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后来的事情就很明确了，莫里安举荐的那位先生并没能争过伊斯托克夫妻，娜塔莎的舅舅和他的情人因为一起所谓的暗杀事故去世了，于是一听见喧闹就头疼的伊斯托克先生成为了首领，而充分理解了为什么上司总是那么暴躁的娜塔莎留了下来担任了下一任暴躁的组长。
为了抗衡赛德宣传部丑化自己的行为，已经成为第四届首领竞选人的托马斯决心改变被动局面，亲自去请了自己的老同学，从上学那会儿就专精煽动性文学写作又很有创新精神的亚历山大·富勒先生出山，以新媒体的方式塑造自己的正面形象，甚至把自己的妹妹芙洛林嫁给了他，导致赛德更加看不上罗德里戈家族，在报纸上开麦痛骂托马斯，那几个月下城区的元宇宙沉迷人数都直线下降了。托马斯想骂回去，但奈何他自己不会写文章，詹姆斯又和赛德莫名其妙的交好，只好拜托路易帮他骂回去，这件事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托马斯执政第二年他们才和好。托马斯有着奇怪的校园女王一样的魅力，他是很多人的主心骨，但他的态度永远掩盖在人墙之后——这一点倒是很像他避免一切事情公开的父亲。詹姆斯执政期间，赛德还参与了托马斯传记的编撰，不过这次确实是只写好话。
厄尔和夏洛特没能在一起，这倒不是托马斯的错，他俩实在是太别扭，连带着路易在内的同僚们共同撮合了他们好几年也没撮合起来，老麦克唐纳德先生后来形容这件事情是搞得像便秘一样，又因为言辞不当被公开批评了。
而最后一个讨论的【造梦者的应对方法】，在杨天岐为此而死后，成为了和【上帝计划】【伊甸园总则】【新基因计划】并列的四大政策之一，我会在他可怜的儿子和养女的故事里仔细的讲给你。
娜塔莎的政治生涯全给了下城区，以至于她从没能真正迈入上城区执政圈，于是在这样的场合，詹姆斯想着他需要给娜塔莎身边留足空间供人仰慕、嫉妒、簇拥。她是主动要走的，虽然这份工作和上城区的舒适环境带给她一丝丝真正伊甸园的感觉，但她总感觉这是自欺欺人——她知道下城区远远达不到他们现在的生活水平。况且，全体会议上的裂隙她已经不能在忽视，争执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
为了想到伊甸园的出路，她开始做一件一开始自己觉得很俗的工作，猜测那份和《伊甸园总则》同时被书写但保持神秘的《神谕》的内容。猜测《神谕》的内容是每一任执政官都会做的事情，只有知道《神谕》才能在托马斯手里已经凸显出外强中干的罗德里戈政府明显的暴力倾向中保全自己。她甚至开始研读《圣经》，再次寻找她眼里的神谕是什么？伊甸园是什么：且我们都是不洁净的人，所有的义都像污秽的衣服。我们都像叶子逐渐枯干，我们的罪孽好像狂风把我们吹散。…求你不要大发震怒，也不要永远记念罪孽。求你垂顾我们，我们都是你的百姓…你的圣邑变为旷野，锡安变为废墟，耶路撒冷成为荒场。我们圣洁华美的殿被火焚烧；我们所羡慕的良田尽都荒废。有这些事，你还忍得住吗？你仍静默，使我们深受苦难吗？
上城区日渐发达的科技和医疗项目让她觉得人类真能做到无比的靠近天堂，修建自己的伊甸园，很快她又陷入自我怀疑。比如下城区的各个国家的征兵和战争——仍和她舅舅年轻的时候上战场一样，以领军饷为代价的牺牲是失去了一部分身体器官，被更为强健的机械取而代之。这是在战场上保命并取得胜利的唯一途径，没有任何一个决定了要参军的人会拒绝。科技只是被用到了这里，托马斯政府把对未来科技的极致向往变成了现实，那是他的理想，但他们把人类自古以来的悲哀和痛苦无限延申，有人提出了解决方法，很简单就是换政府。
“联合政府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用思想去愚民，再用暴力解决思想顽固的人。而我们的目的是摧毁它们，在鲜血与废墟上建立秩序的基石。”
