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伴着淅沥沥小雨清明早晨显得格外凄冷。走进墓园，墓地一座挨着一座。
齐霁轻车熟路的走到一块墓碑前深鞠一躬，然后她蹲在墓碑前，抓一把奶糖放在墓碑上：“给你带糖啦！”
齐霁垂下眼帘一根一根的把墓碑周围的枯草拿开，情绪渐渐激动：“对不起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对不起……”她无数次的重复着这句话，肩膀抖动不能自已。
林琳和齐德龙站在齐霁身后，任由齐霁在墓碑前哭诉也不上前安慰。
片刻之后，林琳看到齐霁哭声小了许多，肩膀也不再剧烈的抖动。她才上前揽着齐霁的肩膀，柔声的说：“好了，我们该走了。”
齐霁浑身没有了力气，林琳紧紧的抱着齐霁支撑她走路。
同一时刻，另一座墓园区内，墓园里松柏长青，周围繁花似锦，为数不多的墓地井然有序的坐落在修剪整齐的绿地上。
季帅身着一身黑色西服站在墓碑前，眼前的大理石墓碑纹理生动，上面是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下面四个大字“温婉之墓”。
季帅看了一会女人的照片说：“妈，我来看你了。你儿子是不是又帅了？”
旁边的花甲老人也穿了一身黑色西服：“温婉，季帅长大了，你放心吧。”
季帅在旁边说：“是啊，妈。你放心吧，下次带你儿媳妇来看你。”
花甲老人睁大了眼睛，很是惊喜：“你谈恋爱了？”
季帅看了一眼：“爸，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你都换这么多小妈了，还不行我谈个恋爱了？”
花甲老人就是季帅的爸爸季泽华。
“你，你别再你妈面前瞎说。”季泽华慌忙阻止。
季波看热闹不怕事大：“他不仅谈恋爱了，还分手了嘞？”
“就你欠儿！”分手不是什么光荣事，季帅咬牙切齿，“那也比你强，老处男！”
季泽华更是吃惊，儿子都分手了，还敢在他妈妈的墓前吹牛，要把儿媳妇带过来。
季泽华看上去挺高兴的说：“行，明年我和你妈，等着看你女朋友。”
清明祭扫之后，再回到学校，齐霁似乎心情好了一些。
心情好的时候，外面就算是乌云密布，那也是太阳公公在和他捉迷藏；心情不好的时候，即使是晴空万里，那都是太阳故意出来晒他。
齐霁觉得今天太阳公公在和她捉迷藏：“天不错，我去便利店买点吃的，你们要吃什么？”
单慈看看外面两大朵乌云：“这天，好吗？”
熙灿灿探头看了一眼：“可能齐齐喜欢阴天。”
齐霁在便利店里面绕了两圈，也不知道要买一些什么，随手买了两样草莓味道的零食。
为了晚上可以睡得踏实一点，齐霁决定继续实行疲劳战术，去操场走两圈。
操场边的篮球场，被女生们团团围住，尖叫声隔着篮球场都能传到旁边的操场。
声音的最中心是几个男孩在打篮球。
闪躲、运球、投篮。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720°旋转后，准确无误的进入球框。随着季帅成功进球，场边的女生又响起了欢呼声。
女生呐喊声入耳，齐霁却觉得十分刺耳。季帅转身的时候，一个慌神，他的右脚绊住了他的左脚，上身重心不稳。就在要摔倒的时候，季帅用手肘支撑住了地面。手肘处轻微破皮。季帅低头看了一眼肘关节，起身看了一眼远方，又继续奔跑了起来。
齐霁迈出的一步又收了回来，转身跑回便利店：“一盒创可贴。”付款时看到了收银台旁边的红绳：“要两根红绳。”
齐霁收好红绳，拿着创可贴跑回篮球场，悄悄放在篮球场下的白色卫衣上，转身就回宿舍了。季帅在球场跑动的时候低头笑了一下，突然肘关节就不疼了。
晚上的时候齐霁收到季帅的消息。算算时间，他们已经四个多月没联系了。
【帅】这算关心我吗？
齐霁想说不是，如果不是为什么要买创可贴。她很问问伤口怎么样了，可是这不就正中下怀被他说中了吗。
想了一下，“不是我买的创可贴……”可是字打了一半又删掉了，他又没提到创可贴，这不是多此一举。
算了不要回复了，少一些联系，少一切期盼。
屏幕上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还是没有发出去。
齐霁看着手里的红绳：“买这个干嘛？”于是随手放到了枕头底下。
