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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追溯

    说白了,就算家主醒了,也留不住这愈发能耐的裕凡。她的不是翅膀硬了,不受管教了,而是她的翅膀本就是硬的,也不曾受过管教,只是他们还在她尚未懂事之前便将她囚于巫山谷的天楼罢了。

    裕凡看上去虽然还是那副容貌,只不过比之前老上了几十岁,眼角中有些细纹,白发白眉的显得她有些苍老罢了。而她这张扬的模样,坏名远播的名声该何去何从?

    即便有人为她担忧,却也伸手不及。裕凡的行踪,巫马一族的人很快就跟丢了,让人紧守着皇城也不曾见过她的身影,后又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刚被“救活”没多久的二皇子失踪了,萧皇后当时又晕了一次,皇帝陛下以及一众马屁大臣都怒不可言。禁卫军在城中肆意搜查,城门出入的百姓也被严查,可是都没有找到二皇子。皇帝让人请道家的小和尚来,却被告知小和尚早已不见踪影。

    二皇子是如何不见的,又是被何人掳走的。这些只要细想最近发生的大事便会知道答案,于是满城皆是喊着捉妖的百姓和悬赏猎人。

    皇城里如何的人心浮动惶惶不安暂且不提,远离皇城的一条小路中,一辆马车慢慢的行走着。马车外是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公子哥赶着马车,马车简陋低调,但赶着马车的人却不容忽视,里面一派悠然吃着糕点的人更是如此。

    “我觉着你这模样比之前那好看多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俩还真是一双怪人。”赶车的公子哥眼尾扫了眼身后的人,眼中的妩媚风情最是迷人。

    而里面俏生生的玉面少年,放下了手上的糕点,又拿起了早早放在一旁的镜子,满眼嫌弃的看了看,回了句:“你觉得好看,这张脸你可以拿去,只要给爷变回之前那模样就好了。”心里其实在想,他顶着这张脸自己都觉得变扭的脸,那小呆瓜还不知道给不给他抱着亲了。

    原本以为自己就该这样以魂魄的模样与她相守,谁知一觉醒来看到的不是他母后哭丧的脸,而是裕凡在大开杀戒的样子。后来得知这具身体是来自一位八字与自己相近的表兄,而裕凡在城门大开杀戒是因为他。怕是讨厌他这张阴柔的脸,所以生气了。

    白千苒微微一笑,说:“这脸放在我身上我倒是不怎么喜欢,你哥就喜欢我现在这样。”

    萧逸冷哼一声不说话,心中的烦忧在安静下来的时候更甚。

    这狐妖是如何找到裕凡的,萧逸不甚清楚其中门道,倒是看见裕凡一身素衣白发苍苍背对他们站在一条小溪前时,他便忘了去管这个问题。

    世间的一切仿佛停止了一般,他的眼中只看得见她那白发飘飘的背影,若是北燕的雪还未融化倒是挺应景。只是这一生他都不想她再踏足那伤心之地。

    萧逸走到裕凡的身边,用指尖触碰到了她的手,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才平静地问:“娘子,可有什么游山玩水的好去处?”

    裕凡在他开口后,竟有些不敢转过头来,让他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跟以前那种漫不经心的怪调调截然不同,是开朗好听的声音,真的,换了一个人似的。

    在北燕时,他顽皮劲上来时总是笑着喊她夫人或凡凡,他学寻常人家那般叫唤,是真的放得下他将来到手的天下吗?

