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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杀人诛心

    “王定!他怎么在这?他不是应该在宅院里吗!”

    宋铭只觉着脑瓜子嗡嗡疼,谁特么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在迷离时,却往往能做出最合适的反应。

    宋铭正是如此,他在迷迷糊糊间,抢下了亲兵牵着的马匹。

    一溜烟。

    跑了……

    王定见他奔向了衙署方向,摇了摇头,没去管他。只是率着百十名骑兵冲乱了对方松散的阵型。

    高顺曹性也带兵从院内冲杀而出。

    两相夹击之下,主将又早早脚底抹油,除了个别宋家的死忠者,大多数士卒弃了军械,选择了投降。

    那宋铭迷瞪着闯进大门,迷瞪着迈进大厅。

    然后,他就更迷了。

    红衣戎装的吕玲绮持戟立于一旁。

    老爹宋翼却是和献帝相对而坐,正在小几上对弈。

    只见献帝将手中白子轻落于盘上,淡淡道:“宋卿,你输了。”

    宋翼面露恍然,呃了一声,审视了一下棋盘局势,良久道:“陛下虽年少,棋力却高臣甚远,臣输了。”

    说罢投子于盘,甚是萧索。

    “宋卿心有旁骛,输是自然。”献帝默默捡拾棋子,也不抬头,缓缓道:“看来宋卿与王定的对弈,也是败了。”

    宋翼倒是看向自己满身硝烟的儿子,叹道:“是啊,满盘皆输啊……”

    宋铭听出老爹语气里毫无责备之意,只有淡淡的失落。

    年近花甲的老爹,本来保养得宜,发色亮泽,肤色红润。

    可这一夜之间,却变得鸡皮鹤首,目光浑浊。

    直像是行将就木。

    一念之间,双膝咚咚跪地,双手伏于地面,头颅低垂,眼角有那珠玉坠于砖石,四散迸裂。

    “阿翁,儿子对您不起!”

    这边献帝已经捡完了他的白子,道:“宋卿,你自己的布棋,还是自己收拾吧。”

    撑膝起身,一旁侍候的魏忠早已抢上前扶着,向门外走去。

    经过宋铭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朕有八字,与汝共勉。狮子搏兔、一击而定。”

    见宋铭仍然懵懂,也不再说,自顾离去。

    陡变丛生!

    那宋铭突然暴起,拔出腰间的环首刀,作势向献帝砍去!

    口中暴喝:“吾命休矣,拉皇帝垫背,便是赚了!”

    吕玲绮身形立动,方天画戟捅向宋铭后心。

    谁料宋铭早在注意着吕玲绮,劈向献帝的一刀,竟是虚招!

    他一个错步,躲过戟尖,吕玲绮一招用尽,力有不殆。

    宋铭化砍为戳,仍是要取献帝性命。

    魏忠大喊出声,却是没有上前挡刀的勇气。

    献帝却是扯出个笑来。

    ‘如此死了,也算轻松。’

    “嗡~”

    “刺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吕玲绮左手一拍房中立柱,利用这一反力,荡起右手的画戟。

    戟上的小枝钩挂住宋铭的侧颈,刺啦一声划掉了半个脖子。

    一只羽箭牢牢钉在宋铭眉心之处,直从后脑冒出箭簇来。

    宋铭化刀为剑的这一招,终究没有能刺出去。

    一道身影当先跃入门槛,疾步到献帝身旁探查一番,见献帝无恙才长舒一口气道:“王定来迟,陛下恕罪。”

    献帝眼神复杂的看了看王定,扯起笑容道:“无碍,有吕温侯女公子在,朕安心得很。何况还有这神射曹军侯赶来支援。”

    曹性持着弓此时也进得厅来。

    献帝嘉奖,他却是目无表情。

    见王定循声看来,他便裂开大嘴无声地笑。

    王定再次确认献帝无恙后,也就不去理会他的话中意味,任由魏忠搀着他去了。

    厅中的老者,眼见长子血溅当场,却无甚表示。

    只是那驼着的背,更佝偻了。

    “宋世伯似是早有此见?”王定跪坐到献帝刚刚的位置上。

    宋翼沙哑着开了口:“铭儿刚猛直率,却最易折。既然谋事不成,生已无望,行此一举,也属份然。”

    “你父子如何确定我不能活你?”

    宋翼的眼中古井无波,他微微一笑,道:“吾志向死,你也不必戏弄。铭儿带兵走后不久,吕姑娘便引着陛下来寻我对弈。阖府毫无声息,岂不是早已被你们掌握了?”

    见王定不说话,只是笑。

    宋翼接着道:“对弈当中,不断有传令兵来禀。先是铭儿五百悍卒围了宅院,百二十人冲入一进院落,大门被抽空了架构,坍塌之后隔绝内外,再用埋藏好的薪柴硫磺以火攻之。我想你最想烧死的,是铭儿罢?”

    王定挠挠头,竟有些讪讪:“我只道进攻前院的必是重兵,因为宋铭不想我们有一人走脱。如果他当真身先士卒,倒省去我后续的布置。”

    宋翼摇头苦道:“你的诸般布置,倒算得严谨。先是堵死后门,逼迫铭儿逾墙而攻,丈余长的木竿、高处的弓箭、墙角的热油,便都能派上用场。我想你的守御之器,不止于此罢?”

    “嗯,石灰胡椒、陷阱尖刺,便是金汁,也收集了许多。”

    “如此布置,你却不在其中指挥调度?”

    王定爽朗笑道:“高校尉统领陷阵,长于攻城破寨,对这守御之道,最是烂熟于心。曹军侯射术精湛,于高处俯览全局,更是箭无虚发。有此二人,我又何必前去露怯?”

    宋翼瞥见曹性听着王定的话,又咧开了大嘴,不由得认真审视起王定来。

    ‘时刻招揽人心,此子所图甚大。’

    “你与陛下便是以来往担送酒食的仆役为掩护,出得宅院罢?”

    “不止,那些引火守备的器物,也是由此送与高校尉手中。”

    “你昨日才入城,便有如此能量?”

    “呵,便是令郎麾下,我也安排了人的。”

    宋翼怔忪片刻,道:“看来那扰乱军心者,是你的人了。”

    见王定点头,又道:“铭儿抽尽城防军卒,你也立时便知了?如此声势,你麾下兵寡,又该如何应对?”

    “好教宋世伯知道,此番入城,计有四百余众。高校尉曹军侯率二百人院中防御,玲绮统五十人拱卫陛下,还有数十人传递消息刺探情报。而我得知令郎尽抽守城兵卒后,便率人攻下你们的马厩,以一百骑兵对五百步卒,再有高曹二位里应外合,我想总不至落败吧?”

    宋翼盯着王定良久,终于长长一叹,道:“吾父子败的不亏。还有最后一问。”

    得王定示意,宋翼缓缓张口:“你,缘何料定我父子必叛?竟有如此超前之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