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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红衫湿

    出了演武场,草木便茂盛而杂乱起来,野芳佳木,具无修饰,随意生长。

    沿着这对少年自行开辟的小径走不多时,便可看见右手边清澈漱漱的小溪,沿着溪水上游走,便步入一片小森林,森林中心有一片开阔的湖泊,林无双平日便跟着向晚歌在这湖与溪之滨修行。

    虽说是修行,但向晚歌并未真正教授什么内容给林无双。有时在湖中舟里静卧;有时在溪畔石上垂钓;有时在森林中闲逛,细嗅树木芬芳;有时在草地上盘坐,遐然冥想。与其说是修行,倒不如说是在感悟天地。感悟天地是为学到些什么呢?向晚歌却总是闭口不说。

    这片直径几千米的小森林,林无双已经来过好多次了。里面的一草一木,虽不到烂熟于心的地步,但也很熟悉。这森林并不是没有边界,在这片森林之外,似乎是一片更大,更幽深的森林。有一次林无双几乎要走出这边界去了,可是向晚歌却以鲜有的严厉将他喝了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走到过那里。心中虽然好奇,但对那地方,竟隐隐有些畏惧。是以林无双虽然活泼好动,终于也没有再去找寻。

    不同于林无双的熟悉,向珍葆对这片森林还是十分陌生而又新奇的。虽然只比林无双小几个月,但毕竟是女孩子,练功没那么打紧,平日多在院子里玩,最远,也只允许她独自走到演武场。要是要到森林里,到小溪旁,都是要由人陪伴着才可以。

    “哥哥,快点!”向珍葆撒开一路挽着的哥哥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跑到小溪边,手撑着膝盖弯下身子,莹亮的溪水欢畅地向下游流去,水波叠叠的溪面上少女的脸庞红艳明亮。

    “着什么急,我们有一下午呢。”林无双笑嘻嘻地走到向珍葆的身后,探出头对着溪水中向珍葆一层层荡漾着的倒影做鬼脸。

    向珍葆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清亮的溪流出神,也许在找小虾,找小鱼,找螃蟹,或者在找珍珠,找颜色美丽的碎石,找一些女孩子喜欢的,漂亮或者连漂亮也说不上的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啊!臭哥哥!臭哥哥在水里!”向珍葆吓了一跳,听她的叫声,像是受到了比她实际受到的大了许多倍的惊吓,“不喜欢哥哥了!”

    林无双对能吓到小丫头甚是得意,大笑着说:“哈哈哈,你真胆小!”说着又伸出手去捏向珍葆红彤彤的小脸蛋,以溪水为镜子,捏着她的小脸做各样的表情。

    “不要!不要捏脸!”向珍葆有些生气地伸手打下林无双的手臂,“不喜欢,不要捏脸!”

    “好吧。”林无双不无遗憾地松开手,他到底怕妹妹生气。如果只是生闷气不理他,倒没什么关系,他能想出一千种法子逗她笑。可如果要哭,并且声势还很大,哇哇大哭,他就束手无策了。要是大人在,就算惹哭了她大人安抚一会儿也会好,但此时一个大人也没有,要是把小妹妹弄哭了可就完蛋。

    “你这么出神在看什么呢?差点掉到溪水里去,回家我娘看到你的衣服湿,一定要打我!”林无双发着牢骚转移妹妹的注意力。

    向珍葆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肯说话。

    “哟,小丫头长脾气了,哼。”林无双到底有些少爷脾气,很多人都叫他小少爷,其实他也不明白“小少爷”代表什么,他模糊地觉得这大概是一种架子,就比如过家家的游戏里,扮演父亲或丈夫时,拿出来的一种架子。

    向珍葆对林无双有着天然的亲近与喜欢,这其中某一些是出于缘分,还有某一些,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幽僻的小院里只有这两个小孩子。

    向珍葆又是个格外活泼热络的小姑娘,成日地围在林无双身边转。有时大人们会玩笑着说:“哎呀,小少爷领着小媳妇儿过来啦?”向珍葆听了,便甜甜一笑。而林无双呢,他是个什么感觉?他自己也不甚清楚,有时觉得这小丫头不免太黏人,太烦,有时又很得意她这样黏着自己。

    林无双哼了两声,见向珍葆不理会自己,便又凑过去,出新的招逗她。

    “喂,我说,你有没想过,怎么才能到这条溪的对面去?”林无双故作严肃地问道。

    “对面?”向珍葆诧异地说,回头看了林无双一眼,“从这条溪的尾巴那里走过去,不就行了么?”

