其他奖励系统解释清楚，他甚至能推演出它们会给自己带来的好处。
元古仙晶最为神秘。
“激活！”
心念一动，叶无尘立刻感觉手心一凉，似乎万斤重力压下，令他身体微倾，很快稳固，惊讶望向手心。
这还是系统第一次把奖励直接发放外界！
“因为它是实物？”
杂念闪过，叶无尘望着手上晶莹如水，散发点点银光的液体，异色再生。
是的。
远古仙晶是液体，就像前世的水银，但比它更重，只是拳头大小的丁点，竟有万斤之重！
晶莹。
纯粹。
仿若世间最无暇的事物，叶无尘能清晰看到自己映在上面的倒影。
信手把玩，妖王之躯雄健，叶无尘甚至无需借助任何力量，很是轻松，眼底精芒闪烁。
“看来，是时候再找一次裘毅了。”
仙晶附灵，也要有神兵才行。天妖殿当众许下重诺，定不会食言，会尽快兑现，以免被抓到话柄。所以现在，裘毅怕已经拿到了那些东西，也许已经在兑现对自己的诺言，在打造神兵了。
当然，除了这些，叶无尘还有其他心思。
离开。
这需要裘毅的同意，或者说……游青城的同意。
念头闪烁，叶无尘尝试把元古仙晶送入灵戒，出乎意料的顺利，正惊讶其中奇妙，突然心头一动。
神念震动！
是他故意留在藏神殿五层的一缕神念，就是为防止他在镇妖塔炼化系统奖励时郝裕突然进来，自己无法解释。
郝裕回来了。
叶无尘收敛气息走出镇妖塔，果然，就在他刚刚在庭院坐定，郝裕进来了，一脸喜色。
“宗主同意了！”
“一个月后外门演武，我藏神峰可秘密收徒百人！”
“好徒儿，多亏你的提醒，否则为师真要错过了。”
看着脸色兴奋，终得大愿的郝裕，叶无尘轻轻一笑，站起身来。
错过？
不见得。
没有自己提醒，游青城定然也会暗中提点郝裕促成此事。毕竟神文一道的强大已经通过自己展露出来，游青城不可能放弃。
但看着郝裕一脸欢喜，叶无尘并没有点破，拱手笑道:“与徒儿无关，是师尊固守至今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这件喜事，师尊当有首功。”
“若是师祖有灵，也可含笑九泉了。”
坚持！
郝裕闻言，神色恍惚，似乎陷入往昔的困锁，不由长长一叹。
“是呀。”
“武道一途遍布荆棘，当固守己心，方为正途。”
郝裕这个时候还记得敲打自己？
叶无尘听出郝裕的话外之音，轻轻一笑，道:“弟子明白。”
“不过，藏神峰重复荣光，弟子只怕不能相伴师尊左右，共同见证了。”
不能？
郝裕闻言一怔，意外望向叶无尘。叶无尘知道，他若说出本意定会让郝裕大受打击，但，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说，后者只怕打击更大，索性道:“弟子想随东荒女帝同去大燕。”
果然。
和叶无尘预料的一样，郝裕立刻色变。
“这是为何？”
“如今你……你修为全无，贸然踏出山门，天妖殿定不会放过你，何必如此冒险？”
“大燕虽在凡尘，最近这些年确实崛起惊人，但也不乏强大对手，更有魔教虎视眈眈，你……”
郝裕话音急促，可见心中迫切，叶无尘耐心等他说完，才开口道:“师尊所言弟子明白。”
“但这大青宗，已经容不下弟子了。”
容不下？
郝裕脸色一变。
“胡说！”
“你乃我藏神峰首席弟子，未来峰主之位也是你的，什么叫容不下？”
“我倒要看看，谁敢对你有半点非议！”
郝裕护犊子的心态尽显无疑，叶无尘心头一暖，但还是摇头道:“师尊之心，弟子明白。”
“但弟子之心，师尊也应当知晓。”
叶无尘之心！
郝裕闻言一震，眼底第一次浮起复杂之色，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日夜锤炼只求武道的少年，仿佛隐约明白了叶无尘的心意。
