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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爱与美之神

    汉森为了救摩尔,决定一路飞往雨林镇星球向曾经意外认识的黑市医生汪医生求助,众人正在前往的途中,大家都在各自忙各自的,汉森正睡着吊床在驾驶室闭目养神;摩尔瘫在房间里的行军床上气的直哼哼,药效还没过;加洛神父则正在二楼厨房门口的空地上做俯卧撑锻炼身体;而凯特,也坐在厨房门口的栏杆处,一口一口的喝着酒,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粗布衬衫短裤,两只洁白的玉腿悬在外面,看着底下货舱里堆着的私酒发愁。

    加洛神父挥汗如雨的锻炼了一个多小时,还用木棍挑了两箱私酒当成杠铃在练,发现凯特在那也楞了这么久,不由得奇怪,走过去在她背后一边做着反握杠铃的半蹲划船动作一边问:“怎么了?有什么苦恼吗?”

    凯特回头一看,原来是神父,勉强挤出一丝礼貌的苦笑,轻叹一声,继续低头看着下面发愣,神父看出了什么,于是主动开口说:“你前几天主动就救船长他们很聪明,反应也很快。”

    凯特木然的回答了一句:“我只是想还需要他送我们回太阳系。”

    “做得好。”看凯特不愿意多言,加洛神父就一边练着杠铃一边识相的转身离开。

    “神父……”凯特忽然叫了一句。

    “怎么?”

    凯特转头,银金色的头发似瀑布一般披下来,在下面货仓里幽蓝色的灯光下显得说不尽的忧伤,凯特那半边精致的脸庞从头发中透出黯淡的眼神,问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您是神职人员,告诉我,人死后,真的会回到银河众神的怀抱中吗?”

    “当然——不会。”加洛神父嘿嘿一笑,回答的出乎意料,“死亡是不可逆转的永久性生命机能终止。”

    这个回答让凯特都愣住了,足足好几秒种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问:“大教廷一年要处罚扣你多少薪水?”

    “最少好几万块钱。”加洛神父回答的坦坦荡荡。

    凯特都笑的很无奈,因为她觉得自己前半生的大起大落已经够惨的了,此番赔上了全部家当一无所获,在茫茫宇宙中凄凄凉凉,自己的父亲家人也早已离世,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未来的路又在何方?有时候都会思考也许死亡就解脱了,对于这个想法自己又觉得很傻很震惊,本来是想找神父寻求慰藉的,结果得到这么个回答,转头看着外面货仓,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加洛神父神色如常,换了个杠铃深蹲的动作继续做,主动打破沉默,说:“在这样一个科学发展日新月异的世界上,神学和宗教正在变成明日黄花;可是同样的,这又是一个充满苦难和艰辛的世界,对于神祇的向往又有时候会变成人们一张充满希望的小招牌。”

    “有用吗?我是说对这种世界上并不存在的神祇信仰有用吗?”凯特又被引起了兴趣,继续问。

    “当然有。”神父做了二十个负重深蹲,放下休息一会,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说,“自二十多万年以前人类诞生伊始,原始人类在面对大自然的力量上显得既软弱无力又懵懂无知,于是设计出一幅幅神灵的形象对其祈祷并寻求帮助。可是人类文明走到今天,按理来说,核弹比神话中的天神之怒还要残忍,航空技术让我们登上了一颗颗神话传说中的星球,但宗教信仰灭亡了吗?事实证明,我们从一个社会走向另一个社会,从一种文明走向另一种文明,不管在什么时代,都需要精神的寄托。”

    顿了顿,神父又说:“我从来不会去做那些证明神灵存在的虚无缥缈的工作,那是江湖神棍们才会干的事。相反,我更愿意从神学、哲学等知识中蕴含的那些多角度的哲理去发现这个世界的本质,去在这痛苦的世界中发现世界的光明面,去帮助别人,比如你前天去救我们的小船长,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我看来,我看到的是光,是一位闪烁着光的天使。”

    神父的话让凯特神情一怔,一开始觉得他是在恭维自己,和外面那些轻浮的男人没区别,但是听到闪烁着光的天使的时候和自己之前的某个梦境有些吻合,不由得暗暗吃惊。

    神父看着凯特鼓励她:“不要灰心,痛苦是无穷的,是我们生活中必然存在的一部分,它有很多种形式,也许是物质的凌虐,比如灾荒、身体的疾病、经济的贫穷,也有可能是潜藏在精神上的,是痛苦、是失去亲人的悲伤、是对未来的彷徨,但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放弃自己的生命,或者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在我的眼中,我看到的你,是一位折翼的女神,是阿佛洛狄忒的化身。”

    “阿佛洛狄忒?”凯特楞了一下,半信半疑的问,“你说的是地球时代希腊神话中那位爱与美的女神吗?”

