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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多

    戚发在一旁冷笑道:“死人我亦能使其还魂陈怨,你这个活人倒是敢不说真话?”

    老鸨急忙道:“仙长,老身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

    “哼!”戚发冷声道:“你当这平康坊我在来之前,便一无所知吗?紫云门的外门弟子早已知晓了李师师之死来龙去脉,但唯独搞不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张纯阳问道。

    “那就是这个始乱终弃,叫做宋初雨的书生人去了哪里?”戚发道。

    李师师闻言失声疑道:“妈妈不是说他得了皇城贵人的提携,已经离开抚州入赘去了吗?”

    老鸨只撅在地上没有说话。

    只见戚发左手一招,一道白烟隐隐出现,随即化成一个美妇,正是张纯阳遭遇狐狸精那一晚所见的阴魂。

    那阴魂放出煞气来,使寻常人也能看得到其身形。随后看着老鸨,冷声地道:“奴已经打听过本地精灵,宋初雨并没有离开抚州。”

    这下老鸨终于不再颤抖,而是头伏在地,看不清楚脸色。

    李师师也变了颜色,问道:“那么这个负心汉却是到了哪里?难道是入赘了本地的小姐家里?不然他为何不来看我,还着妈妈来要回我们的信物!”

    张纯阳看那美妇盯着神色慌乱的李师师,感觉美妇阴魂的眼中竟有一丝同情。

    美妇叹息一声道:“宋初雨已经死了!就埋在城外东郊的翠屏山里,如今也是一只孤魂野鬼。”

    李师师闻言勃然变色,怀疑、不解、痛苦、愧疚种种表情一一闪过,最后竟隐隐有失控的征兆,身后金笼中的煞气正缓缓地向着魂体流动,开始压制不住。

    她已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看着老鸨的双眼似乎要浸出血来。

    她自小就生活在平康坊,因为才姿俱佳,作为花魁,是平康坊最大的摇钱树之一,因此被保护的很好,并没有楼下众女的烦恼。

    她甚至可以任性,可以撒娇,正是如此,单纯的她不愿相信,对其言听计从的妈妈会骗她!

    但李师师并不傻,她知道妈妈完全有理由这么做,因为宋初雨竟要带走自己这棵摇钱树!

    最大的秘密被揭发,老鸨此刻已经摊在地上,似一条泄了气的死猪。

    众人也都猜到真相,此刻无不震动。

    自古以来才子佳人的风月故事便为人所津津乐道,此刻看着容姿俏丽的李师师,尽管已经化成厉鬼却依然惹人怜爱。再看看地上的老鸨,精瘦捕快只感觉一股憋闷之气在胸间晃荡:白瞎这么个美人儿了!

    “把这个腌臜肥婆给老子抓起来,抚州城制下,竟敢谋杀害人!”

    几位上楼来的捕快,到了此刻也不怕了,只觉得厉鬼反而要比这老鸨可爱几分。

    纷纷上前来,凶神恶煞地按住了老鸨,押着下楼去了。

    真相她自会交代。

    精瘦捕快冲着戚发、张纯阳一拱手道:“既然首犯落网,我等便去了,此间的事烦请两位仙长善后。”

    的确,这鬼神精怪之事,本就是他管不了的。既然抓住了犯人,还是尽快回禀大人审讯清楚为好。

    “你亦知自己所犯罪恶,身上煞气深重,只需半日,便又要做个无情厉鬼,我欲带你去东郊,你可愿意?”戚发看着正在反煞的李师师道。

    李师师感受着身后的煞气在缓缓地向着身上聚集,对着戚发深深一拜,痛苦地道:“似我这等是非不分的恶煞,只诛灭便了,道长不必再为我费心。”

    戚发却道:“宋初雨可是一直在东郊等着你。”

    李师师掩面而泣。

    …………

    云外青山,绿水溪涧,城东郊的翠屏山山腰的一棵老槐树,正顶着太阳,迎风摇动着它的叶子。

    “道长,我这个样子,实在是羞于再见师师,若是惊到她反而不美。只请转告她,我宋初雨没有变心,若有缘,下一世再见吧!”

    张纯阳看着眼前的宋初雨直摇头,这书生那日被老鸨要挟,因为拒绝手书一封绝情信,被乱棍打死,此刻的死相也是被打的不成人形,凄惨无比。

    戚发在一旁冲张纯阳道:“你不是一直想试试你的灭相眼吗?一会儿我把他的煞气分离出来,你可吸收看看。”

    说着,戚发依旧立指决在胸,口中念动:“分魂凝煞,敕!”

    宋初雨的魂魄悠悠荡荡地被分成了两份,一份是个衣冠楚楚的公子,竟没有了骇人的死相,另一份则凝成了灰色的煞气。

    张纯阳也不废话,剑指横在额头,冲着那灰色的煞气,目透红光。

    “灭相眼,动!”

    只见一束红光自张纯阳眼中飞出,如绸带一般,包裹住那灰色煞气,飞快地又返回了张纯阳的眼中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戚发问道。

    那股煞气一进入张纯阳体内,就奔他右脚的照海穴而去,执徐看见,连忙一口吞下。

    “这个什么灭相眼,竟真能吸进煞气这种好东西?”

