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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门票

    季帅好久没说话,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地毯上。地上散落的玩具并有得到主人的重视,除了齐霁手中的那块玉佩被紧紧的攥在手里。

    季帅握着齐霁的手,认认真真的用目光重新认识眼前的人。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到嘴唇,看她每一根头发丝,看她每一寸皮肤,看她每一块骨骼。

    齐霁皱着眉头还在回忆,实在想不起来,抬手打自己脑袋两下,好像她的脑袋是老电视,敲一敲就会好用。

    季帅赶忙把人抱在怀里:“好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齐霁点头,隐约察觉到这个故事或许和这块玉佩有关。

    在季帅怀里,齐霁渐渐平静了下来。季帅看了一眼时间:“赶飞机快来不及了。我们先去机场,在飞机上,我再给你讲故事。”季帅用眼神询问,齐霁点点头。

    季帅想从齐霁手中拿过那块玉佩,但是齐霁没有立刻松手。季帅轻轻的说:“交给我保管好不好?”齐霁还是没有松手,左右为难的看着季帅。

    那是她忘记的过去,她不能松手。而且她感觉那块玉佩对她很重要,她要保护好它。可是对方是季帅啊,是她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季帅啊。

    季帅摸摸齐霁的头:“讲完故事我就还给你,别多想?”齐霁松开手,喃喃的叫了一句:“季帅。”

    “没事的,你先去洗漱。一会给你讲故事。”季帅拍拍齐霁的右肩。

    齐霁低头看看肩膀,点点头去洗漱了。

    季帅一个人坐在一堆玩具中间,屋内落针可闻,季帅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急促又有力,那是一份牵挂了断的声音,那更是惊喜绽放的声音。

    窗外乌云散去,雨过天晴,太阳高照,今天的花朝是个晴朗的一天。

    齐霁急不可耐的缠着季帅:“到了,飞机上了,你什么时候给我讲故事?”

    季帅笑笑:“你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缠着老师讲故事!”

    话音刚落,空姐递过来一个信封:“季先生,这是文叔刚派人送来的,说是您要的。”

    “谢谢。”季帅礼貌的接过信封。

    空姐递上一张膏药:“需要我帮您贴上吗?”空姐指了指季帅活动依旧不灵敏的脖子。

    季帅刚要拒绝,齐霁从空姐手中抽出了膏药:“给我吧,谢谢你。”

    季帅瞄了一眼齐霁,对空姐说:“我女朋友帮我贴就可以了。”

    空姐识趣的离开,拉上门帘。

    季帅转过身看着齐霁拆膏药:“我们早上也没吃老坛酸菜牛肉面呀?”

    齐霁按了按季帅的脖子。季帅嚎叫:“哎呦,你轻点,谋杀亲夫啊!”

    “还没结婚呢,”齐霁贴完膏药,用手给季帅捂了一下膏药,“顶多算是杀人未遂。”

    “其实快好了,不贴也行。”季帅凑到齐霁耳边,“你就这么捂着就挺舒服的。”

    齐霁的手就这么搭在季帅的脖子上,轻轻捏了捏:“来讲故事吧。”

    季帅从口袋里拿出齐霁的那块玉佩:“来吧,给我的小朋友讲故事!”

    “记得我和你说过,救命恩人的故事吗?”季帅歪着头看齐霁。

    齐霁点点头:“记得,你五岁的时候,和爸爸去超市。你被人贩子掳走了,一个勇敢的小孩把你救了。怎么了?你找到他了?”

    季帅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玉佩,五岁时的故事又浮现在眼前。

    “小帅,明天就过年了,爸爸带你去超市好不好呀?”季泽华突发奇想,抱起五岁的季帅。

    三个孩子当中,季泽华最喜欢的就是季帅,大概是爱屋及乌,毕竟温婉是季泽华心中最伟大的女人。温婉怀孕的时候,医生建议打掉这个孩子,如果十月怀胎生下这个孩子,很可能一尸两命。

    温婉却说:“反正都生病了,我是早晚都要死的。生下这个孩子他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做掉他,才是一尸两命。”

    谁都劝不住,温婉最后还是生下了这个孩子,没有一尸两命,而是母子平安。只不过两年后,温婉病情恶化,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

    从此,季帅就成了季泽华最宠爱的儿子。

    季帅搂着季泽华的脖子问:“爸爸,那季婆婆和小怀去吗?”