季帅对着手机屏幕上的正在输入中看了半天，也没收到回复，又摸不着头脑了。明明看到齐霁在操场看他打球，也明明看到齐霁把创可贴放在了他的衣服上，可是齐霁为什么就不承认呢？
季帅心中隐隐察觉，齐霁还是关心他的，既然从别人那里打探不到齐霁不喜欢自己的原因，那他就从齐霁身上直接找答案。
第二天上课，季帅和庄野进入教室，几名女生像往常一样招呼他们过去一起坐，庄野冲了过去。季帅没有坐过去，转身坐到了其他空位。庄野不是见色忘义的人，也起身跟着季帅坐到了一起。
女生们惊讶的讨论声，打扰到了齐霁。齐霁抬头看向女生，没有季帅的身影，她也有点意外。环视教室，看到季帅正看着她。
季帅笑嘻嘻的然后举起手肘亮出创可贴，季帅低头看了看创可贴，伸手比了个OK。齐霁慌张的低头。
“怎么，今天戒色？”庄野调侃季帅。
看到齐霁低下头，季帅看看创可贴：“我很专一的，不像你。”
庄野打趣的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季帅像只盯着猎物的豹子，看着齐霁说：“我偏要让她吃下我这颗草。”
这天开始，以后每天上课，季帅都向齐霁的方向移动一个位置，一周之后，季帅又坐在了齐霁旁边空一个位置的地方。
“早啊！小天使！”季帅放下书包，递给齐霁一杯奶茶，“谢谢你的创可贴。”说完抬手肘给齐霁看看他的肘关节。
面对一周之后才到来的感谢，而且这个感谢还是杯奶茶，齐霁无法拒绝：“谢了。”
“谢我什么？”季帅支在桌子上盯着齐霁看，很久没这样近距离的看她了。
齐霁把吸管插入奶茶：“谢谢你的奶茶。”
季帅的目光暖洋洋的洒在齐霁身上，看的她有点不自在，齐霁松开吸管转头问：“你干嘛？”
季帅总不能说就很久没看了想看你，这很像流氓。随口编了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奶茶？”
齐霁像是松了一口气，转头叼上吸管：“小时候没喝过，喜欢。”
季帅点点头，小声说了一句：“是挺好哄。”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季帅眉毛一挑，季波说的果然没错，而且粘人比气人收获多！
从此以后，每天上课，齐霁都会收到一杯奶茶，理由各不相同：谢谢你昨天借我纸巾，谢谢你昨天借我中性笔，谢谢你借我看课本。
纸巾是季帅故意不带的，中性笔是季帅故意不带的，课本也是季帅故意不带的，所有的理由都是为了给她买奶茶故意制造出来的。谁让目前只得到一个信息，齐霁喜欢奶茶呢。
其实齐霁知道她无法接受季帅，她也很想与季帅拉开距离，可是每当季帅靠近，她都无力推开，也不想推开。齐霁找出各种借口，最后选定：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百妹，明天我晚上要回家给姥爷过生日，早走一节课，如果老师点名，就拜托你了。”齐霁刚和百妹交代完，趴桌上睡觉的季帅倏地清醒：“你明天回家？我送你吧！”
“谢了，不用。牟歌来接我。”季帅听到牟歌的名字，浑身不舒服，再次趴到桌子上，这次把衣服上的帽子也扣在了头上，脚下一通乱蹬。
“咣——”齐霁听到季帅脚踢到了前面的凳子腿，那声响听着就疼。
齐霁感觉她的脚都疼，于是用手指隔着衣服轻轻点了点季帅：“你，没事吧？”
季帅自己撒欢撞到了桌子腿，咬碎了牙也不能说有事，发出闷闷的一声：“没事儿。”然后猛然抬起头，看着齐霁的手，看看他的胳膊，然后晃了晃脑袋又趴了回去，一定是疼出了幻觉。
齐霁坐在位置里呆了一分钟，看着季帅又趴回到桌子上，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刚刚……隔着衣服，齐霁能感觉到他温热的身体。齐霁在想，或许她是可以的。齐霁犹如看到了希望。
上课铃声响起，齐霁慌张的把书翻开，书上的方块字闪闪发光，都笑成了弧形。
饭店大厅，欢声笑语，齐霁的舅舅林郴为了老父亲的八十大寿煞费苦心。
大厅前方是五光十色的舞台，中间贴着巨大的寿字，两侧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舞台中央放着三层的寿桃蛋糕，虽然样式老土，但是十分符合中老年的审美。
齐霁抱着一大束花，笑盈盈的走向老爷子：“姥爷生日快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笑口常开，长命百岁呀！”
