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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中来客

    楚国边境的潞州城,紧靠福陵江,只要渡过大江向北便是越国的地界。

    此时正值晌午,天空黑黢黢的,绵绵地下着雨,浩大的江水借着雨势奔流湍急。

    口岸边渡,寥落着少许断木,似乎是江船残骸。渡口木道也淹没在汹涌的江流中,被冲刷的发黑,似乎随时会沉没一般。

    从渡外官道望向城池,路上行人寥寥,一幅凄凉景象。

    潞州城本来不是如此,这里是两国通商的要道,平日里熙熙攘攘,南北客商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现在却不复当初的热闹。

    都是因为这场该死的雨!这场下了半个月还未停的雨!

    城内悦丰酒楼的掌柜站在一楼的门廊处,看着伙计正在雨中,挽着裤腿,拿着一把大铁铲,向远处慢慢地加固着引水渠,不禁仰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小声嘀咕着。

    这城中多处被淹,很多人都已经避走,若不是这酒楼是自己多年来的心血,自己也决计不会停留,眼下只盼着老天开眼,放出太阳来,过了这一劫。雨再这样下下去,恐怕酒楼没倒,人倒要泡烂了。

    正思忖间,忽然看见街道不远处来了一小队人。

    这一队五人,四男一女,皆是衣着不凡,在雨中不疾不徐,款款而来,周身好似有一层薄膜,将雨水统统弹开,却是点水未沾。

    没一会儿,这五人已停在酒楼掌柜近前,为首的是一名二十七八岁年纪的青年,穿着蓝衣,身量七尺,皮肤黝黑,瘦得仿佛刻在骨头上。

    掌柜惊恐,刚刚一作揖,还未说话,就听到这队人中的那位靓丽少女开口道,“掌柜的,赶紧备酒备菜,我们急的很。”

    掌柜连忙让开门口,堆起脸皮,连连弯腰笑道:“马上,马上。几位仙长请进,请进。”

    不多时,一些简单的酒菜已经端上五人的桌子。

    掌柜后退,小心翼翼的瞄着坐在靠窗位置的五人,那挡雨的手段多半就是仙法了吧,这样的人物,自己只在城外远远地看见过两次,哪里想到一次竟会来五位,也不禁好奇是怎样的原因。

    边想着,掌柜也不敢多留,转身回了内堂,不再轻易露头。

    坐在那里有三人此刻目光都看向为首的精瘦男子,却见他眉头紧锁,兀自定定地望着窗外。只有一位黄衣小伙子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来。

    在掌柜的避开后,又是那娇俏的少女先对望着窗外的男子道:“齐师兄,不必如此忧心,不如先吃点东西。”

    说罢又将酒壶拿起来给齐师兄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看向对面桌的两人道:“赵维师兄,李盛麟师兄,你们难道也担心吗?”

    赵维是个白胖的青年,听少女发问,不禁看向少女,沉声道:“欧阳师妹,我们这次出来是要捉拿陆飞峦,你可知道陆飞峦是谁,我们又为何要捉拿他?”

    一旁文弱书生模样的李盛麟此刻也看向了欧阳黛,此女是紫云门大长老欧阳禄的独孙,平日很少外出,这次的事情要带着她,也不禁有些奇怪。

    欧阳黛清脆的声音响起,道:“陆飞峦是谁我倒是有印象的,是不是一个白头发少年?前些年,他作为外门弟子在门内修炼,我还曾指导过一二。至于为什么此次要捉拿他,我爷爷说是因为一个宝物,名叫‘水云珏’的东西,可是如此?”

    赵维听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陆飞峦盗走我门至宝‘水云珏’已经过去了三年,虽然门内一直在追查,但都没有准确情报,此次潞州城的异象,在楚国的探子来报,多半是因为陆飞峦。”

    “陆飞峦竟有这等神通,可使这潞州城有如此异象?”欧阳黛不禁吃惊,道:“那对手如此厉害,为何我爷爷不亲自来捉拿此人呢?”

    李盛麟这时放下酒杯道:“如果老祖出面此事自然是手到擒来,但欧阳师妹有所不知,金丹境界已经是陆地神仙一样的人物,到哪里都容易惊动一方,各国势力又错综复杂,如果被人发现老祖为‘水云珏’出手,到时候引起骚动,反而容易弄巧成拙。不如由小辈行动来的更方便。”

    欧阳黛听完李盛麟的解释,不禁点点头道:“也确实如此,如果爷爷这等人物来了,岂不是让人知道这里有天大的宝贝,到时恐怕真的会引起纷争。不过这‘水云珏’如此宝物,单凭我们几个人,真的能成功夺回吗,会不会太过冒险?”