    这条溪是有“尾巴”的,它没有绕着整个鹿鸣苑,一直延伸下去,它从森林里流淌出来,在不到演武场的地方就止住了脚步。

    实际水自然是要一直流淌下去的,只是由地上转入了地下罢了。在转入之处,便是它的“尾巴”。

    “走过去当然没问题,但如果有一条溪它没有尾巴呢?”林无双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没有尾巴?”向珍葆终于从溪流旁支起身来,转过身看着林无双那双黑白分明的好看的眼睛,茫然地重复着。接着果然问道,“那,那怎么办?”

    “哥哥有个秘诀,只告诉给你一个人知道。”林无双忍着笑,凑到向珍葆的耳朵边上,坚定地说,“跳过去!”

    “跳过去?”向珍葆心里觉得这多半不是个太靠谱的主意,但看着林无双的眼神,不由得又相信了。

    林无双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领着妹妹站到紧贴着溪水的草地边缘,说道:“来!蹬的时候稍往后一点,当心别踩进水里去!轻轻一蹬!”

    林无双说着松开扶着妹妹的手,双臂一摆,“噔”一下便落到了对岸。

    这溪流并不宽,宽度大约不足一米。水深更浅,尚不足膝。即使是这两个小孩儿掉进去,也淹不到胸口。林无双前几日在这儿钓鱼无聊,突发奇想要跳到此溪的对岸去,一跳竟果真成功。

    七八岁的小孩儿个子还矮,小人儿看着小溪,也觉得像大河。能跳过这条溪,对林无双来说,是个使自己吃了一惊的壮举。在妹妹的面前,自然更是要炫耀一番。

    “呵啊……”向珍葆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对岸的哥哥。

    “这个秘诀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你要不要试一试?”林无双笑道。

    “好……好,那,你会拉我吗?”向珍葆担心道。

    “当然,我可不敢让你进溪。”林无双吐舌。

    “我,果真也可以跳过来?”向珍葆疑惑道。

    “自然。你跟我差不多高,我可以你也可以。”林无双说道。其实向珍葆此时比林无双还高了约小半个头,只是林无双很好面子,不肯如实说。

    “好吧。”

    向珍葆说着,手臂一摆,脚却打了滑,慌乱一蹬果然蹬进了溪水里,踩水溅起的水花瞬间打湿了新换的红衫。

    眼见着妹妹要跌入溪去,林无双赶忙伸手抱住她的腰,猛地向后一坐,这才免使妹妹湿成个落汤鸡。

    林无双心中连声暗骂自己:“出的什么馊主意!完蛋了,这下一定要挨骂!”他回头看向妹妹,眼泪已经缀如珠串,更感大事不妙。

    “你,你怎么哭了?哥哥,哥哥……也不是一次就成功的。”林无双扯谎道,“哥哥也摔了好几次,摔得鼻青脸肿,摔得四脚朝天……”

    “我的衣服湿了!”向珍葆抽噎道,“楉涵姑姑做的红色小袄,宝儿最喜欢的红色小袄……”

    向珍葆哭得甚是伤心,林无双虽然不甚明白她为何要哭,但听着看着,实在心疼,可偏又不知应当如何安抚。

    “别哭了宝儿,哥哥给你编个花环好不好,用你喜欢的黄色小花儿?”林无双将向珍葆扶起坐好,自己蹲着探过头看向妹妹。

    向珍葆只摇摇头。

    林无双在原地蹲着,只感到束手无策。他低头拨棱着草地,拨着草地里的小木条儿玩。

    “小木条儿?”林无双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用木头生火,把衣服烤干。

    “宝儿,别哭了,哥哥有办法。”林无双拍拍向珍葆的肩,说道,“站起来,别哭了,咱俩捡些小木棍儿,搭个架子,用火把衣服烤干。”