姥爷笑呵呵的接过花，转头递给旁边的老太太：“给你姥姥，她喜欢花！”
大家笑作一团，旁边一个肩膀略宽的女生说：“看我爷爷这狗粮撒的，饱了饱了，饭也不用吃了，蛋糕也不用吃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卷发女人，拍着这个肩膀略宽的女生肩膀，仰头说：“看我们林微微这大高个，多好！听说前两天游泳比赛，又拿金牌了？”
林微微难为情的笑笑：“二姑，是银牌。”
林微微的二姑林彬拍拍了林微微的后背：“不管那是金牌还是银牌，我们微微这都是为国争光了。你们是没看见，那奖牌这么大个。”林彬说着用手比了个圆。
“微微啊，你可真给你爸你妈争气，给咱老林家争气。你拿一块奖牌，不光你爸你妈跟着沾光。咱全家都跟着沾光。”林彬说完，抬头看看齐霁。
“小霁啊，你说你当初要是能坚持下去，跟着微微一起游泳多好，现在没准也能拿个金牌银牌。你这练了一个假期就不练了，现在上大学成绩也不怎么样，以后找工作都不好找。”
齐霁笑嘻嘻的说：“二姨，我觉得这奖牌都让咱家包了不太友好，咱得给别人一点机会。”
林琳听到林彬说齐霁，不再和远方亲戚聊天，走了过来搂着齐霁的肩膀说：“彬彬，小霁学习成绩怎么不好了，小霁可是花朝大学中文系的大学生。花朝大学，那可不是谁都能考上的！”
林彬绕到齐霁身边，拉着齐霁的手：“小霁啊，有男朋友没有啊？趁着自己年轻，长得好看，得抓紧找个男朋友。我们这身材和长相，找个有钱的不成问题。你们学校不是出了名的富二代多嘛！我们抓紧时间找个富二代，学校有没有人追你啊？”
齐霁觉得不能让林彬知道有人追她：“二姨，我才二十！你这会不会考虑的太早了？而且我们学校帅哥美女也多，你外甥女我排不上。”
林彬拍着齐霁的手，鲜红的嘴唇上下一碰：“不早了，不早了。你现在找个男朋友，谈两年恋爱，大学毕业之后直接结婚，生两个孩子，以后在家相夫教子，过富太太生活。大学毕业就24了，那个年纪再找男朋友可不好找。我看你这成绩啊，毕业后也没什么好工作，以后再遇不到富二代，那损失更大！”
林琳刚要反驳，只听林郴过来招呼到：“人到齐了，来切蛋糕吧！今天爸的生日，我们吃完坐下好好聊。”
齐霁姥爷的八十大寿，变成了林微微的庆功宴，所有人都在为林微微拿到奖牌而高兴。林郴在席间还透露，林微微一个星期之后将去A洲训练，准备参加下一轮的国际赛事。
消息宣布之后，一桌子的人都沸腾了，大家齐齐举杯庆祝未来的世界冠军！
齐霁举起果汁俏皮的对妹妹说：“加油啊！我看好你哦！”
林微微拿着从队里接好水的水杯和齐霁干杯，动作有点迟缓。
“微微？你在想什么？”齐霁看着林微微低头用手在自己的水杯上画圈。
林微微抬头看看齐霁：“没什么，大概是训练累了吧。姐，其实我挺羡慕你不用练体育的。”
林微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其实训练挺累的，能坚持下去真的不容易。况且就算战胜了肌肉记忆，速度练上来了，也还是抵不过日记月累的伤病。而且我就可能就没这天赋，累得够呛，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你没天赋怎么能拿到那么多奖牌，那些奖牌就是你的收获。金光闪闪，光宗耀祖。”齐霁小声说，“你没看刚才二姨夸你的样子吗？老林家的骄傲！”
林微微笑了一下：“有什么用呢？又不是世界冠军，又没有打破世界纪录。我不像你在花朝大学读书，毕业起码会有个差不多的工作。我要是游不出成绩，到最后我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连工作都找不到的人。大家都希望我能拿世界冠军、奥运冠军，我也想啊。可是冠军只有一个。”林微微眼神黯，拿起水杯和齐霁干杯，“希望我永远能成为老林家的骄傲吧！”
“军区不是让你们在上学吗？”
林微微自嘲的笑了：“那玩意儿都是糊弄人的，我学不学都能拿到毕业证。”
齐霁心中一阵苦涩，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她肩膀的伤，让她远离竞技体育。
齐霁喝了一口甜甜的果汁赶走苦涩。立刻又倒了一杯：“微微，你怎么不喝橙汁，超级甜！”