    此刻为首的精瘦男子齐师兄终于回过头来,对着欧阳黛道:“这潞州城的异动的确非常可能与陆飞峦有关,但是此番绝不是陆飞峦的本事,却是‘水云珏’本身在作怪。所以对付陆飞峦,我们一行人倒不至于完全没有胜算。”

    李盛麟此刻也附和道:“正是如此,而且齐远师兄修为精深,已筑基巅峰多年,此番出手,定能擒得此人。”

    齐远闻言摆起右手道:“李师弟,还是谨慎些好,陆飞峦小贼的确是不难对付,但‘水云珏’的威能却不好说,我听闻这陆飞峦是二品水灵根,和‘水云珏’相互契合之下,也难保不会有什么杀手锏。”

    众人听闻,不禁都默然。

    ‘水云珏’乃是当年无量海中的一只凶兽,名叫‘执徐’,是各国众多修士,按照其秉性,依照十二长生中的辰位,为其命名,意为墓水之库。

    执徐为凶多载,修为高深,一度达到化灵境界,可与多位元婴期修士厮杀,且性格狡猾,诡计多端,终于在数百年前才被众多修士合力击杀,取出内丹。后来时更世异,多番辗转,‘水云珏’不知怎么落到了越国的紫云门手中,紫云门使用此宝,筑练室,加之聚灵阵的威能,可使灵气浓度提升十数倍,几乎肉眼可见,以供门内众人修炼,后重命名之曰‘水云珏’。

    此时一直吃东西的黄衣青年放下筷子,取了一只酒杯,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酒,“兹儿兹儿”地喝起来。

    众人不禁皱眉。还是欧阳黛先说道:“叶语师弟,大家都在为陆飞峦的事情烦心,你倒好,吃吃喝喝的,难道你就不担心?”

    却见叶语非但不着恼,反而抬头笑了笑,道:“欧阳师姐,各位师兄,为此事忧心大可不必,宗门派出各位,以齐师兄为首,都是我门中的青年翘楚,而且长老们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好不容易得到‘水云珏’的下落,总不能让陆飞峦这么容易就跑了吧,何况还要搭上我等的性命?决计不会如此的。”

    听叶语说完,欧阳黛脸色好看许多,赞同道:“不错,爷爷如果知道危险,决计不会安排我前来的。”

    齐远也点头道:“叶师弟说的也很对,门内安排我们前来必然有功成的把握,虽然小心一些总没错,大家还是先打起精神,找到陆飞峦再说。”

    说罢也拿起酒喝了一杯。

    一旁的赵维和李盛麟也点头同意。

    心中却想,这叶语是临出发前才安排进队伍的,也不知道是内门哪个长老的弟子,如此大咧咧的,说的话却很有道理。一路上倒是小觑了他。

    众人吃过饭,留下大块的银钱,也不打招呼,出门直奔城西而去。

    悦丰酒楼的掌柜手捧着银钱,看着窗外五人依旧是点水不沾地消失在雨中,口中喊道:“小六子,别挖了,咱们关门两天,两天之后,雨还不停,就离开这鬼地方!”

    却说紫云门的齐远五人,一路穿过潞州城,直出西城门,望见那天空越发的黑暗低沉。

    西城门外原本是一片挨着福陵江的绿草原,此刻在阴雨的淫威下,倒伏无数,岸外水声奔腾,岸内偶有风伴雨而过,草原‘呜呜’作响,更加荒凉寥落。

    旷野之中,不时有电闪雷鸣,天地会被刹那的照亮,随即便是更阴沉的昏暗。

    齐远等人放眼望去,昏暗的草原尽头,是比天空更漆黑的远山的轮廓。那片山隶属于白山山脉,紧靠福陵江,是他们这次任务的重要探查地点。

    只见李盛麟运使指决,立时,足下水流环绕,滚浪奔涌,带动着身体沿着城外的小路,向着白山而去,那速度比常人之全力奔跑还要快上几倍。

    齐远看向远处白山的方向,那里的水气浓郁,几乎要凝实。‘水云珏’也许就在那里!想罢,也运使指决,准备赶路。

    忽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地为之一亮,轰隆隆的雷声中,欧阳黛“啊”的轻叫了一声。众人猛地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欧阳黛,却见欧阳黛正惊异地指着不远处的草原,四人顺着方向看去,又是一道惊雷!

    天地间,昏暗的草原上,一个黑色人影正颤颤巍巍地以手指天。

    闪电刹那而至,强烈的白光映在人影的脸上,一个衣衫褴褛,模样清秀的青年,此刻乱发飞扬,面目狰狞,在无声咆哮中直直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