    执徐回味着刚刚的煞气,惊喜万分。

    “没什么感觉啊。”张纯阳道。

    “嗯?我当初修习此法的时候,煞气久聚不散,用元神生生耗耗了许久才将其消化,你怎地如此轻松?”戚发十分奇怪。

    “可能是煞气不够,一会儿李师师的煞气你再试一试,她的煞气可比宋初雨的要强烈数倍,一定要小心。”戚发又道

    张纯阳点头。

    只见戚发拿出玉梳子,对宋初雨道:“现在你煞气已去,面目恢复,李师师就在这梳子里,你们即刻便可相会。”

    不等戚发说完,那梳子一阵震颤,随后李师师已然出现。

    “宋郎!”

    “师师!”

    两人一见面,李师师身上的煞气竟然自动分离开,看来确实应了那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张纯阳也不犹豫,依旧剑指横在额头,灭相眼发动。

    红光这次包裹的煞气显然比刚才浓厚的多,但依旧迅速隐没在张纯阳的眼中。

    执徐正趴在照海穴回味着,猛然间又是一股煞气窜来,比之刚才要强上数倍。

    “还真是说来就来,大爷这次吃个够!”

    大蟾蜍立刻吐出大舌头来一卷,吃苍蝇也似的,将煞气一口吃进,甚至舒服地打了个嗝儿。

    戚发看着张纯阳面无表情的吸收了煞气,嘴角不由的动了动。

    “搞不懂,实在是搞不懂。”

    张纯阳则尴尬地立在原地,身体依旧毫无反应!

    本来戚发一幅严肃模样,现在反倒无奈起来。

    “也好,这灭相眼本来就是有利有弊,我当初没有继续修习它也是因为它虽然可以锤炼元神,但是却十分凶险,对于我这种修习阳神的人来说,弊大于利,一旦我被煞气缠上,其他加持的力量也会变得杂驳不纯。”

    张纯阳道:“既然煞气对我毫无影响,是不是说我比较适合祈神下界?”

    戚发摇摇头:“小子,不是我不教你阳神之法,你如今修习《灭相眼》,这煞气影响只是其一,主要是祈神下界中有些法门与夺舍类似,都是一种阳神将力量加持在我们的元神之上,只不过时间非常短暂,不会出现影响。”

    见张纯阳点头表示明白,戚发继续说道:“你在炼气境就掌握了‘通幽’的法门,依靠的全是元神出窍,这就说明你的身体非常适合被夺舍,只要有其他阳神进入你的身体,时久日长,就会自动和你的身体产生共鸣,进而完全控制它。”

    张纯阳疑惑道:“我的身体非常适合被夺舍?”

    “不错,正常人元神和身体是一体的,即便是修士,也要到元婴期才开始逐步脱离。当存于一体时,关系非常紧密,必须以大力破开泥丸宫才能夺舍,而且需要的时间非常漫长,并非瞬息即成。”戚发答道。

    “如果瞬息即夺会怎样?”张纯阳疑问道。

    “因为没能适应新的元神,身体阴阳分离,不久肉身便死,夺舍也就失败了。”

    “那么我现在的状态岂不是处于分离的边缘?若有其他元神出现,只要和我的身体建立联系,不需多久便可夺舍?”张纯阳惊道。

    戚发点点头,“正是如此,如果你修阳神,那所祈之神用不了几次,就会被迫下界,再离不开你的身体了。”

    张纯阳点头,神色十分严肃,回想起之前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禁心底发凉,自己的身上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但回头看看你侬我侬的宋李二人,心里释然了许多。

    人家做鬼都不怕,我一个大活人担心什么!

    “宋郎,你送我的信物被妈妈骗了去,你不会怪我吧。”李师师不复之前凶恶的模样,俨然一个怀春少女,看着宋初雨幽幽地道。

    “我活着的时候不能和你在一起,只盼着能再见你一面,此番团聚已经是天大的造化,还管他什么信物不信物的。”宋初雨搂过李师师柔声道。

    戚发不愿意做电灯泡,拉着张纯阳转身便要走。却听身后的二鬼叫道:“恩公留步!”

    戚发回过头来,只见二鬼已经拜伏在地。

    “师师身上的罪孽深重,但在下实在不忍她一人承受,想请道长做个见证,无论是什么冤情孽债,我宋初雨愿一力负担。”宋初雨拜道。

    戚发笑道:“你负担什么?这世间的规矩几时轮到你来定?”

    宋初雨不禁神色紧张,正欲开口,却听戚发道:“我回城中会着人为你二人做场法事,届时你们将享有百年阴寿。不过在这百年里你们要做足千件善事,不论大小。以消你李师师的恶业。”

    “多谢恩公!还请恩公告知姓名,我二人要早晚为恩公祈福。”二人不住拜谢。

    戚发摆手道:“不必了!只消你二人牢记我说过的话。”

    “是!百年里千件善事。”二人齐声回答。

    戚发听完不再啰嗦,拉着张纯阳下山去了,身后犹自听到李师师在喊:“烦请小道长替奴给锦儿赔礼。”

    “她得知真相,早已回归枉死城报道,不日便会投胎,你还是好好修你的善果吧。”

    张纯阳清亮的声音传来。

    宋初雨和李师师,对着二人背影又是盈盈的一拜,相视一眼,慢慢地隐没不见踪影。

    “道长,你对付李师师用的那招是叫什么龙爪手吗?”

    “什么龙爪手……胡说八道,看你这本事不大,胆子倒是不小,竟然站在门口不躲,跟你说了慎重,慎重……”

    “我一躲,让她跑了,岂不麻烦?”

    “也罢,有时间我还是教你两招,唉……”

    两人逐渐化成两个小点,消失在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