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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生活总得搏一搏

    生活就像弹簧,有时候不逼一把自己,您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哑巴后妈生下宝根后,父亲眼里全都是他的宝贝儿子,对他娇生惯养、宠溺有加,让我在宝根身上看到了小舅当年的影子。哑巴后妈本就待文娟不好,生下宝根后,对她的态度更是变本加厉。文娟在家里经常被她呼来喝去,就像个佣人,稍不如意就打骂。

    直到有一天,文娟实在受不了屈辱,竟然偷偷离家出走了。父亲给我打电话时,我气坏了,赶紧请假回去找文娟。我坡上坡下的喊着文娟的名字,几乎把朱家湾翻了个遍,最后在母亲的坟头找到了文娟。看到她时,她正衣衫褴褛的趴在母亲的墓碑上哭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儿。她看见了我,连忙扑了上来。“呜呜呜,姐姐,我好想妈妈!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听她这样说,我辛酸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这一刻,我自责极了,感觉对不住母亲,没有把文娟照顾好。“娟,别怕,有姐姐在,姐姐一定会保护你的。走,姐姐带你回家!”

    听到“家”这个字,文娟全身颤抖。“不!我就算死,也再也不要回那个家!”

    我哽咽道:“不是回那个家,是回姐姐的家,以后姐姐照顾你!”

    当天,我就把文娟接到了我那里,她非常兴奋,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就跟着我走了。我能理解她急迫的心情,毕竟那个对她来说已不算家的“家”,多呆一分钟也是一种煎熬。开学前,我把所有的积蓄用来给文娟交了社会抚养费,帮她上了户口,并办妥了入学手续。

    为了文娟,我开始加倍努力的工作,别人不愿干的事情,我抢着干,别人不愿做的事情,我争着做,只要能多拿绩效奖,我豁出命干,大家都笑我是“拼命女三郎”。

    城关镇信合社主任也姓周,我们算是本家,他见我经济不宽裕,给我指了条增收的“路子”。他告诉我,新来的社领导很重视宣传,把稿费的标准提得很高,但大家都不愿意写,让我不妨试试。我原本就爱好写作,在他的点拨下,开始积极写稿,新闻稿、工作简报、散文、短篇小说、诗歌,只要能拿稿费,我通通写。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写得真的好,我投稿的命中率极高,接二连三的被市县各种平台采用。一时间,稿费就像雪花一样朝我飘了过来。

    有一天,周主任着急忙慌的找到我,让我马上去县社,陈根福理事长想见我。我慌了,心想糟了,是不是稿费领得太多了,让领导对我不满了。

    这位陈理事长可是个厉害人物。他曾给我们上了一堂课,从古到今,旁征博引,无不彰显出他的见识和才华。据说,他毕业于师大中文系,曾经当过中学教师,家庭出身贫寒,靠着努力一步步地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对事对物都要求极为严格,大家都很怕他。

    我忐忑地走进理事长办公室。陈根福正在批阅公文。

    我很有礼貌的说道:“陈理事长,我就是周冬雪,听说您找我有事?”

    陈根福看了一眼,和蔼道:“快坐,我是久仰大名,今日可算见到真人了。”

    我尴尬道:“陈理事长,您是在取笑我吧?”

    陈根福拿出一叠材料道:“这些都是你的作品,我全都拜读了,写得真不错!”

    我笑了笑道:“哪里,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爱,就是喜欢瞎写写,登不上大雅之堂。”

    陈根福道:“你还挺谦虚,现在机关综合科正差一个笔杆子,我觉得你正合适。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找我是谈工作调动的事情,机关福利比乡镇好,并且还是双休,方便照顾文娟,如果能调上去当然最好。我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语无伦次道:“陈理事长,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要批评我,稿费领得太多了呢。感谢领导的信任,我愿意到机关学习锻炼。”

    陈根福哈哈大笑:“你太幽默了!你这么有才,我怎么会批评你。以后你就专门负责文秘工作,我相信,在这个平台上,更能发挥你的才华,对你未来的发展也大有益处。”

    我很激动,给他鞠了个躬:“谢谢领导,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一定更加努力!”

