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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惜身

    旅行车沿着盘山路高低起伏,林夏头扭向另一边,当做无事发生。

    车子驶下北母山,再也看不见那土山上面情形。

    他松了口气,看不见就可以当做不存在,看不见就可以当做不知道,没有发生。

    车子从下方缓慢又坚定的越过那座土山,往前继续开。

    司机大叔带着墨镜,一副冷酷无情的保镖人设,他专心看着前路,将车子开的平稳。

    慈姑半睡半醒,嘴里嘬着的烟斗随着她头上下摇摆。

    车子已经走过土山一大半,眼看就要越过土山,林夏一把抓住刀,将面具扣在脸上。

    他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停车!”

    司机大叔一踩刹车,“吱”的一声尖叫,车子停下来,他面无表情的从头顶反光镜里看了林夏一眼。

    林夏身子被这刹车晃了一晃,他紧紧抓着刀柄,手上青筋蹦起。

    慈姑也被这脚刹车惯性惊醒,她虽然身子纹丝不动,却还是没好气道:“要命咯,少年人,不要瞎闹。”

    林夏用力抓住刀子,身体紧绷,说道:“上面有个孩子!”他像是说给慈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他再次喃喃自语:“有个小女孩子!”

    慈姑没有理他,打着哈欠,点燃烟斗,美滋滋抽了一口。

    她吐出蓝烟,静静看着林夏走到车门前,手伸向门把手,才淡淡开口:“会死喽,想好伐,有你甚事情?”

    林夏手握住把手,他只是又重复一句,“上面有个孩子,一个普通孩子!”

    慈姑拿着烟杆指他,“你儿?脑壳坏掉!”她烟杆指向车外,“爱寻死?去罢去罢!”

    林夏打开车门,下了车,又在车外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谢谢您,也替我转达给南星一句谢谢。”

    会死吗?也许会吧。

    为了孩子?也许是,也许不是,骗自己是就可以了。

    蠢吗?很蠢!比猪还蠢!

    那又怎么样?

    林夏义无反顾往回跑去。

    坚持更久些吧,女人,我手里提着自己命来了。

    转眼他消失在道路拐角,往土山上跑去。

    司机大叔叹了口气,第一次开口:“这孩子确实有点蠢,会里两年没有进新人了,结果就来了这么个玩意儿?蠢驴!”他装模作样摸着方向盘跟档位杆一阵忙活,车子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慈姑瞪了他一眼,“驴儿子!”她骂了一声。

    “给他留一口气,只准一口气,半口气也不能多。”慈姑显然不高兴。

    原本悬挂在她手里碧绿烟杆儿上,随着她手摆动的引火水晶球更亮了。

    水晶球里火焰忽然大盛,黄色的火焰转为一大团蓝紫色火焰,它穿过水晶球,穿过玻璃窗,以极快速度向着土山山顶飘去。

    一团蓝紫色火焰瞬间到了土山上空,空气还留着一句女子话语,“合香晓得。”

    蓝紫色火焰在空中变幻成了一个熟龄少妇,她宫装打扮,表情冷淡,居高临下看着山顶平地上的几人,却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她到达山顶时候,林夏还奔跑在半山腰,眼看要跑到山顶,他又放慢脚步。

    深吸几口气,喘匀呼吸,他才缓缓踱步,自以为风度翩翩的往几米外的山顶走。

    幸好,幸好他还给自己留了一身衣服,不然就要穿着露屁股装出场了。

    他走到山顶,交战双方都暂时罢了手,显然都晓得山下来了人。

    一边是反抗军达克,她半身血迹,身后不远趴着一名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女孩在哭泣,女孩身下是一对中年夫妻,夫妻两人都已经没有了呼吸。

    对面站着四个人,他们旁边也躺着两个人,一个还在低声痛苦呻吟,一个一动不动,怕是也死了。

    四人里有两个衣服上绣着金丝银线并蒂石兰花,这是兰西皇室专用,代表了他们皇室身份。

    另外两个面目普通,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邪恶气质。如果林夏没有看错,这应该是在秘界声名狼藉,臭名远扬,被不少势力通缉的“玉竹林五贤”其中之二。

    除了老大洪长玉,老二落飞鱼几年前被人剿灭,剩下三个歪瓜裂枣,连上地上死掉那个,应该都在这里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这剩下来的“三贤”什么时候暗地里投靠了兰西皇室。

    玉竹林五贤之所以声名狼藉,不仅在于他们好色贪财,嗜杀成性,更主要在于他们从不会自重身份,喜欢对普通人出手。

    秘界修士,除了死敌仇人,如非必要,一般都自矜自持,不会对普通人出手,也就是所谓自恃宗师气度。

    这五贤不一样,以折磨辱杀普通人为乐,绝对的秘界之耻,灵修败类。

    “足下何人?兰西皇室在此捉拿钦犯,烦请避让!”对面西兰皇室中的一人警戒着厉色喝退他。

    任谁看见对方一张面具顶在脸上,都不会觉得对方是个善类,来这里是为了开聚会。

    林夏顶着面具脸,没有理他。

    其实他心里也在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与人生死相搏,这一次可就没人会救他了。

    不过戴着面具的缘故,他不说话,反而更显得冷硬,煞气。

    兰西皇室之人见他不说话,皱了皱眉,“在下木术托,敢问朋友姓名?可是铁心与兰西为难?”他已经将这面具人当做必杀目标。

    若是无名之辈,无视皇室钦令,藐视皇族,便是取死之道。

    “童林!”林夏开口,他的假名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他缓步走近女孩,被奥纳·达克拦住了脚步,她盯着林夏,刀锋低垂,挡在林夏面前。

    林夏停下脚步,对着女孩喊道:“小妹子!你要死了你知道吗?”

    女孩已经哭的软了身子,无力的趴在父母身上无声抽噎,她闻言身子抖了抖,没有去回答林夏,反而又哭了起来。

    林夏喊道:“哥哥我叫童林,人称要钱不要命童半城,死要钱童算盘,如果你可以给我点钱,或者能换成钱的东西,我可以带你走。”

    这是他的计划,带着女孩子逃走,反抗军达克只要不蠢,必定也能顺利逃生。

    木术托身边的木术轮性子火爆,他早已看不惯林夏,忍不住叫道:“什么狗屁藏头露尾的东西,老子让你血洒半城,骨头做算盘。”

    一边叫着便要冲上来,被木术托拉住,他是真的有心砍死这无脸之辈。

    林夏没有理他,他又问女孩,“怎么样,小姑娘考虑一下?童叟无欺金不换说的就是我。如果不是看在你同为星海人的份上,我才不会发这善心。”

    似乎“星海人”这三个字有什么魔力,女孩这时才抬起头,她脸上满是血污,眼里麻木无神。

    “你也是星海人?”她问。

    “如假包换。”

    “那你告诉我,做个星海人有什么不好?”她流下眼泪来,“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总说,我们来自南大陆,我们是波克人,可是我明明就知道,我们都是星海人。”女孩泪如雨下。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十年了!星海哪里不好了?”她泪如雨下。

    奥纳·达克低下头,坚定的眼神里也带了一点哀伤,只是转瞬间,她又抬起头,哀伤又被冷漠坚硬代替。

    女孩泣不成声,喃喃低语,“波克又有哪里好了?哪里好了?”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林夏心道,我又不是心灵导师,咱能不能别浪费时间,抓紧时间跑路。

    我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的,但也不想放过任何一点求生机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