叶无尘朗声道:“弟子一心向武，幸得师尊垂怜，得神文，入武道。”
“虽如今根基尽毁，但，在弟子看来，这不算什么。”
“裘峰主许我重塑丹田妙法，可再入武途，弟子不恨。但已知神文精妙，望过高山阔海，寻常武道，又岂是弟子所愿？”
“弟子不会放弃，只想行走万里，去看看这天下。若今生有幸，得见神文一道遍布天下，弟子定会在第一时间回来，重归师尊门墙，再领略一次神文壮阔。”
“但这次，还请师尊容弟子任性一次。”
说完，叶无尘深深行礼，久久不起。
郝裕闻言，眼底的复杂浓郁如潮，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欢喜？
他能从叶无尘这番话中感受到后者的去意坚定。
甚至感同身受后者心头的萧瑟。
沉默许久。
郝裕终于艰难开口。
“既藏神峰已成为你的伤心地……”
伤心地？
叶无尘闻言一振，却没有反驳。
因为这确实是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他没有直言道出和裘毅的那番谈话，没有说出他留在大青宗只会被宗门困锁监管的事实，因为，他不想让郝裕接触这些。
郝裕坐镇藏神峰数十年，虽有孤苦，但对大青宗，他肯定是心有眷恋和维护的。
高层的决定冷漠，又何必让他知晓？
叶无尘起身，道:“并且弟子从裘峰主处得知，当年带他来大青宗的就是他。”
“弟子身体有恙，或许和魔教有关。此番下山，也是为了此事。”
郝裕闻言惊讶，连心头的哀伤都冲散许多，喃喃自语。
“原来是他！”
“怪不得为师这一年调查此事无果……”
叶无尘心头一动，意外望向郝裕。
郝裕调查过？
暖意袭来，叶无尘轻轻一叹。这时，郝裕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眉目有些萧瑟，但最终还是叹声道:“既是如此，为师不会阻你。”
郝裕答应了！
叶无尘眉头一扬，正要行礼，突然听到对方坚定的话语传来。
“但无论何时，你都是我藏神峰首席弟子，此番去大燕散心，老夫也会上禀宗主，让你以此身份前往。”
叶无尘惊讶抬头，从郝裕眼中，他看到了无法反驳的坚定，又岂不明白对方心意？
这是保护。
只要他是藏神峰首席一天，外宗乃至大燕就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除非暗中下手，否则就是在忤逆大青宗这个东荒第一宗门的尊严！
当然，郝裕的这番要求着实扰乱了叶无尘的计划，他这次离开本要和大青宗再无瓜葛，但这样一来……
叶无尘有心拒绝，但看到郝裕眼底不容置疑的坚定。
“唉！”
叶无尘最终还是没忍心这么做。
“算了。”
“或许等他心情平复，自会收回成命。”
叶无尘轻轻点头，停下了脱下指间灵戒的动作。他本打算趁郝裕不注意拿出元古仙晶把它还给郝裕，但现在看来，对方肯定不会接受，索性作罢。
等以后一起吧。
郝裕看到叶无尘点头，这才终于露出第一抹微笑，即使有些勉强。
儿行万里母担忧。
他思绪流转，思索关于大燕王朝的信息，当即要向叶无尘叮嘱一番，可未等他开口，突然。
嗡。
腰间长老令牌轻颤，郝裕下意识垂头一看，脸色变得精彩起来。
“杨雄？”
“他指名找你？”
叶无尘闻言眉头一扬，神色自若。
“兴许是为了古丘一行吧。”
“请师尊稍作休息，徒儿去去就来。”
古丘？
古丘有什么事是杨雄需要找叶无尘的？
郝裕狐疑，但并没有跟上。杨雄指名道姓找叶无尘而不是他，前者更已是金光峰峰主，他确实不方便参与。
这时。