    下来后,我去人事科办理了手续,按照单位的惯例,新入职的员工必须在基层工作满三年才能进城工作,所以我只能先借调进机关。可就算这样,同事们还是很羡慕我,也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私下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

    得知我进了机关,我们同一批进入信合社的年轻人非得要给我庆祝一番。组织这次聚餐的刘婷婷,是个标准的美女,瓜子脸,柳叶眉,长相甜美,只是性格像个男孩子。因为她家里条件也不好,都是农村走出来的女子,所以我们谈得来。对于我的意外“升迁”,她很是羡慕,非要打听个所以然出来。

    “冬雪,你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对于她这样问,我感到很吃惊,我早就对她说过自己的情况,一无背景,二无关系,三无人脉,没想到她仍然不相信。

    我笑道:“婷婷,你还真是会开玩笑。我去机关,不过是运气好,没有别的原因,再说也只是借调,一年后还要回城关镇工作。”

    她有些不相信,嘟着嘴巴道:“怎么可能,你肯定回不去了,听说你的调动还是陈理事长亲自打的招呼,你还说没有关系?”

    我摇摇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她瞅了我一眼,陪笑道:“哎呀,不愿说就算了,但是苟富贵、勿相忘,亲爱的,你以后可要多多关照我!”

    我拉着她的手,走向旁边的奶茶店。“行行行,我的婷大美女,我请你喝杯奶茶,就当堵你的嘴!”

    她调皮道:“一杯奶茶怎么行,说什么也要再加一杯烧仙草呀!”

    我满口答应道:“哈哈,没问题,保管你吃个够!”

    我很能理解刘婷婷的猜疑,毕竟我们都同样是穷苦出生,对于改变现状的渴望要比常人更强烈。要说起来,她比我更漂亮,更能说会道,也深谙为人处世的玄机,以后必然走得比我更好,只是我的运气比她稍好一些。实际上,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并不刻意追求多大的仕途,只想过简单一点的生活。

    参加工作后,我的人生一直处于忙碌中,但在忙碌中也感到一种孤独。进入单位后,不断的有同事给我介绍对象,长得帅的,条件好的,有才华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可我不愿意去接触。一方面,我反感刻意的相亲,这种被安排好的“配对”更像是一种商品交易;另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是难以忘记肖遥。

    每到夜深人静,我都会想起以前的事,特别是和肖遥在一起的美好大学时光。我努力回忆和他在一起的一点一滴。比如他现在究竟在何方?在做些什么?有没有找到钟情的另一半?他会不会忘记《人世繁花》的那句誓言:此生愿陪你看尽人世繁花!

    虽然很怀念过去,但我也明白,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永远也不会再重来。人生就像一辆列车,有人不停的上车,也有人不停的下车,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站点,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我反复琢磨着这些道理,尝试着放下过去。

    正当我被过往的生活困扰时,我的好闺蜜燕子回到了家乡。

    对我来说,燕子永远是一个充满故事的人,你可以说她“任性妄为”,你也可以说她“我行我素”,但她就是干了许多我们不敢干的事情。高三毕业前,她被学校开除,选择去江苏打工。算起来,我已经七八年时间没有见到她。我们的重逢也是一次意外。

    那是个初冬傍晚。在滨河公园里,我正散着步,突然看见了燕子,她正拿着相机给一个小男孩拍照。阔别多年,她变化很大,烫着大波浪卷头发,穿着水貂皮衣和皮裙,过膝的鞋子把腿衬得修长,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扎着两个小辫、穿着花衬衣的丫头。

    我轻轻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吓她:“美女,这里拍照要罚款哟!”

    她转过身,认出了我,双眼放光道:“天啦,冬雪,是你!好多年不见,我想死你了!”

    我们激动的抱在一起,享受着重逢的喜悦。

    我问她:“你什么时候回的开源,怎么也不说一声。”

    她道:“昨天刚到,在县城一个亲戚家借住,听说新修了个公园,我就带孩子来玩玩。我不知道你也在开源,要不然我肯定第一时间来找你了。”

    我摸了摸小男孩的脸,笑道:“燕子,这是你儿子吗?”

    燕子对小男孩说:“小宝,快叫周阿姨。”

    小家伙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羞答答地叫了声阿姨。

    我不禁感叹道:“天啦,你都当妈妈了,让我情何以堪。”

    燕子将信将疑道:“你不会还没男朋友吧?”

    我调侃着说道:“对呀,还不知道他在谁家养着哩!”

    燕子瘪嘴道:“你肯定骗人,我不相信!”