    “什么季婆婆,没礼貌,那是哥哥,”季泽华刮了季帅鼻子一下,季帅咯咯的乐,季泽华一时兴起,“去,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两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去超市大采购。保姆吴婶抱着小怀,季波自己在旁边溜达,季泽华始终牵着季帅的小手。季帅看见什么就拿什么,季泽华也不阻拦,不一会手推车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

    这次采购,没买到任何年夜饭需要的瓜果蔬菜,买的全是季帅的零食。刚好走到果蔬区域,吴婶提醒:“先生,我们要不要买点年夜饭需要的菜和肉啊?”

    季泽华为难的看着红红绿绿的瓜果蔬菜:“哦!不用了,一会你就直接回去过年吧,我也不会做。去拿几袋速冻水饺就行了。”

    吴婶拿了几袋水饺放在购物车里,这就是这四个男人的年夜饭了。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季泽华心情很不错,从吴婶手里抱过小怀:“吴婶,你别和我们回去了,这正好离你家近,你快回家过年吧。”

    吴婶道了两句吉祥话就走了。

    季波拎着两包食物,季泽华也拎着两包食物,季帅两手空空站在旁边。季泽华低头嘱咐:“小帅,爸爸没有手牵你啦,你要牢牢地抓住爸爸的衣角啊。”

    “嗯!”季帅答应的乖巧。

    但是商场周围处处洋溢着新年的欢乐气氛,披红挂绿的商铺,穿着玩偶外套的传单员,这些都成功的吸引了季帅的目光。

    节日前夕的商场人流量很大,人们摩肩接踵忙着采购年货,不管是撞到肩膀还是踩到脚都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即使季帅松开了季泽华的衣角,季泽华也没有发现。

    季帅被人流冲散,找不到季泽华,他没有哭也没有叫。季帅张望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季泽华的身影。此而时季泽华已经快走出了商场。

    总归还是个五岁的孩子,脸上能看出慌张与交集。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夹起季帅就走。季帅只叫出一声,就被男人堵住了嘴巴,脑袋被蒙在衣服里。震耳欲聋的音响声,热闹欢庆的环境中,没有人发现这里的不同寻常。

    季帅拼命的蹬腿,可惜抗议无效。

    “叔叔,你这样抱他,他不舒服呢。”一个童音奶声奶气的钻入季帅的耳朵。

    人贩子低头看这个挡他去路的小孩子,低声喝斥:“滚开!”。小孩子不知者不畏,拉着人贩子不松手,季帅还在拼命的蹬腿。急于逃脱的人贩子被激怒,从腰间拿出藏在袖子里的锐器刺向这个挡他去路的小孩。

    小孩肩膀被刺伤,嚎啕大哭,吸引了周围人群的注意。人贩子为了迅速脱身,推倒小孩并且扔下季帅落荒而逃。

    小孩的父母跑到小孩身边,肩膀被血染红一片的孩子已经昏了过去。

    粗心大意的季泽华这才返回来寻找丢失的儿子,眼前的场面让季泽华大惊。他立刻开车把两个孩子送去了医院。

    季帅只是软组织挫伤,并不严重。由于受到了惊吓,在去医院的路上就睡着了。

    救人的小天使,伤的不轻。“肩膀是被铁钩钩伤的,铁钩太锐利了,离开身体的时候伤到了筋骨。正常生活不会影响,但是肩关节受损,不能吃力。以后怕是也不能进行消耗肩关节的运动,”医生面带可惜,“虽然孩子小恢复能力强,不过伤口太深了,肯定会留疤的。”

    小天使的妈妈哭个不停。季泽华在旁边一再道歉认错,表示感恩。并保证一定会赔偿给小天使一家足够多的钱。

    小天使的爸爸担心孩子,却也知道错不在对方:“不是你们的错。孩子见义勇为,是好事!孩子不是为了钱,这钱我们也不能收。”

    最后季泽华还是给小天使安排了最好的病房,付了医药费。

    季帅在睡醒的第一时间吵着要见他的救命恩人,他趴在小天使的床边问季泽华:“爸爸,她什么时候会醒啊?”

    话音刚落,病床上的小天使睁开了眼睛:“妈妈。”还是那奶声奶气的声音。

    季帅高兴的叫着:“你醒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是谁呀?”小天使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季帅,又看着她的妈妈,“妈妈,好痛呀!”

    “怎么了?哪里痛?”