    不知怎么的,裕凡的脑中突然闪过他快速为自己挡箭的画面,那种情景很熟悉,似乎他不止一次像那晚一样挡在她身前。可裕凡确定,那是萧逸第一次这么做,以前他都是躲在自己身后的。

    这种错觉,裕凡觉得是因为自己此身灵力不稳,受到禁术的反噬导致的。

    “没有,”裕凡的眼睛还是看着前方,飘忽的长发挡住她半边脸,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从那天雨夜开始,她的头发就这么的披着,像个疯子,而她也却是是个白发疯子。

    萧逸眼神幽幽的看着她,在看到她眼角的皱纹时,有些不敢相信地动作有些大的扳过她的身子,不期而遇地撞进她那双变化莫测的眼睛。

    她的容颜苍老了许多,白发白眉脸有细纹,那双一直墨黑得明亮的眼睛,不知何时起竟可以自由变化颜色,变成了快要透明的琥珀色,倒显得比之前冷漠了许多。只是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失去自己肉身的那晚,她悲怆过度可以理解,可是后来是因为什么,竟这般不惜地乱用灵力?

    裕凡拍下他搭放在肩膀上的手,别过脸用长发堪堪挡住自己的面容,声音平静地不真实:“你若还愿意……跟我走,那便走吧。”

    “娘子说的什么话,我这人和心离了你,可要怎么活?”萧逸收起自己表面的惊讶,藏住自己心中那种欲哭的情绪,按捺住想要追问她经历了什么的冲动,更不敢表现过分的在意她的外貌,就怕让她再次伤心。

    为了避免北燕皇城的人追寻而来,他们各自都用了伪装。裕凡将那长长的白发藏在衣服下,戴上了帷帽,而效益也戴上了面具,惯穿在身上的华衣也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青衣,脸上也稍稍修饰了一番。

    说实在的,萧逸看到自己如今这容貌也很是不习惯,更别说裕凡了。

    白千苒早就无声息的离开了,一辆马车任他们二人走四方,或许一两年以后那些通缉他们的人会逐渐淡忘,那个猖狂的杀人不眨眼的妖女和死而复生的北燕二皇子。

    但此刻,他们二人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别人的追踪。

    竹林小木屋中,巫马一族的家主在裕凡离开一天之后逐渐醒来,得知巫马言关与裕凡的交易时,气得又再次躺倒在床。

    “二弟糊涂啊,为兄年事已高就算多活几年,最后的结果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少主代表着我们巫马一族的生死存亡,岂能轻易放少主自由?若是被仇家得知,你以为少主能如她所愿,安然度过余生吗?”巫马言蔚苍老的脸上皆是惋惜和失望。

    二弟掌管巫山谷这么多年,竟愚蠢到连这些问题都没有想到,以后巫马一族该交到谁人手中?

    巫马言关站着一旁不语,他当然知道少主的重要性,只是现在的少主一代不如一代,总有一天少主不会再降临于世,与其到时候惊慌失措,不如从现在开始凭自己的实力壮大家族。再者,原本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关在天楼那么久,出来后又遇到生死离别这等痛楚,一大家子有什么事非得是要一个小姑娘来承担的?

    其实他们都是自私,明明是铮铮男儿却要靠一个女子来壮大自己。只是这些话巫马言关不敢说出来,怕大哥说他妇人之仁。

    巫马言蔚说了他几句,便让他离开,回头便派人去找寻裕凡的踪迹。

    裕凡二人近几日都在山林中走走停停,却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裕凡想过去巫马一族发现的竹林小木屋避避风头,可又怕巫马一族的人仍在那里。于是便成游山玩水一般,走走停停,只是到的地方都是偏僻无人烟的山林。

    “你真的能舍下家人与我随处流荡?不后悔放弃了一切,跟着我做个逃犯?”这个问题,裕凡想问了很久,在今日风和日丽微风清爽的午后休息时问了出来。

    她如今这容貌,看着便像他的母亲,以后可能还会变得像他奶奶,萧逸这做法实在不像那些皇家子弟,不,那些江湖传言男子都一样爱年轻好看的美人。

    裕凡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萧逸就是不一样。

    其实,原因很简单,只是裕凡避开那个答案不敢深想。

    “从一个皇子储君变成一个通缉犯,这其中待遇差别确实很大……所以你从现在开始要对我好一点。”萧逸以手为枕的靠着马车,这几日净往没有人烟的地方走,脸上的面具也摘下来了。此刻脸上带着深思熟虑的认真。

    裕凡坐在马车另一边,侧头看了他一眼,神情认真:“你不嫌弃我如今的模样?我不但比你年长多岁,连容貌也差别甚大。”

    裕凡的心里既希望他回答不嫌弃之类的话,又希望他足够地冷酷让自己狠心下来。

    面对这问题,萧逸脸上愈发的严肃,他说:“你会嫌弃我已经面目全非,嫌弃这具对你来说陌生无比的身体吗?”