    我苦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们沿着河提缓缓走着,边走边聊,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公园的风景很好,从西边流来的县河也平静地流淌着,随风摆动的柳絮映入眼帘,水面上辉映着夕阳明亮的光芒。

    由于燕子父母都在外地打工,老家的房子很久没收拾,已住不了人,这几天也是借住亲戚家,我干脆让她们母子搬到我租房子的地方。晚上,我特意买了菜,做了燕子最喜欢吃的水煮鱼。她赞不绝口,直夸我能干贤惠。吃完饭,文娟带着小宝到楼下的游乐场玩,我们则在客厅叙起了旧。

    我责怪她道:“为什么结婚都不通知我?”

    燕子尴尬地笑道:“我还没结婚。”

    我一脸惊讶道:“没结婚?没结婚怎么会有孩子?”

    燕子没有接我的话,而是打开客厅的电视。电视里面正播放着选秀节目,她兴奋道:“这个节目可火了,你快看!”

    见燕子故意转移话题,认定她心里有苦衷,也许不便说,所以我也不再追问下去。

    晚上,燕子哄儿子入睡后,非要和我挤在一张床睡觉,我们又开始回忆以前读书时的趣事,燕子总拿我的糗事取笑我,我们就像小姑娘一样,肆无忌惮的在床上嬉戏打闹。疯了半天,我们才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急促的喘着气。

    燕子侧过身子,问我:“暧,问你个问题,你怎么看待小三这个社会现象?”

    我一脸雾水道:“小三?我又没经历过婚姻,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对这个问题不好发表观点。”

    燕子认真道:“假如你老公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你会不会恨死这个女人?”

    我调皮道:“我哪有老公?”

    燕子急道:“我是说假如,假如懂吗?亏你还是大学生,理解能力不要太差。”

    我半开玩笑道:“如果真有小三抢了我老公,我会先思考自己的问题,如果是我错了,我肯定会改,如果是他错了,我就一脚把他踹到河里去!”

    燕子笑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凶了?”

    我搓着拳头道:“必须的,女人就是要对男人狠一点!”

    原本气氛很欢愉,但燕子却突然不笑了。“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小三,你信吗?”

    我看着燕子的眼神,知道她绝不是开玩笑,她从小胆子就大,常做出惊人之举,高中时期就谈恋爱,现在当了“小三”,这符合她的风格。见我不说话,燕子轻声哭了出来。“呜呜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很丢人?”

    我抱着她的头,宽慰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每个人都不容易,我理解你!”

    燕子伏在我身上,哭哭啼啼的说起她在江苏的遭遇。原来,她刚到江苏就认识了一个做生意的大老板,原本以为对方是单身,怀孕之后才发现他早有家庭。可是知道这一切的时候,燕子已经爱得他死去活来。那男人告诉她,只要生了儿子,他就和他老婆离婚,娶燕子过门。燕子选择再一次相信,但这一等就是五年。这五年,燕子成了他的地下情人,带着小宝过着见不得光的生活。她想过离开这个男人,可她既没有学历,又没有本事,拖着孩子没法养活自己。这次回来,她就是下定决心,想要重新开始生活。

    说完这一切,燕子问我:“我是不是很下贱?”

    我捂住她的嘴,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人活在世上,不管别人看不看得起你,首先得自己看得起自己!我支持你,一定要离开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我相信你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过好生活!因为你是燕子,是那个敢和男人打架、敢和老师顶嘴、敢说敢干的燕子,生活永远也打不倒你!”

    燕子热泪盈眶道:“冬雪,现在亲戚朋友都拿我看笑话,只有你鼓励我,谢谢你!”

    听到燕子的经历,我心里不太好受,想起以前读书时,燕子总是在经济上接济我,在生活上照顾我,一直是我的坚强后盾,这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恩情,现在燕子落了难,我当然要义无反顾的帮助。我紧紧搂住她:“你放心,我有个大学同学在JN市保险公司上班,我们关系还不错,可以推荐你去他那里上班,你这么能说会道,一定能拉到业绩,再说保险公司上班也自由,小宝也该上幼儿园了,你也方便接送孩子。”

    燕子猛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真的吗??太谢谢你了,冬雪!”

    当燕子熟睡后,我的内心仍然波澜起伏。曾经她就是我的精神偶像,干了许多我想干而不敢干的事情。她在我眼中就像开放在深谷里的幽兰,不论是开在穷乡僻壤,还是繁华都市,她都能绽放出独特的光芒。可没想到,就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竟也会被现实磕得头破血流。真应了句老话,各人有各人的命,没有人活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