    肩膀的麻药劲还没过,自然不是肩膀的伤。

    “头痛!”小天使看着头上的输液瓶,“妈妈,我病了吗?为什么要打针呢?”

    这一系列的对话可是吓坏了她的亲妈亲爸。

    医生检查过后说:“从片子上看,患者大脑受到撞击形成了脑淤血,血块压住了部分记忆神经造成的暂时性失忆。不过据现在观察,她只是忘记了自己救人的这一段时间的记忆,所以也有可能是心理压力过大,无法承受这段经历造成的暂时性失忆。”

    “那……那什么时候会好?几天?”

    “大概率等瘀血散去,她就会想起来。时间不好说,几天、几个月、几年都有可能。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性,就算瘀血散去,她心里要是无法承受这段经历,她也有可能一直想不起来,”医生说,“不过,这个对她的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就算对生活没有影响,小天使的父母依旧愁容满面。季泽华发誓一定要找到最好医生给小天使治病,一定帮她找回这段记忆。

    第二天的时候,季泽华带季帅来看他的救命恩人,季帅给了小天使一块玉佩:“这个给你!”

    季泽华看着季帅手中的玉佩怔住了,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块无暇美玉,目光中是满满的深情与回忆。

    小天使接过玉佩看了看,虽然爱不释手,还是还给了季帅:“妈妈不让我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季帅又推了回去:“我不是别人,你救了我,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小天使看着玉佩又看看正在削苹果的妈妈:“妈妈……”是在征求同意,也是在撒娇。

    季泽华急忙解围:“您就让孩子收下吧,这是小孩子之间的互动。小孩子送个礼物,我们大人还是不要干预了吧!”

    季帅走上前拉着小天使妈妈的手臂轻轻摇:“阿姨,这是我送给小妹妹的礼物,您就让她收下吧。”

    小天使的妈妈把苹果递给季帅:“吃个苹果吧!”

    季帅摆摆手:“我不吃,给小妹妹吃。”

    “你们一人一半,”小天使的妈妈把苹果一分为二,递给季帅一半,另一半递给小天使,“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决定。”

    “谢谢妈妈,”小天使欢天喜地的拿着玉佩,看着那一半的苹果奶声奶气的撒娇,“妈妈,我不想吃苹果,我想吃烤地瓜!”

    小天使缠着妈妈问她为什么受伤,可是她的妈妈只说个开头,她就哭着喊头痛。后来妈妈觉得医生说的对:反正这段记忆也不会对生活产生什么影响。于是就说:她是因为不听话乱跑才受伤的。

    可是小天使不甘心。

    第三天季帅给他的救命恩人带了她喜欢的烤地瓜来探病。

    “我是怎么受伤的,你知道吗?”小天使偷偷的问季帅,“妈妈说我不听话,乱跑才受伤的。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季帅挠挠头:“你不是乱跑。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你想想。”小天使拧着眉头想了一下,就哭着喊头痛。

    在门外聊天的大人涌了进来,小天使的妈妈让季泽华把季帅带走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真的不能要你们的钱。这不是交易,孩子不会收,我们也不会收的,”

    而当第四天季帅再来看她的时候,季帅的救命恩人一家已经悄悄的出院了。季泽华就算可以请到享誉海内外的神经内科医生,可是他却找不到小天使一家。季帅也不曾放弃,小时候问季泽华,长大了问季波。为了找到小天使一家,季帅想尽了各种办法。

    季帅又带着齐霁重新回忆了一遍,这次的回忆更细致,很多细节齐霁都没听过。齐霁目光也落在了季帅手中的那块玉佩上。

    “就是这块玉佩,”季帅目光从玉佩移到齐霁脸上,两人目光相对,“之前我送给我救命恩人的玉佩就是这块。”

    齐霁目瞪口呆,急促的呼吸:“你……你会不会认错了?你的玉佩会不会只是和这块长得一样?”

    “不会。我不会认错。”季帅目光坚定的看着齐霁。

    季帅打开刚刚空姐递过来的信封,信封中滑出来另一块玉佩,这块玉佩与齐霁的那一块简直是一模一样,季帅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这两块玉佩是一对,合上之后,唯一的一条划痕可以严丝合缝的对上。”

    齐霁几乎已经相信了季帅的话,但她还是接过了玉佩看了一下。齐霁倒吸一口凉气,果然那条划痕分毫不差的对在了一起。

    齐霁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上的玉佩,头痛欲裂。

    “这是我妈亲手雕琢的玉佩,这世上只此一对,”季帅轻轻的说,“我爸说,这是我妈生下我之后雕琢的,那条划痕是她后期痛到无法忍受时,手滑留下的瑕疵。”

    齐霁轻轻的摸着玉佩上的划痕,年代久远早已不再划手,可是齐霁却感到阵阵刺痛。她喃喃的问:“这是你给我的?”