听着没什么正经纲领是吧，但就是很招年轻人的喜欢，舞池中会换成欢快的摇摆舞，白色光线取代了彩色光芒。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会摇摇晃晃走进舞池。他左手里倒拎着一个白兰地酒瓶子，里边的液体已经被他洒的一干二净。因为他那踉跄的步伐，还没走上台阶便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公平！自由!——爱！”男人将酒瓶子在舞池中摔成了碎片，立即吸引了酒吧中八成以上人的注意，紧接着他站上了最高一层的台阶，将手伸向天花板上的顶灯，继续意识迷乱地高呼：
“他们说联合政府的英明决断，是思维的凝聚与真理的传承！我说不是！如果所有违叛政府的人都会被送上绞架，那么只要人数够多，他们还需要劳动力，政府就做不到！”
大部分人对此还是苦中作乐的干笑几声，再另外点上几瓶“地壳“喝，而那些随声应和的一会是要被一起带走审问的。
酒过三巡，詹姆斯已经给大嗓门赛德挖好了无数个陷阱；陷阱上还加装盖子，恨不得把一只羊生生薅秃，不让他继续出风头。詹姆斯是托马斯的后任，这个男人冷静且残忍，自从颓废的托马斯政府后期，詹姆斯就已经渗透进这套从来不算高效的行政体系，托马斯喜欢把一切都戏剧化，就像欧里庇得斯，詹姆斯就是他的解围之神。也许人们对他的评价不会很好，但他绝对会是一位好帝王——他和现在独裁的联合政府简直是天作之合，你看他周围假模假式的人比猫身上的跳蚤还多就明白了。看样子，这边夏洛特似乎也用不着他开口，她躲厄尔躲了一晚上了；那边老麦克唐纳德被哄得晕晕乎乎，简直有点油腻。其他的和她共事过的各位执政官要么就是还在任上没法来，要么就是隐退了，贾斯敏上空间站了。厄尔在托马斯死后重回洛德薇安，触景伤情，整晚都丧丧的待在一个小角落里喝酒；路易要好一点，帮她操办了这场晚宴，晚宴上邀请的很多人，但能进内室的只选了十二个和她关系最密切的人。
娜塔莎听着看着眼前十二个人，突然觉得烦闷异常。她喝着的是清爽冰凉的“爆炸地球”，但还是会想到在下城区即使是繁华的大都市里全是透着一股滑腻的油墨味儿，还有着极浓重的颗粒口感的咖啡，那是能源危机的过错，她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继续品尝美酒。上城区面积不算大，只不过是靠着北美西海岸和太平洋上的大型人造生物圈，因此总能营造出科技改变一切的错觉。在天气调节系统试验区的风实际上极为湿寒，你能感受到那些恼人的湿气正顺着夹克的衣领与袖口、马丁靴胶底的边缘钻入衣物，大肆攻城略地并裹挟走少得可怜的温暖。空气被抽入肺中时凉的像在喝水，从内到外都是一片冰冷。甚至还不如顺其自然，可是当初试验也是民众要求的，托马斯政府便欣然应允了。她是个和底层人民打交道的政客，“善变”是她的职业素养，可即便如此，她也有些不情愿面对：想要攀上更高的山峰，就必然与曾经熟悉的世界渐行渐远。说起来她有多久没给杨天岐的遗孀打个电话了？
“卡兹洛娃小姐？！”有人从背后叫她。
她转身去看：一个身姿窈窕的妙龄少女在她身后，青涩的神态和她身上穿的名牌礼服好像有点不协调，黑色的波浪长发扫过肩膀，衬着有姣好面容的脸颊越发小巧精致，她长得很漂亮，是在全是医美的世界里都要称赞的美貌。那件礼服似乎有着反射生物芯片信号的能力，目测她的机械改造程度极高，但娜塔莎的手环却一直没能扫面到关于她的信息。她正端着一杯橙色的“太阳系”，酒杯里的液面疯狂晃动，将其内心的激动暴露无遗，那双黑卷发掩映下的眼睛幽幽散发着仿若来自湖底的光芒。
“您好。”娜塔莎压根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能进来，她拿出面对普通民众的姿态，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娜塔莎·卡兹洛娃女士，您好！我……我特别喜欢您……您的那些下城区的文章！我是您的崇拜者！”年轻女孩把酒杯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回右手，扯过餐巾慌慌张张地擦拭着掌心的汗渍。“我真不敢相信能在这里见到您——我——”