    “verywell!”神父停住了刚要喝水的杯子,衷心的赞扬,“你连荷马史诗都知道,在这个冰冷而又麻木的时代已经不多了,可想而知你曾经也受到过不平凡的教育。”

    这话说的凯特脸红了一下,低头不语,认为神父这个比喻是在讽刺自己。

    神父仰头喝了半天水,这才长舒一口气,缓缓的说:“我记得在曾经的地球时代,有一位伟大的翻译家傅雷先生曾经写到过这么一段话:‘唯有最真实的苦难,才能驱逐浪漫的幻想苦难;唯有看到克服苦难的壮烈的悲剧,才能帮助我们担受残酷的命运……不经历过战斗的舍弃是虚伪的;不经劫难磨练的超脱是轻佻的;逃避现实的明哲是卑怯的;中庸、苟且、小智小慧,是我们的致命伤。’所以,孩子,你的路,还很长,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经历的那些突如其来的苦难,你不能因此简简单单的停下斗争的脚步,因为你还有你自己需要承载的使命,你要鼓起勇气去面对。总有一天,你为之奋斗的所有历程都将使你明白,凯特,你是一位折翼的天使,是一位吟诵史诗的女神,也许时机未到,但总有一天,你会带着我们走向一所真正的‘伊甸园’。”

    看见神父慷慨激昂的样子,凯特都给他说愣住了,怀疑是不是他干这份工作太久了张口就来的说辞,但出于礼貌,还是尴尬的笑笑,死亡的念头被这么一搅合也没了,只好道了一句晚安就回去休息了。

    神父愣了一下,随即和蔼的笑着点点头,看着凯特远去的背影,靠着桌子,一边喝水一边深邃的笑着……

    就在金角鹿号一行急速飞往雨林镇星球的时候,雨林镇的汪医生,此时此刻又是另一幅万万没想到的景象。原来她被“请”到了当地警局,坐在审讯室里,汪医生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当地的警长,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被逮捕了,诧异的质问胖警长:“警长,我到底犯了什么罪?我这是被逮捕了吗?”

    胖警长没有急着回答,抱着胳膊有些犹豫,汪医生急了:“拜托,山姆,你妻子难产都是我帮她接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胖警长面露难色,左右看看,让两个手下先出去,用手撑着桌子,小声的说:“不是我们要抓你,是黑金矿业集团,他们告发你窃取商业研究机密。”

    “我没有!”汪医生一口否决。

    胖警长无奈的说:“黑金集团那么有钱,能找律师把我们告到星际边缘的超市里去站岗,我们也惹不起,而且你的麻烦还不止一个,EIA也要抓捕你,说你开黑诊所,未经上报就通过帮犯罪分子治疗来盈利。”

    “我的天,那又怎么样?”汪医生都觉得很可笑,摊着手反问,“这个银河系里到处都是我这样的黑市医生,难道EIA要全部抓了?凭什么就抓我一个人?”

    “谁知道呢。”胖警长也不知道原因,“我的级别太低,知道的有限,EIA说将你暂时监押,过几天他们会派人过来把你带回去。”

    “什么?”汪医生都惊了,“把我带哪里去?”

    “他们没说,也许是星际监狱,也许是EIA总部。”胖警长还不忘记提醒汪医生,“我说真的,詹娜,你需要找个律师,在他们来之前还有时间,赶紧找个律师吧,过几天落到他们手里就很难说了。”

    胖警长的提示不无道理,汪医生想想也是,赶紧让胖警长帮他办理找律师的手续,自己脑中思绪万千,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暴露了问题。结果刚到下午,忽然胖警长打开门,把胖肚子探进来,小声的对汪医生说了一句:“有个大人物要见你,你自己小心。”说完一转身,正色的对外面人说了什么,随后就看见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这个老者手持银头黑檀木文明杖,身穿深色羊羔毛呢风衣,神采矍铄,肩宽瘦高,梳着一尘不染的花白背头,胸口上戴着一只银色镶钻的狼头胸针,尤其是那张脸,在颧骨分明的皱纹脸上长着的阴沟鼻子,如同神怒一般的面容,不怒自威。身后跟着两位随从也穿着上等的西装,汪医生自问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看见来人不由得皱起眉来,因为看穿着打扮,就知道这几位不是一般人,恐怕大有来历。