郝裕还在藏神殿六层困惑，叶无尘已经走下藏神殿，果然，就在门口，看到了杨雄。
“弟子见过杨峰主。”
叶无尘拱手执弟子礼，神色平静，杨雄则眼底精芒一闪，也不见如何动作，剑光升腾，托着两人踏上云霄。
整个过程，叶无尘始终神色平静，杨雄意外，停下剑光，道:
“如今你身无灵力，难道不怕老夫对你不利？”
叶无尘闻言轻笑，反问。
“不利？”
“此地又不是古丘，弟子为何要担心？”
不是古丘！
杨雄闻言眼瞳一凝，突然大笑:“哈哈哈，你果然知道了。”
“不过，老夫今日虽是承师尊之命前来找你，也确有私事。”
“于古丘一事，是老夫做的不对，老夫愿为你道歉。”
道歉？
这次轮到叶无尘意外了，看着拱手行礼的杨雄，有些惊讶。
他的反问不过是一种告诫。对杨雄，他从不曾真正放心，哪怕对方曾在古丘护他一时。
对方此时的举动，就颇为玩味了。
直到。
“但老夫昔日所为，皆是为了宗门着想，神文一道千年无用，更拖我大青宗入浑水无尽……”
杨雄直起腰来解释，叶无尘眼底精芒一闪，心头冷笑。
他明白杨雄的心思了。
道歉？
不过是不想事情闹大而已。
至于这番话……他真的是在给自己解释么？
不。
并不是。
杨雄并未用神念隔绝虚空，只要有人探入此地都能听闻他之言谈。
他。
这是在为自己“正名”！
只怕到时候他定会失神落魄几日，但藏神峰恢复荣光在即，虽不知养神诀是否能催生出第二个掌握神文之人，但起码有了希望，也可缓解郝裕因自己离去的抑郁之情。
叶无尘盘坐，心思流转。
其他人他不在意，唯有郝裕特殊。藏神峰一脉助他踏上武道，大炼神文，自己承情无数。但如今此脉因自己有重现往昔荣光的希望，叶无尘自认也不亏欠此峰多少。
离开对藏神峰一脉也是好事，毕竟，自己体魄功法特殊，他人无法模仿他的道路，身在其中，意义不大，反而会让藏神峰再添负累。
客愁羁思，缓缓释去，叶无尘神目精芒如注，尽显坚定。
去意已决，不曾动摇。
旋即，他目光落在身前。此时他坐定在镇妖塔层层关隘之间的空隙中，好似破关之后的短暂休息之地，眼前似石似金属的墙壁上，纹痕丛生，光辉幽暗，神秘且深邃。
叶无尘决定在此地炼化系统奖励，只因无法确定藏神殿六层是否能真正隔绝观天窥探。镇妖塔，同样无法保证，但两层隔绝，更加安全。
待平心静气。
“激活。”
一声默语，系统立刻有所反应。
轰！
百缕混沌元力瞬间激发，凭空出现丹田之中，与此同时，剑天地轰然开启，如长鲸汲水，混沌元力循漩涡灌入其中，吞天道经运转，引虚空震鸣。
“天道不公当如何？”
“吞之！”
疯叟诳语再次响起，随道音轰鸣，叶无尘心头微震，即使已经见识过一次，也不免惊讶。
但这次，疯叟虚影并未出现。
轰隆隆！
剑天地，灵海翻滚，骇浪滔天，神文大岳屹立天地，天剑道基虚影笼罩内外，遮天蔽日，一动一静间更显气势磅礴，叶无尘敞开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尽天地灵力咆哮而至，吞没其中。
沸腾！
壮大！
整整一百一十条混沌元力所化长龙交织纠缠，编织丹田基石，灵海因此翻滚壮大，灵力何止浓郁了一倍？
三倍！
一个时辰后，灵海稳固，激荡神文大岳之间，山巅天魔战灵胸怀大道，身形更凝实几分，显然是受到灵力暴涨的福泽。
叶无尘心旷神怡，通体舒泰，感知灵海虽平静，但还在缓缓壮大，心头微动。
不是极限。
一百一十条混沌元力编织的吞天丹田，在系统的鉴定中已达“无暇”层次，虽不是圆满，叶无尘能清晰体会到它的浩瀚沉重，坚如磐石，足以承载大道极致！
“若是圆满……”
叶无尘笑斩杂念。
此时盼之过早，更何况自己还从未发现除系统之外哪里还有混沌元力存在。