    向珍葆擦擦眼泪,看着他。

    “好不好?”林无双问道。

    “好。”向珍葆站起来,“把衣服烤干。”

    之前说过,这里正是林无双随向晚歌修行的地方。他在溪边的一棵树下,藏了很多“兵器”——长短不同的各样木头。这些木头大多是捡来的,有的由林无双自行加工过,有的则没有。这些木头中一些拿来当戈,一些拿来当剑,再短一点的,就当做匕首。其实他很想能有一把弓,可惜到现在都没捡到合适长度和弯度的木头。

    这个秘密兵器库他一直没有告诉给别人知道,里面的兵器也一直由他独自珍藏着。可惜今天闯了大祸,不得不借出几件“兵器”来。

    林无双挑了两根带杈的,又拿了一根细长的。把带杈的木头隔开几步竖在草地上,底部分别用石头垒住。把细长木条轻轻搭在两头的枝杈上。

    “好了!”林无双拍拍手掌上的灰,笑着对向珍葆说道,“看吧,哥哥可是很厉害的!一会儿在这个架子下方生上火,把衣服挂在木条上,用火烘一会儿便能干了。”

    向珍葆捧着一捆溪边草地上捡的,潮湿的小木条儿走过来。

    “给,哥哥,可以吗?”向珍葆把双手举到林无双的眼前。

    “嗯,不行,太湿了,这么湿应该生不起火。我们等会儿去找些干的来。你先把衣服脱下来晾上。你穿着哥哥的衣服,别着凉。”林无双脱下蓝色的长衣,这长衣也是王楉涵为儿子新做的,里头塞了厚厚的棉,深秋也能穿。她知道儿子练功出了汗总爱脱得只剩一件单衣,把外衣做得厚些,儿子练完功可以马上穿上,不会受凉。

    “把这些就放地上吧,你带了手绢吗?擦擦手。”林无双穿着白色的单衣在秋风中站着,好在这日天气舒爽,下午太阳高挂,更增了几分和暖,并不叫人觉得寒冷。

    “没有。”向珍葆依言放下,手里却沾的全是泥。

    “就知道你没带。”林无双将包在一起的梳子和绢布一起递给向珍葆,说道,“这是我娘替你准备的,她料定了你不会带。你都有几十块我娘的手绢了吧,怎么偏偏不记得带出来呢?”林无双故意取笑道。

    向珍葆接过绢布,擦擦手,朝林无双做个鬼脸。眼泪已经止住了,只是此时头发乱蓬蓬,身上湿哒哒,脸又像个大花猫,再配上鬼脸,分外使人发笑。

    林无双看着向珍葆的样子哈哈一通大笑,心里已不再记挂着自己恐怕要被责骂的事情,心情又舒爽起来。

    待向珍葆换好衫,林无双将湿了一大片的薄红袄晾上,又重新帮妹妹梳了梳头。

    向珍葆此时比林无双还高些,因此穿他的衣服,也不显得肥大,倒像个清俊的小公子了。只不过脸上还是一塌糊涂的,眼泪鼻涕一大把。

    唯一的一条手绢,擦过泥总不好再擦脸。

    “去溪边洗洗脸吧,夫人,你今日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林无双说道。

    这一段时间向珍葆尤其喜欢玩过家家的把戏,和林无双两个人,有时候扮君臣,有时候扮父子,有时候扮夫妻,有时候也扮行侠仗义者和贼子。不过向珍葆最喜欢的,还是洞房花烛夜的这出戏。

    扮这场戏要许多道具,尤其新娘,在向珍葆的想象里,一定是凤冠霞帔的。凤冠,用什么替代呢?通常都用野花,长长一只的最好,可以插进头发里。霞帔呢,拿一条薄毯,在身上披着便是了。新郎没什么紧要,用布条将头发绾一绾,扮作大人,便得了。

    “有什么事?”向珍葆懵然不知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