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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闹的动静实在太大,燕春楼又是禁卫巡城必经之路,便是老鸨想遮掩也已晚了三春。

    “大人,这便是燕春楼所有人了。”

    见她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京兆尹也只觉晦气,若非出了人命,刑部和大理寺又几经推脱,当他愿接手烂摊子呢。

    狠啐了一口,京兆尹重新端起假笑,负手自一排排人眼前走过,想要从他们神情中抓住些许线索,可惜一无所获。

    老鸨习惯跟各种人打交道,又岂会看不出他隐忍的懊恼,松了口气的同时,面上尽是得意,腰板都挺直不少。

    该!

    查都不查就断定是她燕春楼的人所为,还明察秋毫的清官呢,整个一糊涂虫!

    再说了,谁家杀了人会挂在自己家门口啊,岂非不打自招?但凡长了脑子就该想到!

    不愿同长公主直接对上便想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呸!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等主子露面的那天,非剥了他皮不可!

    只是……

    视线落到盖了白布的尸体上,老鸨目露怜悯,幽幽叹了口气。

    莺莺这丫头,自小就是在燕春楼长起来的,更是她手把手教成了今日的模样,想着留作棋子,为主子所用呢,孰能料到,半道竟出了这档子事,多年心血,就白白葬送了。

    更可气的是,她还不能闹上长公主府讨个说法,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老鸨心中还有一疑问,也是整个燕春楼的疑问。

    好端端的,莺莺的尸体怎么会挂到燕春楼的门上,主子应当都处置好了才对。

    又或者是种暗示?

    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行动啊。

    挠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那厢来回绕了三圈的京兆尹也倍感头疼,太阳穴突突直跳。

    “如何?大人可找到凶手了?”

    冷若冰霜的声音迫使他回头,掩唇干笑几声,踱步坐回对面。

    “本官也是奉命办事,此案牵扯重大,捅到陛下面前才是大麻烦。尸体毕竟是在燕春楼门前发现的,本官依律盘问也是常情,妈妈何必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老鸨勾唇冷笑,一改平素虚与委蛇的做派。

    触及底线的事,她从不退缩,再让他们待下去,就该拆了燕春楼了!

    那还得了?!

    “大人也不必拿官威压我,您要查,贱妾配合就是,现如今查也查了,却连个结果都没有,里里外外的人都盯着呢,大人不该给贱妾个说法吗?贱妾开门做生意,牵扯到人命官司,以后这生意还如何做?”

    说着,老鸨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倾身,含笑直勾勾盯着京兆尹,低声警告。

    “大人可别忘了,便是陛下,都要纵着燕春楼几分呢。”

    京兆尹用力揉了几下额头,为官数载,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出身烟花之地的女人说到哑口无言,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招呼官役带上尸体,豁然起身往外走。

    “你要说法,本官还不知管谁要说法呢!你当本官愿意同尔等女流之辈起纷争,实话告诉你,本官此行,奉的就是皇命,密令!这事要解决不好,不止你的生意做不成,本官的乌纱帽也稳不住!给你们只有半日,本官在京兆府恭候大驾!走!”

    “你!”

    老鸨咬紧牙,怒目瞪着一行人的身影离去,手一挥,门应势而关,隔绝了周遭数不清的视线。

    背对着门,老鸨捂着起伏的胸口坐下,想起方才京兆尹的警告,抬手招了个不起眼的小厮,放人堆里都发现不了的那种。

    “速速传信与主子,将此事详细告知于他,问清后续该如何。”

    小厮垂首硬是,脚步轻快绕过大堂,从后门离开了,殊不知,他刚在街上露面,便有人盯住了他。

    寻常人许瞧不出不妥,只不可能瞒过刘嘉宁和锦棠的眼睛,她们边逛着,边远远坠在后面,看清他进了何处,便不再上前。

    门匾上斗大的“靖王府”,让刘嘉宁恨得牙痒痒。

    她的运气就这么不好,越是不想跟谁扯上关系越能扯上?

    她就搞不懂了,陆淮山到底想干什么,明知她跟昭阳水火不相容,却仍旧左右逢源,真以为她拿他没办法不成!

    ……倒也是事实。

    要她现在就对上陆淮山,的确没任何胜算。

    刘嘉宁暗骂一句“该死”!

    前世怎么就没看清他的脸,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被动!

    转身欲离开,似想到了什么,刘嘉宁突然驻足回看,“靖王府”三个字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若燕春楼是他的,以他对昭阳的疼宠,为何要帮她摆下那样一场局。

    他深知昭阳性情,也该料想过今日种种,如此行事,岂非暴露了自己?

    她从未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

    靖王府后院,宋阳正百无聊赖靠坐在亭中听曲,在他正前方有偌大一个高台,也是他来了之后紧赶慢赶搭好的。

    丝竹声曼妙,美人身姿摇曳,他却从始至终闭着眼,未曾抬眸看过,好似只是为了让府中有点不一样的声音。

    直到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他才懒洋洋睁眼,只看了一眼便又闭上了。

    “着急忙慌的作甚,在王府得时刻注意规矩。”

    来人正是燕春楼的小厮,闻言小心斜了眼高台,撇撇嘴心下腹诽。

    张口规矩闭口规矩的人,却最不守规矩。

    这话就是烂在肚子里,他也不敢说,只凑近几步,将老鸨交代的话缓缓道出。

    见不到主子,跟宋公子说也一样……吧。

    “妈妈让小的问一句,您后续是如何打算的,咱们也好提早做安排。”

    半晌,宋阳才反应过来,抬手止住高台上的人,不耐烦挥手,让她们下去,等人都走光了才坐直身子面朝他。

    “你是说,有人把尸体挂到了燕春楼外?”

    话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控制不住的高了起来。

    陆淮山循着乐声拐过长廊,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蹙眉停下。

    身后其他人都知道宋军师的德行,只盼着他不要再碰触将军底线。

    在府中大肆声乐、广招伶人,已是耸人听闻了。

    小厮也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愣愣点头,心头涌上不太好的预感。

    难不成这事跟他有关?还是瞒着主子干的?!

    宋阳摸摸光溜溜的下颌,哼笑一声。

    “没想到啊。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胆大的能吞下天了。诶你说,她是真不知道燕春楼是你们家王爷的,还是明知故犯呢。”

    小厮再傻也听懂了!

    “您……哎呀宋公子!若是主子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的啊!”

    宋阳眨眨眼,手握拳敲了他一下,呲牙道。

    “瞎叫唤什么,生怕他不知道是不是。再说了,我什么都没做啊,他跟我发什么火。”

    小厮急的直跳脚,十分后悔跑这一趟。

    刚想开口劝他主动跟主子认错,一抬眼就见迎面走来一行人,绝望的闭上了嘴,垂首跪到一旁等着领罚。

    宋公子啊……可真是害死他了啊!

    “你干嘛……”

    “你刚才说,什么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