“激活！”
眼看灵海波澜平复，叶无尘趁热打铁，果断激活第二项奖励，当即。
嗡！
无声无息，百枚漆黑晶石出现剑天地虚空，一出现，其中三十八枚如受莫名指引，直接朝三十八座神文山岳掠去，瞬息抵达山巅。
陨星心核！
“吼！”
天魔战灵早已睁开双眼，如本能驱使，纷纷张开大口将其吞入腹中，
立刻。
“吼！”
凶兽尽显！
撼山蛮猿，云墨金线豹，烈焰狂狮，天豺族……数十或伟岸或霸道或锋锐的雄健身影冲天而起，气息恢宏，虽同自己源于一脉，但在这一刻，叶无尘分明感觉到，剑天地在隐隐震动！
呼！
天剑道基迸发千万剑光，笼罩四方，不是镇压众峰，只是消融冲击，却也只能使得虚空震荡稍微减弱。
叶无尘脸色微变。
神文晋升？
不！
变故不止神文，更有天魔战灵！
只见它们气息狂放，流光溢彩，越发凝实，脚下大岳更是如此，峥嵘山体攀升，越发巍峨，一团团迷蒙光辉倾洒笼罩，如夜空繁星，这一幕，让叶无尘忍不住再次想到了柳神。
光辉，乃大道门户！
天魔坐镇，门户洞开，无尽大道之力席卷而出，被它们尽情吞噬！
力。
快。
死亡，毁灭……
大道气息交织，演化一片混沌，冲击四方，虚空震荡越发猛烈。
叶无尘看到倍受肆虐的剑天地，毫不犹豫，直接心念一动。
“激活！”
再开奖励！
系统曾说过，归墟之屑，可稳固空间！
果然。
呼。
随系统轻鸣，百枚晶莹剔透如玉石的碎屑凭空出现眼前，甚至不等叶无尘观摩，毫光一闪而逝，百枚归墟之屑尽数消失，与此同时，他感觉剑天地一震。
嗡！
虚空凝固，一股无形的稳重气息弥漫剑天地内外，震荡随之消散。
这就……
完了？
叶无尘意外惊讶，归墟之屑一闪而过，时间最短，成效最快，也最让他吃惊。
天地，稳固！
如有天力加持，金石难破。
“好东西！”
叶无尘并没有沉入惊讶太久，继续关注震荡的数十神文大岳，随天魔战灵阵阵咆哮，大岳挺拔，还在拔高。
心无顾忌，叶无尘观察更是仔细，看着天魔战灵虚影体内陨星心核飞速消融，漆黑力量融入其中，也融入身下大岳，气息攀升的同时，更加稳固。
“陨星心核，可凝天魔战灵。神文大岳之所以会有异动，完全是被它所引，因为它们已融为一体。”
叶无尘明悟，感受大道之力充盈似海，心情平复，真灵坐镇剑影细细品读。
天魔战灵和神文大岳的蜕变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起码得等陨星心核彻底化去。
叶无尘沉浸大道之力之中，只是望着越发凝实的天魔战灵，不由心生猜测。
“他们……不会化为真正的生命吧？”
神文莫测，可化生命。
这是郝裕向他解读神文一道时随口一说，叶无尘却不由再次想起。
不是巧合。
是血月器灵不在，昔日自我脱困，让他不免心生猜想。
但叶无尘并没深思。
天魔诡秘，神文莫测，只是其中任何一种，只怕整个神佑大陆都无人能够解读。更别说两者因大道相通，融为一体，更是史无前例，身为其主的叶无尘也不会妄加揣度。
静观其变。
起码在他没有能力解读它们之前，只能这样选择。
叶无尘在意它们的出路，更在意当前的稳固和……
强大！
强者为尊，这才是硬道理！
起码现在来看，它们相融的变化是喜人的，更有系统监管承认，他又何必多想？
……
一夜无话。
数个时辰后，叶无尘睁开眼眸，剑天地里的异动已经平复，当神念探入。
强大！
恢宏！
哗。
灵海汹涌，无尽灵力之潮澎湃，冲击神文大岳，不时迸发雷鸣之音。后者坚固巍峨，高度足足平添倍余，山巅大道光辉笼罩，天魔战灵坐镇其中如若神灵，神威莫测。
剑天地笼罩的范围更是壮大不少，如果说先前只有百里，那么现在，已经达到了二百里！