    万米高空之上,齐霁耳鸣肿胀刺痛,紧接着头痛的撕裂感再次向她袭来。齐霁紧紧的捂着头,天旋地转,幼时的片段不断闪现。

    “叔叔,你这样抱他……”

    “你救了我……”

    “给小妹妹吃……”

    “送给你……”

    季帅扶着齐霁想让她冷静下来,可是齐霁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抱着头,急促的呼吸,眼泪不自主的顺着眼角流淌。

    “齐霁,齐霁,”季帅扶着齐霁的肩膀,可是齐霁听不见,“齐霁,别想了,我们不想了。”

    “呼呼……呼……呼呼……啊哈……哈呼……”齐霁急促的呼吸,紧闭的眼睛瞬时睁开,“啊……哈呼……”

    再次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齐霁眼望着季帅,泪水无声的涌出。季帅此时并不介意齐霁是不是能想起来了,他只希望齐霁不要这么痛苦了:“不想了,我们不想了。”季帅拍着齐霁的背,恨自己不能替她承担这份痛苦。

    齐霁再次听见季帅的声音,将憋了好久的一口气挤出胸腔,将积压在心中的陈年污秽全部排了出去,世界再次清明,犹如美玉。

    “季帅,我好像想起来了,”齐霁说,“五岁时候的事情,我好像想起来了”

    季帅关切的目光锁定在齐霁的眼睛上:“你说什么?”

    “季帅,我想起来。”齐霁还是在流泪,但是脸上挂着笑容,“我五岁的时候,在懵懵懂懂中救下了一个男孩,还因此受过一次伤。刚醒过来的时候,我也曾努力的回忆我是怎么受伤的,可是越是想要想起,就越是想不起来,后来我索性就不想了。你看,我从小时候就喜欢逃避。”齐霁自嘲的笑了。

    “这个玉佩是那个小男孩给我的,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是他送给我的,他还和我说,玉佩就是门票,以后妈妈不给我买烤地瓜,他就给我买,”季帅直勾勾的盯着齐霁,齐霁举起手中的玉佩,“现在还作数吗?”

    “玉佩就是门票”这句话季帅没有告诉齐霁,是齐霁自己想起来的。季帅头皮发麻,眼神中透露着惊喜,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怎么?”齐霁佯装失落的看着季帅,“你后悔了呀?果然啊,男人的保证真的不能信啊,你看看,只是买个烤地瓜你就……”

    季帅拉着齐霁拥入怀中:“作数!烤地瓜随时可以吃!天使旁边的地瓜店都是你的。不,你不需要门票,你就是门票,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抱紧怀中的人,不再让她受伤,不再让她沉入人海。

    季帅身后碧空如洗深邃苍茫,齐霁心里丰满充盈:“季帅,谢谢你。”

    “你谢我什么?是你救了我,是我要谢谢你。你还真是我的守护天使啊!”季帅的头和齐霁靠在一起,搂着齐霁不松手,“齐霁,谢谢你。”

    齐霁想把人拉开:“你松手啊!”

    “我不!”季帅果断。

    齐霁无可奈何:“那你松一点,我要被你勒死啦。”

    “在五岁时救过我的人,在二十二岁又救了我,你说这算不算缘分啊?”季帅偏过头在齐霁耳边说,“我的守护天使。”

    齐霁用脑袋轻轻的敲了一下季帅的脑袋上:“不算。”

    季帅皱着眉头把人拉开:“为什么不算?十七年了!十七年前,人潮拥挤中那么多人,就你救了我;十七年后,不对……三年前,花朝大学人头攒动,我可是一眼就看到了你!这怎么不算缘分。”

    “命中注定。”齐霁缓声说,“这算命中注定。”

    季帅如释重负:“你是我的惊鸿一瞥,我是你的命中注定!”季帅的重点放在了后半句。

    “这么自信?”齐霁调侃。

    季帅温柔的笑了:“你别无选择!”

    齐霁故作思考:“挺好,我也不喜欢选择题!”

    时间和距离从不阻拦缘分,它只是将缘分酿成命运,在某一天化成惊喜全部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