林微微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转来转去：“马上要进行国际选拔赛了，不敢乱吃东西，现在吃的东西都是队里供应的。外面的东西，我连口水都不敢喝。”
果汁的香甜转瞬即逝，苦涩再次袭来。齐霁不想在这乌烟瘴气的环境中，在二十岁的大好年华里，被大家催着找对象：“爸，我该回学校了，明早我还有课呢！”
“姑娘，再坐一会，晚上让爸爸送你回学校。”林琳不想自己家扫了老爷子的兴致。
两个小时之后，姥爷困了，生日宴终于结束了。
花朝大学只有在新生报到日的时候，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从学校正门到齐霁的学生宿舍还有一段路程，最近学校又在盖新楼，林琳不放心齐霁一个人走，要齐德龙送齐霁回宿舍。可是齐霁坚持不让爸爸送。
刚刚的聚会上有太多的信息，她需要一个人慢慢地消化。
才二十岁就要被催着找男朋友？齐霁觉得她可能是要孤独终老了，此生，男朋友这个词注定与她无缘。
还有林微微，她的压力太大了，五岁开始学习游泳，日复一日高强度的训练，坚持了十五年，这是真的不容易。
林微微身体素质好，游得快，初中的时候被南方某军区选走，成为了职业运动员。虽说平时也有上文化课，但毕竟要以游泳为主，林微微几乎没怎么学习。
齐霁想了想，如果那年她没有受伤，也成为了职业运动员，说不定她也早就放弃了。
那年受伤，怎么受的伤？还是想不起来。算了，想不起来就不去想了。反正也不耽误什么事。
独自一人走在黑漆漆的学子路上，齐霁竟然一点不觉得怕。今夜星空依旧是繁星点点。
道路两边的人行道上堆满了用绿布盖上的沙子和水泥，长短不一的铁管和木头散落在道路两边。
齐霁边想边走，偶尔踢一下脚下的小石子，再看看这一次踢的是不是上一次踢的更远。
抬头的时候看到几个人影在摆放整齐的红砖下鬼鬼祟祟，突然听到一声尖叫，是个女声：“走开，干什么！”
齐霁稍稍走近，是两个男人，看穿着很像是在学校建新楼的农民工。她想起之前大家对学子路的戏谑：“叫什么学子路啊，改名‘保研路’吧，大四考不上研究生的女生，找不到工作的女生，仅限女生啊！晚上的时候在这条路走一走，准保保研！”
“为什么？”
“学校建楼建了三年，三个女生在这被农民工强奸，学校为了把事情压下来，赔钱保研！因此得名‘保研路’”
“救命！来人啊，你们滚开！”女生叫声变得紧张。齐霁的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她想到一个女孩在苦苦的挣扎，面对两个男人的凌辱，她挣脱不开，她拼命的挣扎。她用手胡乱的抓起身边的沙土扬向男人，却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她被男人压在身下，深处一双无助的手，用力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那双手伸向希望，她想要抓住生命。
只要她能勇敢的站出去，那个女孩就有了生的希望。有些错误是可以被更改的。
一声救命再次惊醒了齐霁。
齐霁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她用力甩动手中的小方包，包的四角包着坚硬的金属。金属角砸在其中一名农民工的后背，疼痛使男人伸手向后摸了一下。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呦～又来一个妹妹。来和哥哥玩玩，哥哥让你快乐快乐。”男人将手伸向齐霁。
齐霁更用力的用手中的包敲击男人，可她力量毕竟敌不过一个常年在工地干活的男性。齐霁的包在打斗中被男人扔掉，她的一双手被男人一只手牢牢的钳制住。男人的另一只手从齐霁的腰部伸了过来，将齐霁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
齐霁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陷入恐惧的齐霁四肢已经没了力气。
另一个男人也拉起瘫坐在地上的女孩。女孩依旧拼命的呼喊挣扎，这时齐霁才发现那个女孩是心芷萱。