一倍？
不。
按面积来说，足足扩张了四倍之多，并且更加稳固。
“这就是归墟之屑的效果？”
“不是极限。”
望着剑天地之外的迷蒙混乱，就像另外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神秘莫测，叶无尘心起明悟，一念起。
与他模样相同的真灵脑后，迷蒙灵晕出现，晶莹剔透，剑气暗藏。
洞天标志？
叶无尘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评判自己当前的境界了，一如剑天地开辟之初。寻常武道划分，已经无法将他涵盖。
叶无尘神念落入识海书页上。
“宿主，叶无尘。
种族，人。
灵力，三千鐏！（千缕灵力为一鐏）
肉身，妖王二重天。
真灵，神游圆满。
大道，力量大道（三百合）极速大道（一百五十合）……
……
鐏。
合。
叶无尘眉头一扬。
对于前者，他并不陌生，代表武者体内灵力深厚的标志。
大青宗史书记载，历史上宗门最强仙台，一身灵力不过千余鐏，至于孙辉等人固然强大，但也达不到一千之数。
可是他。
三千鐏！
无需动用大道体魄，只凭灵力，就能只手镇压仙台巅峰？
叶无尘心头一动，缓缓收敛，神色如常。
仙台，已经不在他对照的层次上了。同大道相比，仙台只是蝼蚁，他更在意的，是系统对自身掌握大道的描述。
合？
这是什么单位？
正常窥神是以米为单位的，代表在道径踏出的距离，也是掌握大道的多少。
但他不一样。
天魔战灵吞噬大道，加持己身，反倒成了一种力量。
“一合几米？”
尝试询问，只得到了系统的一片沉默，叶无尘没有再追问。
不急一时，日后遇到窥神境对手一试便知。
叶无尘目光下坠，落在书页最后，还有两个奖励未曾激活。
天妖之书。
记载邪月为代表的邪灵一族血脉觉醒的秘密。
叶无尘视线扫过，并不打算现在就激活。
天妖之书近乎道书，参悟定非一会儿就能完成的，也无需急于一时。
他的目光锁定在最后一个奖励上。
元古仙晶。
叶无尘眼底多了几分热烈。甚至于，这是他最期待的一份奖励，因为其他奖励系统解释清楚，他甚至能推演出它们会给自己带来的好处。
元古仙晶最为神秘。
“激活！”
心念一动，叶无尘立刻感觉手心一凉，似乎万斤重力压下，令他身体微倾，很快稳固，惊讶望向手心。
这还是系统第一次把奖励直接发放外界！
“因为它是实物？”
杂念闪过，叶无尘望着手上晶莹如水，散发点点银光的液体，异色再生。
是的。
远古仙晶是液体，就像前世的水银，但比它更重，只是拳头大小的丁点，竟有万斤之重！
晶莹。
纯粹。
仿若世间最无暇的事物，叶无尘能清晰看到自己映在上面的倒影。
信手把玩，妖王之躯雄健，叶无尘甚至无需借助任何力量，很是轻松，眼底精芒闪烁。
“看来，是时候再找一次裘毅了。”
仙晶附灵，也要有神兵才行。天妖殿当众许下重诺，定不会食言，会尽快兑现，以免被抓到话柄。所以现在，裘毅怕已经拿到了那些东西，也许已经在兑现对自己的诺言，在打造神兵了。
当然，除了这些，叶无尘还有其他心思。
离开。
这需要裘毅的同意，或者说……游青城的同意。
念头闪烁，叶无尘尝试把元古仙晶送入灵戒，出乎意料的顺利，正惊讶其中奇妙，突然心头一动。
神念震动！
是他故意留在藏神殿五层的一缕神念，就是为防止他在镇妖塔炼化系统奖励时郝裕突然进来，自己无法解释。
郝裕回来了。
叶无尘收敛气息走出镇妖塔，果然，就在他刚刚在庭院坐定，郝裕进来了，一脸喜色。
“宗主同意了！”
“一个月后外门演武，我藏神峰可秘密收徒百人！”
“好徒儿，多亏你的提醒，否则为师真要错过了。”
