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殊途

    归魂渡中，不忘乘着旧船，飘荡在玄湖上，彼岸花开的仍旧茂盛：“无论何时，这渡不尽的魂仍旧渡不尽……”他叹息一声，想起多年前，不忘刚刚出生就被丢出了妖族，连同他身为人族的母亲一起。母亲是人，妖王一开始护着她，可是面对妖族内的刁难，妖王的心动摇了，他慢慢开始怀疑，母亲生下的孩子会不会是覆灭妖族的怪物，妖王的耐心一直维持到不忘母亲的生产，母亲生下双生胎，完全继承妖族血统的天魔星被留下，而不忘与母亲却被狠狠的丢弃了，他与母亲颠沛流离，半人半妖的他，妖族不容，人族更不容，母亲为了保住自己被残害至死，声称杀妖除魔的仙门对不忘更是处处追杀，十几年，他在人间苟且而活，心积恐惧与绝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终于还是被以寒月宫为首的仙门诛杀了，那时的他，妖力未觉醒，还是个瘦弱不堪毫无反击之力的少年……好在，他偷留了一口气，好在，天路过人间时，将他捡了回去救活。

    每每想起，不忘总是会流泪：“若不是你当年路过人间，恐怕我早已曝尸荒野，狼噬鸦食了……”妖族不会知道，当年他们弃之如敝履的怪物，已是将天魔之力练就到至极之境的魇妖，仙门更不会知道，当年他们的绝情，将会换来全门的覆灭……

    多年来，不忘念着梅花九溟才没有大开杀戒，若今时，旧日的仇人再蠢蠢欲动，不忘定要他灰飞烟灭。

    仇恨与恩情一遍一遍在不忘脑海里翻腾，他苦笑道：“我也不知自己记下了多少仇恨才变成魇，也不知自己何时就已经变成了魇……从此后，纵有翻天覆地之力，却总是心有牵制，纵有毁灭仇怨之能，却再也不能安枕……可能，是我怕你对我的冷漠，对我的厌弃……”

    不忘闭上了眼睛，周围的景致化作水墨，纷纷落下，再睁开眼睛时，不忘已在天宫之中。他回想起自己那时只是个天真的书童，跟随着天进进出出，那样的在意天的一举一动，那样的在乎他对自己的每一个眼神……

    不忘轻轻走到天的床前，看着他沉睡的模样，笑着说：“也许，在你把我捡回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魇了，因为只有魇，才会死认一个主人……哪怕，与你殊途……”

    此时，梅花九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睁眼便见不忘在此，他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不忘转过身，向天宫外走去：“不久，一天而已。”

    梅花九溟起身，慢慢向宫外走去，余光瞥见满绕枯枝的药炉，他空洞的望着，驻足片刻，便走了。

    “如今，天下局势如何？”梅花九溟问不忘道。

    不忘很欣慰，他终于肯关心他职责以内的事了：“局势还算安稳。长空溟日是个镇的住的人。只是妖族仍有吞没人间的贪欲。”

    九溟远望星瀚说道：“无妨，妖族若携恶念出，我必要他有去无回。”

    不忘听此，欣慰之时，心中泛起一股愁绪，他微微皱眉，望着远方：“对我，也是如此吗？”

    九溟面不改色，声音清冷：“我信你。”

    不忘心中的忧愁并未缓解，反而更加难过，因为不忘是最清楚自己的：九溟啊……你，信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