齐霁眼泪喷涌而出，但她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齐霁轻车熟路的走到一块墓碑前深鞠一躬，然后她蹲在墓碑前，抓一把奶糖放在墓碑上：“给你带糖啦！”
齐霁垂下眼帘一根一根的把墓碑周围的枯草拿开，情绪渐渐激动：“对不起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对不起……”她无数次的重复着这句话，肩膀抖动不能自已。
林琳和齐德龙站在齐霁身后，任由齐霁在墓碑前哭诉也不上前安慰。
片刻之后，林琳看到齐霁哭声小了许多，肩膀也不再剧烈的抖动。她才上前揽着齐霁的肩膀，柔声的说：“好了，我们该走了。”
齐霁浑身没有了力气，林琳紧紧的抱着齐霁支撑她走路。
同一时刻，另一座墓园区内，墓园里松柏长青，周围繁花似锦，为数不多的墓地井然有序的坐落在修剪整齐的绿地上。
季帅身着一身黑色西服站在墓碑前，眼前的大理石墓碑纹理生动，上面是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下面四个大字“温婉之墓”。
季帅看了一会女人的照片说：“妈，我来看你了。你儿子是不是又帅了？”
旁边的花甲老人也穿了一身黑色西服：“温婉，季帅长大了，你放心吧。”
季帅在旁边说：“是啊，妈。你放心吧，下次带你儿媳妇来看你。”
花甲老人睁大了眼睛，很是惊喜：“你谈恋爱了？”
季帅看了一眼：“爸，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你都换这么多小妈了，还不行我谈个恋爱了？”
花甲老人就是季帅的爸爸季泽华。
“你，你别再你妈面前瞎说。”季泽华慌忙阻止。
季波看热闹不怕事大：“他不仅谈恋爱了，还分手了嘞？”
“就你欠儿！”分手不是什么光荣事，季帅咬牙切齿，“那也比你强，老处男！”
季泽华更是吃惊，儿子都分手了，还敢在他妈妈的墓前吹牛，要把儿媳妇带过来。
季泽华看上去挺高兴的说：“行，明年我和你妈，等着看你女朋友。”
清明祭扫之后，再回到学校，齐霁似乎心情好了一些。
心情好的时候，外面就算是乌云密布，那也是太阳公公在和他捉迷藏；心情不好的时候，即使是晴空万里，那都是太阳故意出来晒他。
齐霁觉得今天太阳公公在和她捉迷藏：“天不错，我去便利店买点吃的，你们要吃什么？”
单慈看看外面两大朵乌云：“这天，好吗？”
熙灿灿探头看了一眼：“可能齐齐喜欢阴天。”
齐霁在便利店里面绕了两圈，也不知道要买一些什么，随手买了两样草莓味道的零食。
为了晚上可以睡得踏实一点，齐霁决定继续实行疲劳战术，去操场走两圈。
操场边的篮球场，被女生们团团围住，尖叫声隔着篮球场都能传到旁边的操场。
声音的最中心是几个男孩在打篮球。
闪躲、运球、投篮。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720°旋转后，准确无误的进入球框。随着季帅成功进球，场边的女生又响起了欢呼声。
女生呐喊声入耳，齐霁却觉得十分刺耳。季帅转身的时候，一个慌神，他的右脚绊住了他的左脚，上身重心不稳。就在要摔倒的时候，季帅用手肘支撑住了地面。手肘处轻微破皮。季帅低头看了一眼肘关节，起身看了一眼远方，又继续奔跑了起来。
齐霁迈出的一步又收了回来，转身跑回便利店：“一盒创可贴。”付款时看到了收银台旁边的红绳：“要两根红绳。”
齐霁收好红绳，拿着创可贴跑回篮球场，悄悄放在篮球场下的白色卫衣上，转身就回宿舍了。季帅在球场跑动的时候低头笑了一下，突然肘关节就不疼了。
晚上的时候齐霁收到季帅的消息。算算时间，他们已经四个多月没联系了。
【帅】这算关心我吗？
齐霁想说不是，如果不是为什么要买创可贴。她很问问伤口怎么样了，可是这不就正中下怀被他说中了吗。
想了一下，“不是我买的创可贴……”可是字打了一半又删掉了，他又没提到创可贴，这不是多此一举。
算了不要回复了，少一些联系，少一切期盼。
屏幕上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还是没有发出去。
齐霁看着手里的红绳：“买这个干嘛？”于是随手放到了枕头底下。
季帅对着手机屏幕上的正在输入中看了半天，也没收到回复，又摸不着头脑了。明明看到齐霁在操场看他打球，也明明看到齐霁把创可贴放在了他的衣服上，可是齐霁为什么就不承认呢？