看着脸色兴奋，终得大愿的郝裕，叶无尘轻轻一笑，站起身来。
错过？
不见得。
没有自己提醒，游青城定然也会暗中提点郝裕促成此事。毕竟神文一道的强大已经通过自己展露出来，游青城不可能放弃。
但看着郝裕一脸欢喜，叶无尘并没有点破，拱手笑道:“与徒儿无关，是师尊固守至今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这件喜事，师尊当有首功。”
“若是师祖有灵，也可含笑九泉了。”
坚持！
郝裕闻言，神色恍惚，似乎陷入往昔的困锁，不由长长一叹。
“是呀。”
“武道一途遍布荆棘，当固守己心，方为正途。”
郝裕这个时候还记得敲打自己？
叶无尘听出郝裕的话外之音，轻轻一笑，道:“弟子明白。”
“不过，藏神峰重复荣光，弟子只怕不能相伴师尊左右，共同见证了。”
不能？
郝裕闻言一怔，意外望向叶无尘。叶无尘知道，他若说出本意定会让郝裕大受打击，但，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说，后者只怕打击更大，索性道:“弟子想随东荒女帝同去大燕。”
果然。
和叶无尘预料的一样，郝裕立刻色变。
“这是为何？”
“如今你……你修为全无，贸然踏出山门，天妖殿定不会放过你，何必如此冒险？”
“大燕虽在凡尘，最近这些年确实崛起惊人，但也不乏强大对手，更有魔教虎视眈眈，你……”
郝裕话音急促，可见心中迫切，叶无尘耐心等他说完，才开口道:“师尊所言弟子明白。”
“但这大青宗，已经容不下弟子了。”
容不下？
郝裕脸色一变。
“胡说！”
“你乃我藏神峰首席弟子，未来峰主之位也是你的，什么叫容不下？”
“我倒要看看，谁敢对你有半点非议！”
郝裕护犊子的心态尽显无疑，叶无尘心头一暖，但还是摇头道:“师尊之心，弟子明白。”
“但弟子之心，师尊也应当知晓。”
叶无尘之心！
郝裕闻言一震，眼底第一次浮起复杂之色，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日夜锤炼只求武道的少年，仿佛隐约明白了叶无尘的心意。
叶无尘朗声道:“弟子一心向武，幸得师尊垂怜，得神文，入武道。”
“虽如今根基尽毁，但，在弟子看来，这不算什么。”
“裘峰主许我重塑丹田妙法，可再入武途，弟子不恨。但已知神文精妙，望过高山阔海，寻常武道，又岂是弟子所愿？”
“弟子不会放弃，只想行走万里，去看看这天下。若今生有幸，得见神文一道遍布天下，弟子定会在第一时间回来，重归师尊门墙，再领略一次神文壮阔。”
“但这次，还请师尊容弟子任性一次。”
说完，叶无尘深深行礼，久久不起。
郝裕闻言，眼底的复杂浓郁如潮，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欢喜？
他能从叶无尘这番话中感受到后者的去意坚定。
甚至感同身受后者心头的萧瑟。
沉默许久。
郝裕终于艰难开口。
“既藏神峰已成为你的伤心地……”
伤心地？
叶无尘闻言一振，却没有反驳。
因为这确实是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他没有直言道出和裘毅的那番谈话，没有说出他留在大青宗只会被宗门困锁监管的事实，因为，他不想让郝裕接触这些。
郝裕坐镇藏神峰数十年，虽有孤苦，但对大青宗，他肯定是心有眷恋和维护的。
高层的决定冷漠，又何必让他知晓？
叶无尘起身，道:“并且弟子从裘峰主处得知，当年带他来大青宗的就是他。”
“弟子身体有恙，或许和魔教有关。此番下山，也是为了此事。”