    老者跟着随从不紧不慢的走到桌前,看了看汪医生,对身边的胖警长说:“感谢警长先生你的服务,请把这审讯室里的录音录像设备关闭,我们的谈话受到外交豁免权的保护,不能作为呈堂证供,请给我们一点私人谈话时间。”

    胖警长似乎无法对抗这老者的要求,示意手下人按照他说的办,然后对老者开口:“老先生……呃……阁……阁下……”似乎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努力想要表现的礼貌一点,“我们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说完带着人就出去了。

    手下人帮老者抽出凳子,也懂事的离开,老者把文明杖靠在桌边,不急不慢的坐下,有序的把手上的黑色真皮手套脱下来静静的放在桌上,老者靠着背,优雅的翘起腿,双手叠起来放在膝盖上,汪医生往下瞄了瞄他的手指,想要努力的看出点痕迹来。

    老者坐在桌前,开门见山,直入主题:“我叫俄拉舒恩·库克,来自火星,伯爵爵位,现任太阳系驻仙女座星系大使馆成员之一。”

    俄拉舒恩·库克?汪医生在脑中搜索了一番,似乎没听说过,但是他的名字很有意思,翻译过来意思就是“来自于黑暗中的使者”。汪医生表面上还是稳得住的,不动声色的问:“库克伯爵?您有何贵干?”

    “老实说吧。”库克伯爵一动不动的靠在椅子上,紧盯汪医生的双眼说,“我希望你能把你在这个球星所研究的……‘成果’,全都交给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汪医生冷笑一声:“就凭你伯爵大人的一句话?”

    “当然不,我可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的。”库克伯爵也笑了,只不过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老脸笑起来也显得很轻蔑,给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不舒服的感觉,库克伯爵不紧不慢的开出了自己的价码,“其实仙女座星系EIA的人中午就到了,但我利用外交手段对他们施压,让他们在旅馆里等消息,否则你早就被他们带走了,这难道还不能彰显我的诚意吗?”

    “我不明白你说的。”

    库克伯爵见汪医生还想继续装傻,于是继续挑开了说,笑吟吟的看着汪医生:“听着,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来这里要想干些什么事情,你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你觉得你也有外交豁免权,你偷看黑金矿业集团当年的事故资料,偷取现场病毒样本,还利用研究所长那个傻蛋儿子帮你偷偷调阅当年林德雅博士在雨林镇做研究时的机密档案,你觉得你干的这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罪,就算被抓住,也可以通过外交豁免权被遣送回去而已,只要回了太阳系,他们也奈何不了你,对吧?”

    这回轮到汪医生的脸色变了,没想到这个库克伯爵把自己的背景调查的如此清楚,怒气冲冲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原来都没有听过你的爵位?”

    “小女孩,你没有听过的事情很多。”库克伯爵用手把玩着旁边靠着的文明杖把手,慢条斯理的说,“但是你现在所遇见最大的麻烦,根本不是黑金集团的举报。”

    “那还能有什么?”汪医生似乎不明白,自己一直以为另一个做黑市医生的理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借口,须知在这个银河中,满大街都是黑市医生,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那又如何?

    果不其然,库克伯爵回答:“因为你帮了不该帮的人,而他们认为在你身上有线索,所以来调查你,结果发现你的身份不简单,又正好在暗中调查最不应该调查的事情,你觉得EIA这次带走你,你还能有什么好结局吗?”

    “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汪医生怀疑的问,“我原来根本没听说过有你这么一位伯爵,你又为什么对我感兴趣?”

    “我说过,我是来和你做朋友的。”库克伯爵表情不管怎么笑,都觉得很冷漠,他认真的把身子前倾,一字一顿的说,“经过我们的调查,发现你这几年还不止仅仅是在雨林镇一个地方调查禁地,所以,把你这几年的研究成果交给我,然后把你上个月救下的那俩人情况告诉我,另外,答应我,永远不在做任何涉及禁止领域的调查,我就把你安全的带回太阳系,安全的送你回家。”

    顿了顿,库克伯爵见汪医生面上阴晴不定,显然在犹豫,于是补充了一句:“要知道,你家里人也有很多是我的朋友,我把你带回去也是出于我们的友谊。”

    这句话不说还好,说出来瞬间就让汪医生眼中光芒一闪,微微有些厌恶的看着库克伯爵,眼睛眯了眯,把平时戴的眼镜摘下来放在桌上,有些疲惫,也像是在下狠心,半晌,悠悠的问:“假如我不答应,你们准备杀了我吗?”

    库克伯爵静静的盯着汪医生好几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举起两根手指,不急不慢的说:“不要急着拒绝我的提议,我把EIA的探员再拖延两日,给你两天的时间好好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