季帅心中隐隐察觉，齐霁还是关心他的，既然从别人那里打探不到齐霁不喜欢自己的原因，那他就从齐霁身上直接找答案。
第二天上课，季帅和庄野进入教室，几名女生像往常一样招呼他们过去一起坐，庄野冲了过去。季帅没有坐过去，转身坐到了其他空位。庄野不是见色忘义的人，也起身跟着季帅坐到了一起。
女生们惊讶的讨论声，打扰到了齐霁。齐霁抬头看向女生，没有季帅的身影，她也有点意外。环视教室，看到季帅正看着她。
季帅笑嘻嘻的然后举起手肘亮出创可贴，季帅低头看了看创可贴，伸手比了个OK。齐霁慌张的低头。
“怎么，今天戒色？”庄野调侃季帅。
看到齐霁低下头，季帅看看创可贴：“我很专一的，不像你。”
庄野打趣的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季帅像只盯着猎物的豹子，看着齐霁说：“我偏要让她吃下我这颗草。”
这天开始，以后每天上课，季帅都向齐霁的方向移动一个位置，一周之后，季帅又坐在了齐霁旁边空一个位置的地方。
“早啊！小天使！”季帅放下书包，递给齐霁一杯奶茶，“谢谢你的创可贴。”说完抬手肘给齐霁看看他的肘关节。
面对一周之后才到来的感谢，而且这个感谢还是杯奶茶，齐霁无法拒绝：“谢了。”
“谢我什么？”季帅支在桌子上盯着齐霁看，很久没这样近距离的看她了。
齐霁把吸管插入奶茶：“谢谢你的奶茶。”
季帅的目光暖洋洋的洒在齐霁身上，看的她有点不自在，齐霁松开吸管转头问：“你干嘛？”
季帅总不能说就很久没看了想看你，这很像流氓。随口编了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奶茶？”
齐霁像是松了一口气，转头叼上吸管：“小时候没喝过，喜欢。”
季帅点点头，小声说了一句：“是挺好哄。”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季帅眉毛一挑，季波说的果然没错，而且粘人比气人收获多！
从此以后，每天上课，齐霁都会收到一杯奶茶，理由各不相同：谢谢你昨天借我纸巾，谢谢你昨天借我中性笔，谢谢你借我看课本。
纸巾是季帅故意不带的，中性笔是季帅故意不带的，课本也是季帅故意不带的，所有的理由都是为了给她买奶茶故意制造出来的。谁让目前只得到一个信息，齐霁喜欢奶茶呢。
其实齐霁知道她无法接受季帅，她也很想与季帅拉开距离，可是每当季帅靠近，她都无力推开，也不想推开。齐霁找出各种借口，最后选定：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百妹，明天我晚上要回家给姥爷过生日，早走一节课，如果老师点名，就拜托你了。”齐霁刚和百妹交代完，趴桌上睡觉的季帅倏地清醒：“你明天回家？我送你吧！”
“谢了，不用。牟歌来接我。”季帅听到牟歌的名字，浑身不舒服，再次趴到桌子上，这次把衣服上的帽子也扣在了头上，脚下一通乱蹬。
“咣——”齐霁听到季帅脚踢到了前面的凳子腿，那声响听着就疼。
齐霁感觉她的脚都疼，于是用手指隔着衣服轻轻点了点季帅：“你，没事吧？”
季帅自己撒欢撞到了桌子腿，咬碎了牙也不能说有事，发出闷闷的一声：“没事儿。”然后猛然抬起头，看着齐霁的手，看看他的胳膊，然后晃了晃脑袋又趴了回去，一定是疼出了幻觉。
齐霁坐在位置里呆了一分钟，看着季帅又趴回到桌子上，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刚刚……隔着衣服，齐霁能感觉到他温热的身体。齐霁在想，或许她是可以的。齐霁犹如看到了希望。
上课铃声响起，齐霁慌张的把书翻开，书上的方块字闪闪发光，都笑成了弧形。
饭店大厅，欢声笑语，齐霁的舅舅林郴为了老父亲的八十大寿煞费苦心。
大厅前方是五光十色的舞台，中间贴着巨大的寿字，两侧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舞台中央放着三层的寿桃蛋糕，虽然样式老土，但是十分符合中老年的审美。
齐霁抱着一大束花，笑盈盈的走向老爷子：“姥爷生日快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笑口常开，长命百岁呀！”
姥爷笑呵呵的接过花，转头递给旁边的老太太：“给你姥姥，她喜欢花！”