    不待裕凡回答,又道:“我知你不会,我也不会,永远都不会嫌弃你。”萧逸认真的看着她,又像在看着那傻乎乎守在原地等着自己的女人。

    萧逸没有告诉她,他做了一个梦,这梦比较长,醒来后会让他心中发涩,恨不得第一时间将她拥入怀里,不再分离。

    在失去身躯后,在被套进另一具陌生的身体后,萧逸昏昏沉沉的做了个梦,梦里有个郁郁寡欢却跟裕凡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那是一片灰色的天空下,周围飘着大雾,而他走在一座长到看不到尽头的桥上,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死的透彻,这桥是地府的奈何桥。

    直到遇到了那位一直守在桥边的女人,他问:“这位姑娘,请问这里是何处?”

    那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衣裳上素净得不见一丝绣纹,她慢慢地侧过脸,只看半边萧逸心里便想:此女定是面容姣好,肤若玉凝。随后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

    可那女人面对着他的时候,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姑娘,你为何事而哭?”

    她眼睛是在看着萧逸的,只是嘴里却喊着一个陌生却又不怎么陌生的名字,她说:“萧衍师兄。”然后就红了眼眶,神情即悲伤又高兴。

    萧逸愣了一下,回过神正想跟她说他不是萧衍更不是她的师兄,画面却突然一变,身处的地方竟是仙雾云绕的山顶,他还来不及惊讶周围的浓雾,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个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大师兄,师父只是一时气话,她不是真的要将你逐出师门的,等过几天她就气消了,你莫要下山好不好?”

    萧逸正想推开她,他不是她的师兄,可是脑中却浮现他在山中求仙问道点点滴滴的记忆,他听见自己开口道:“师父并没有冤枉我,我确实偷学了门派中的禁术,逐出师门更不可能是什么气话,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被旁人看见又该说你跟我偷学禁术了。”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稚嫩的脸上挂着泪痕,她哽咽道:“我不信,你整日为我的身体劳心竭力,怎么会有时间去偷学禁术,定是因为我近日不听你话,总跟杨师兄呆一处,你生我的气了才想着下山去的。呜呜,我错了,师兄,你不要下山不要离开师门,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以往只要她一哭,师兄便会哄着她,可今日的师兄很是冷漠。这般一想,只有十四岁又一直被他纵容的小姑娘便哭得更加伤心欲绝,梨花带雨了。

    萧逸看得有些不忍,他想出言安慰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又格外冷硬的转身离去,不过一瞬身影便消失在树林之间。只留下空灵的一句:“不要跟着我,回去吧。”

    他是知道那小姑娘的性子,故而留下了这句话,可是他竟然了解她的性子,就该知道她不是轻易妥协的人。叶成羽是在满山雪地里被掌门师父捡到并带上山的,她是差点冷死在襁褓中的婴儿,虽被师父救了一命却从此落下体寒之症,身子自小比同门师兄妹弱,每到换季的头一个月她就会浑身发冷,非得泡上几日师父配制的药水不可。

    要说在师门中谁对她恩重如山,除了师父之外,自然就是一直疼爱她包容她的大师兄了。大师兄向来最得掌门师父喜欢,也是以后最适合继承掌门之位的人,名声威望都极好的大师兄怎么可能会偷学禁术?

    “他们说我身上有阴柔之气就算了,但大师兄绝不是他们能够诬蔑的!”叶成羽含泪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坚定,随后提起裙角向大师兄离去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