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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ronprinz Rudolf:35、春天的十七个瞬间(3)

    可怕的前所未有的震动经由地表传过来的时候,奥地利公主索菲亚几乎被倒下来的潘趣酒浸了个湿透。那副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所幸的是,灯光突然熄灭,一片漆黑之中,谁也看不到谁。

    地面很湿,震动将长条餐桌全都掀翻,酒水、餐点、杯盘撒得到处都是,盛放潘趣酒的巨大玻璃盏倾倒下来,半个房间都是细小的玻璃碎片。黑暗中,所有的人都慌乱不已,跌跌撞撞,索菲亚本来是惊得就地蹲下,然而不知是什么人忽地撞了过来,将她推倒在地。

    好疼!

    玻璃碎片穿透绸缎,直扎进她的皮肉里,也没感觉到疼,只觉得半边身体发麻,她不禁呻吟出声,“哎哟”一声。

    公主的女伴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索菲亚在一片漆黑中,第一次感觉到惶然无助:她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天之骄女,怕她学步时会被家具碰伤,索菲太后甚至命人将宫中所有家具的腿儿都包上软布!而她一向引以为傲的洁白细腻的皮肤,今天免不了要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大创伤了……

    她的沮丧甚至超越了肉体的疼痛。

    人们的尖叫声不断的从各个方向传来,那些声音是多么遥远啊……索菲亚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真正重大危险的事情,嗯,如果之前的鲁道夫遇刺算是的话。可那毕竟跟亲身经历相去甚远,她虽心疼弟弟,毕竟跟现在这情况完全不同。

    这就是所谓“真正危险的时刻”吗?索菲亚喃喃的低声说,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话,她不觉得冷,不觉得疼,潘趣酒是甜香甜香的,沁到她的伤口里,渐渐的火辣起来。

    她想,母亲总是不让自己过早接触这种魔鬼的造物,果然是有理由的。那么甜蜜的香味,仿佛仅仅只是呼吸到空气中的酒精分子,就会醉倒……当然现在这个情况未免诡异了。索菲亚试图站起来,然而双手撑在地板上,只觉得一阵疼痛——地板上散布的玻璃渣再次伤害到了她的手掌。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顿时觉得自己很没用。

    地板上到处都流淌着酒精饮料,整个房间里弥漫着醉人的酒香。索菲亚只感觉浑身黏糊糊的,她素来爱洁,每天光是洗手都要十几次,顿觉无法忍受。

    而外面的嘈杂声似乎永远不会结束了。

    ——到底什么时候,这场可怕的事故才能够结束呢?

    我们都知道,通常童话故事里面,公主总会遇到王子来拯救她的,不论公主是在高高的塔上,还是在恶龙的山洞里面。索菲亚公主也会遇到她的王子前来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外面已经有依稀的光亮了,是仆人们点亮了烛台。餐厅里的人基本上都跑了出去,没人注意到奥地利的公主殿下半躺在地板上。

    这段时间并不长,但是在索菲亚的记忆中,长得似乎永无止尽。这段记忆伴着冰冷的黑暗,和惊惶无助,还有潘趣酒的甜香,永远留在她的脑海中。

    就在这样的茫然时刻,一双温暖的手伸了过来,这一刻也深深印在公主殿下的心海中。

    借着一丝微弱的亮光,那双手的主人将公主从地板上抱起来,他的手臂结实有力,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说不出的清爽好闻,就连他的声音,也从来没有显得那么迷人过。

    “公主,请允许我带您去安全的地方。”

    ****

    奥芬王宫里有上百间房间,其中大部分是皇室家族从未打开过的。因了这个夜晚的特殊性,许多房间被临时开启,用来提供给客人们休息。将一大群惊慌的人们放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面,那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莫名的恐慌能够造成无比巨大的杀伤力,将这些难伺候的老爷夫人们分开,似乎是很有必要的一个举措。

    走廊里点起了许久不用的烛台,昏暗发黄的烛光下,奥托.冯.里希腾斯坦抱着奥地利的长公主殿下,进了一个空房间。这本是安德拉西伯爵为里希腾斯坦伯爵争取到的,但是奥托发现,不知何时,他的父亲去向不明,而他也一直没看见他的母亲。这个房间与安德拉西的房间隔了半条走廊,奥托非常小心的,用一条还算干净的绣花白纱桌布盖住了公主的脸庞。

    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他怀中抱着的人便是索菲亚公主了。

    索菲亚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模样狼狈,倒是很感激奥托心思细腻,不要让人见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那样太有失皇家尊严。少女的心禁不住生出了一丝丝好感。