大家笑作一团，旁边一个肩膀略宽的女生说：“看我爷爷这狗粮撒的，饱了饱了，饭也不用吃了，蛋糕也不用吃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卷发女人，拍着这个肩膀略宽的女生肩膀，仰头说：“看我们林微微这大高个，多好！听说前两天游泳比赛，又拿金牌了？”
林微微难为情的笑笑：“二姑，是银牌。”
林微微的二姑林彬拍拍了林微微的后背：“不管那是金牌还是银牌，我们微微这都是为国争光了。你们是没看见，那奖牌这么大个。”林彬说着用手比了个圆。
“微微啊，你可真给你爸你妈争气，给咱老林家争气。你拿一块奖牌，不光你爸你妈跟着沾光。咱全家都跟着沾光。”林彬说完，抬头看看齐霁。
“小霁啊，你说你当初要是能坚持下去，跟着微微一起游泳多好，现在没准也能拿个金牌银牌。你这练了一个假期就不练了，现在上大学成绩也不怎么样，以后找工作都不好找。”
齐霁笑嘻嘻的说：“二姨，我觉得这奖牌都让咱家包了不太友好，咱得给别人一点机会。”
林琳听到林彬说齐霁，不再和远方亲戚聊天，走了过来搂着齐霁的肩膀说：“彬彬，小霁学习成绩怎么不好了，小霁可是花朝大学中文系的大学生。花朝大学，那可不是谁都能考上的！”
林彬绕到齐霁身边，拉着齐霁的手：“小霁啊，有男朋友没有啊？趁着自己年轻，长得好看，得抓紧找个男朋友。我们这身材和长相，找个有钱的不成问题。你们学校不是出了名的富二代多嘛！我们抓紧时间找个富二代，学校有没有人追你啊？”
齐霁觉得不能让林彬知道有人追她：“二姨，我才二十！你这会不会考虑的太早了？而且我们学校帅哥美女也多，你外甥女我排不上。”
林彬拍着齐霁的手，鲜红的嘴唇上下一碰：“不早了，不早了。你现在找个男朋友，谈两年恋爱，大学毕业之后直接结婚，生两个孩子，以后在家相夫教子，过富太太生活。大学毕业就24了，那个年纪再找男朋友可不好找。我看你这成绩啊，毕业后也没什么好工作，以后再遇不到富二代，那损失更大！”
林琳刚要反驳，只听林郴过来招呼到：“人到齐了，来切蛋糕吧！今天爸的生日，我们吃完坐下好好聊。”
齐霁姥爷的八十大寿，变成了林微微的庆功宴，所有人都在为林微微拿到奖牌而高兴。林郴在席间还透露，林微微一个星期之后将去A洲训练，准备参加下一轮的国际赛事。
消息宣布之后，一桌子的人都沸腾了，大家齐齐举杯庆祝未来的世界冠军！
齐霁举起果汁俏皮的对妹妹说：“加油啊！我看好你哦！”
林微微拿着从队里接好水的水杯和齐霁干杯，动作有点迟缓。
“微微？你在想什么？”齐霁看着林微微低头用手在自己的水杯上画圈。
林微微抬头看看齐霁：“没什么，大概是训练累了吧。姐，其实我挺羡慕你不用练体育的。”
林微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其实训练挺累的，能坚持下去真的不容易。况且就算战胜了肌肉记忆，速度练上来了，也还是抵不过日记月累的伤病。而且我就可能就没这天赋，累得够呛，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你没天赋怎么能拿到那么多奖牌，那些奖牌就是你的收获。金光闪闪，光宗耀祖。”齐霁小声说，“你没看刚才二姨夸你的样子吗？老林家的骄傲！”
林微微笑了一下：“有什么用呢？又不是世界冠军，又没有打破世界纪录。我不像你在花朝大学读书，毕业起码会有个差不多的工作。我要是游不出成绩，到最后我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连工作都找不到的人。大家都希望我能拿世界冠军、奥运冠军，我也想啊。可是冠军只有一个。”林微微眼神黯，拿起水杯和齐霁干杯，“希望我永远能成为老林家的骄傲吧！”
“军区不是让你们在上学吗？”
林微微自嘲的笑了：“那玩意儿都是糊弄人的，我学不学都能拿到毕业证。”
齐霁心中一阵苦涩，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她肩膀的伤，让她远离竞技体育。
齐霁喝了一口甜甜的果汁赶走苦涩。立刻又倒了一杯：“微微，你怎么不喝橙汁，超级甜！”
林微微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转来转去：“马上要进行国际选拔赛了，不敢乱吃东西，现在吃的东西都是队里供应的。外面的东西，我连口水都不敢喝。”