郝裕闻言惊讶，连心头的哀伤都冲散许多，喃喃自语。
“原来是他！”
“怪不得为师这一年调查此事无果……”
叶无尘心头一动，意外望向郝裕。
郝裕调查过？
暖意袭来，叶无尘轻轻一叹。这时，郝裕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眉目有些萧瑟，但最终还是叹声道:“既是如此，为师不会阻你。”
郝裕答应了！
叶无尘眉头一扬，正要行礼，突然听到对方坚定的话语传来。
“但无论何时，你都是我藏神峰首席弟子，此番去大燕散心，老夫也会上禀宗主，让你以此身份前往。”
叶无尘惊讶抬头，从郝裕眼中，他看到了无法反驳的坚定，又岂不明白对方心意？
这是保护。
只要他是藏神峰首席一天，外宗乃至大燕就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除非暗中下手，否则就是在忤逆大青宗这个东荒第一宗门的尊严！
当然，郝裕的这番要求着实扰乱了叶无尘的计划，他这次离开本要和大青宗再无瓜葛，但这样一来……
叶无尘有心拒绝，但看到郝裕眼底不容置疑的坚定。
“唉！”
叶无尘最终还是没忍心这么做。
“算了。”
“或许等他心情平复，自会收回成命。”
叶无尘轻轻点头，停下了脱下指间灵戒的动作。他本打算趁郝裕不注意拿出元古仙晶把它还给郝裕，但现在看来，对方肯定不会接受，索性作罢。
等以后一起吧。
郝裕看到叶无尘点头，这才终于露出第一抹微笑，即使有些勉强。
儿行万里母担忧。
他思绪流转，思索关于大燕王朝的信息，当即要向叶无尘叮嘱一番，可未等他开口，突然。
嗡。
腰间长老令牌轻颤，郝裕下意识垂头一看，脸色变得精彩起来。
“杨雄？”
“他指名找你？”
叶无尘闻言眉头一扬，神色自若。
“兴许是为了古丘一行吧。”
“请师尊稍作休息，徒儿去去就来。”
古丘？
古丘有什么事是杨雄需要找叶无尘的？
郝裕狐疑，但并没有跟上。杨雄指名道姓找叶无尘而不是他，前者更已是金光峰峰主，他确实不方便参与。
这时。
郝裕还在藏神殿六层困惑，叶无尘已经走下藏神殿，果然，就在门口，看到了杨雄。
“弟子见过杨峰主。”
叶无尘拱手执弟子礼，神色平静，杨雄则眼底精芒一闪，也不见如何动作，剑光升腾，托着两人踏上云霄。
整个过程，叶无尘始终神色平静，杨雄意外，停下剑光，道:
“如今你身无灵力，难道不怕老夫对你不利？”
叶无尘闻言轻笑，反问。
“不利？”
“此地又不是古丘，弟子为何要担心？”
不是古丘！
杨雄闻言眼瞳一凝，突然大笑:“哈哈哈，你果然知道了。”
“不过，老夫今日虽是承师尊之命前来找你，也确有私事。”
“于古丘一事，是老夫做的不对，老夫愿为你道歉。”
道歉？
这次轮到叶无尘意外了，看着拱手行礼的杨雄，有些惊讶。
他的反问不过是一种告诫。对杨雄，他从不曾真正放心，哪怕对方曾在古丘护他一时。
对方此时的举动，就颇为玩味了。
直到。
“但老夫昔日所为，皆是为了宗门着想，神文一道千年无用，更拖我大青宗入浑水无尽……”
杨雄直起腰来解释，叶无尘眼底精芒一闪，心头冷笑。
他明白杨雄的心思了。
道歉？
不过是不想事情闹大而已。
至于这番话……他真的是在给自己解释么？
不。
并不是。
杨雄并未用神念隔绝虚空，只要有人探入此地都能听闻他之言谈。
他。
这是在为自己“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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