    这位青年相貌英俊,举止温柔可爱,人又聪明机灵,就连向来眼光甚高诸多挑剔的皇后母亲也对他赞誉有加,这样的青年实在是忍不住会爱上的,就连玛丽.瓦莱赛也不能幸免……

    一想到亲爱的表姐,索菲亚便有点不爽快。她嫉恨玛丽分走了母亲的爱,就连她好不容易才瞧得上的男生,玛丽也想据为己有。于是索菲亚就养成了一个很是怪异的习惯:如果是玛丽看上的东西或者什么人,索菲亚也会表示兴趣,然而就在两个姑娘之间剑拔弩张势成水火的当口,索菲亚却会突然作出“这有什么可稀罕的”的姿态,转头丢开。在最初的几次交锋中,玛丽.瓦莱赛确实被索菲亚的新策略弄得不知所措,几次败退之后,玛丽也想出新对策,就是对索菲亚的心情喜好更进一步的观察细致,在觉察到索菲亚想要走开之前,玛丽提前宣称自己对其再也没什么喜爱了。

    两位少女之间的明争暗斗虽然低级了些,可也已经严重到了皇后陛下不得不重视的地步。所以最近一年来,伊丽莎白皇后减少了邀请玛丽.瓦莱赛前来美泉宫居住的次数。皇后很显然不会为了侄女而让自己的女儿心情始终处于严重郁闷中,而且因为上半年鲁道夫不在国内,皇后陛下得以将全部心思放在渐渐长大的长女身上,和乐融融的拉近了母女关系。

    索菲亚用没有受伤的那支手臂紧紧揽住奥托的脖颈,可以感受到衬衫下的坚实肌肉。他的外套早已脱下,用来遮挡公主被玻璃碎片划破的衣裙,此时不过穿着揉得发皱的花边衬衫。他的头发不再是一本正经的一丝不乱了,脸上神情也不免慌张,毕竟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没见过这种危急场面。狼狈吗?一点也不觉得啊,反而觉得很是身形伟岸。

    他温暖的呼吸透过绣花桌布柔柔的扑在她脸颊上,索菲亚忘记了肉体上的疼痛,心里只想,这样的一个夜晚,也许并不算很糟糕呢。

    ****

    房间里面有一股陈旧的腐败气味,长久没有人居住的房间大抵是这样的。

    桌上的烛台散发着温暖的黄色光芒,掀开的桌布抖落灰尘,奥托小心翼翼的将公主放到沙发上。白色的蒙尘布堆放在脚边,很像有个人趴伏在那儿似的。

    奥托忙着去寻找更多的烛台,他要好好看看索菲亚的伤势。一想到索菲亚身上那些细碎的伤口,奥托就忍不住一阵心悸:他知道那些伤口并不致命,可偏偏,偏偏为什么是她呢?

    觉得好像不能容忍索菲亚受到一丁点伤害。说起来似乎很奇怪,分明当时在维也纳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感情,索菲亚无非是以向他示好来刺激玛丽瓦莱塞,而奥托,则是太过于谨慎小心。

    而在这个一片混乱的夜晚,以前的一切彷佛都忘却了。

    他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她不过是个楚楚可怜的娇弱少女。他本能的或者也是自觉不自觉的,想要承担起保护她的责任。说是骑士精神也好,说是好色而少艾的心理也好,总之,我们的奥托.冯.里希腾斯坦已经暂时跳过了心理障碍,将全部心思都放在索菲亚公主身上。

    至于从事情发生的时候就踪影全无的父母,他们已经是大人了,会照顾自己的……尽管这么说似乎对父母太不关心了。可就是如此的家庭氛围,才导致了奥托如今会这样处理的吧……

    他对自己的父亲几乎做到了完全不予理会,只请安德拉西伯爵派人寻找他的母亲苔丝.波托卡女男爵,他装作没有看见安德拉西伯爵那不易觉察的轻微不悦。

    奥托又找到两支烛台,将它们点亮,放到桌上。房间内稍微亮堂了一点,比不上电器灯泡的光亮度,也已经足够能看清楚索菲亚身上的伤势了。

    一开始奥托并没有考虑到索菲亚会受伤,他没有准备任何可以用来治疗的物品,在略微查看了公主的伤势之后,他心里不免为难起来。“……索菲亚,你身上的伤口太多,我必须去找点药物来,而……现在外面很乱,我担心我离开之后,会有什么人闯进来……你知道,现在没有人知道外面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剧烈的震动。皇帝……和皇后那里,也没什么消息出来。”

    索菲亚一惊:“怎么?他们……他们不会有事情吧?”

    奥托轻声说:“他们可是帝国的支柱呢,如果奥地利皇帝皇后在布达佩斯出了事,那整个欧洲都会陷入一片混乱了。”他刚说完,就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匆匆说:“现在我去安德拉西伯爵那里打听一下情况,他是首相,什么消息都能知道。我再去找个医疗包来,你的伤口……要是不赶紧治疗的话,恐怕会留下疤痕。”

    索菲亚眼泪汪汪的看着奥托离开房间,他保证会快去快回,希望以此来宽慰少女的焦虑心情。她全心信赖他,并且他也发誓要做一个能够对得起这份信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