果汁的香甜转瞬即逝，苦涩再次袭来。齐霁不想在这乌烟瘴气的环境中，在二十岁的大好年华里，被大家催着找对象：“爸，我该回学校了，明早我还有课呢！”
“姑娘，再坐一会，晚上让爸爸送你回学校。”林琳不想自己家扫了老爷子的兴致。
两个小时之后，姥爷困了，生日宴终于结束了。
花朝大学只有在新生报到日的时候，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从学校正门到齐霁的学生宿舍还有一段路程，最近学校又在盖新楼，林琳不放心齐霁一个人走，要齐德龙送齐霁回宿舍。可是齐霁坚持不让爸爸送。
刚刚的聚会上有太多的信息，她需要一个人慢慢地消化。
才二十岁就要被催着找男朋友？齐霁觉得她可能是要孤独终老了，此生，男朋友这个词注定与她无缘。
还有林微微，她的压力太大了，五岁开始学习游泳，日复一日高强度的训练，坚持了十五年，这是真的不容易。
林微微身体素质好，游得快，初中的时候被南方某军区选走，成为了职业运动员。虽说平时也有上文化课，但毕竟要以游泳为主，林微微几乎没怎么学习。
齐霁想了想，如果那年她没有受伤，也成为了职业运动员，说不定她也早就放弃了。
那年受伤，怎么受的伤？还是想不起来。算了，想不起来就不去想了。反正也不耽误什么事。
独自一人走在黑漆漆的学子路上，齐霁竟然一点不觉得怕。今夜星空依旧是繁星点点。
道路两边的人行道上堆满了用绿布盖上的沙子和水泥，长短不一的铁管和木头散落在道路两边。
齐霁边想边走，偶尔踢一下脚下的小石子，再看看这一次踢的是不是上一次踢的更远。
抬头的时候看到几个人影在摆放整齐的红砖下鬼鬼祟祟，突然听到一声尖叫，是个女声：“走开，干什么！”
齐霁稍稍走近，是两个男人，看穿着很像是在学校建新楼的农民工。她想起之前大家对学子路的戏谑：“叫什么学子路啊，改名‘保研路’吧，大四考不上研究生的女生，找不到工作的女生，仅限女生啊！晚上的时候在这条路走一走，准保保研！”
“为什么？”
“学校建楼建了三年，三个女生在这被农民工强奸，学校为了把事情压下来，赔钱保研！因此得名‘保研路’”
“救命！来人啊，你们滚开！”女生叫声变得紧张。齐霁的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她想到一个女孩在苦苦的挣扎，面对两个男人的凌辱，她挣脱不开，她拼命的挣扎。她用手胡乱的抓起身边的沙土扬向男人，却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她被男人压在身下，深处一双无助的手，用力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那双手伸向希望，她想要抓住生命。
只要她能勇敢的站出去，那个女孩就有了生的希望。有些错误是可以被更改的。
一声救命再次惊醒了齐霁。
齐霁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她用力甩动手中的小方包，包的四角包着坚硬的金属。金属角砸在其中一名农民工的后背，疼痛使男人伸手向后摸了一下。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呦～又来一个妹妹。来和哥哥玩玩，哥哥让你快乐快乐。”男人将手伸向齐霁。
齐霁更用力的用手中的包敲击男人，可她力量毕竟敌不过一个常年在工地干活的男性。齐霁的包在打斗中被男人扔掉，她的一双手被男人一只手牢牢的钳制住。男人的另一只手从齐霁的腰部伸了过来，将齐霁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
齐霁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陷入恐惧的齐霁四肢已经没了力气。
另一个男人也拉起瘫坐在地上的女孩。女孩依旧拼命的呼喊挣扎，这时齐霁才发现那个女孩是心芷萱。
齐霁眼泪喷涌而出，但她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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