她想多亏上次那次下城区叛变，她的知名度倒是大多了。
“我见过您——在杨天岐先生家里！”她的偶像即将离开之际，东亚女孩终于想出一条足以劝娜塔莎留步的理由，“那时我和哥哥刚上小学……母亲说您经常来家里问造梦者的渗透情况——他是我养父，我是孤儿，杨天岐先生收养了我！”
“啊，我听说过您，杨小姐。”闻言，娜塔莎从面对公众的营业模式切换成面对圈内人士的社交模式，“您是杨天岐先生的女儿，杨繁先生的妹妹？”
以上废话从偶像口中讲出，即便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也让东亚姑娘兴奋得热泪盈眶。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拼命地点头，表达她对偶像话里的每个标点符号都热切赞美。
杨天岐的夫人经常向她提及这位养女，杨天岐说她是生理组本来想做实验后来发现违反总则后没法处置的弃女，因为和儿子年龄相仿，夫妻俩就收养了她。杨繁是个捣蛋鬼，但可爱的小杨颂是个特别机灵的女孩，什么都能做的很好，夫妻俩已经决定把基业交给养女，让儿子自由发挥了。不过杨繁混的也不错，在做元宇宙虚拟偶像那一类的工作。
“听杨繁先生说，你在联合政府大学读心理学？怎么有空来洛德薇安了？”娜塔莎示意杨颂在她对面坐下，她温柔的看着年轻的女孩，问道，“杨夫人身体可好？”
“啊，母亲……她很好，她经常提起您！”杨颂依旧很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我的一个好朋友带我来的洛德薇安，她是西塞特家的小姐，詹姆斯先生也邀请了她，我看见您在这边就急匆匆的来了，如果不合适的话，我……我就出去。”
“西塞特？伊莱瑞安·西塞特吗？”她回想了一下，伊莱瑞安辞职还是挺早的，据说他搬去了下城区隐退了。当时詹姆斯还在下城区当总督，熟识他家应该也挺正常的。
“对，罗莎蒙德·西塞特小姐，她本来要带着她男友宋扬来的，但家里有些事，我就过来了。”
昏沉沉的天气里，詹姆斯挡在窗帘阴影下的身体让人难以分辨。似乎是留意到了自己这里的动静，他和赛德从阴影角落里走出来，她因此对上那双绿里发红的眼睛。看来他一直在陪着赛德喝酒，几捋过长的金发随意地耷拉在肩膀，白皙的脖颈上也沾染了可爱的红色，笑着就走过来了。她一向听闻詹姆斯酒量小得可怜，趁着他喝的晕晕乎乎的急忙打算悄然离席，他似乎认识杨颂，于是她也没有那个好奇心继续问下去，只是指指詹姆斯的位置，露出作为长辈的慈祥的笑容，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空投给已经激动的原地石化的杨颂，“有空再联系，祝你玩得愉快。”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你，杨颂。
为了抗衡赛德宣传部丑化自己的行为，已经成为第四届首领竞选人的托马斯决心改变被动局面，亲自去请了自己的老同学，从上学那会儿就专精煽动性文学写作又很有创新精神的亚历山大·富勒先生出山，以新媒体的方式塑造自己的正面形象，甚至把自己的妹妹芙洛林嫁给了他，导致赛德更加看不上罗德里戈家族，在报纸上开麦痛骂托马斯，那几个月下城区的元宇宙沉迷人数都直线下降了。托马斯想骂回去，但奈何他自己不会写文章，詹姆斯又和赛德莫名其妙的交好，只好拜托路易帮他骂回去，这件事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托马斯执政第二年他们才和好。托马斯有着奇怪的校园女王一样的魅力，他是很多人的主心骨，但他的态度永远掩盖在人墙之后——这一点倒是很像他避免一切事情公开的父亲。詹姆斯执政期间，赛德还参与了托马斯传记的编撰，不过这次确实是只写好话。
厄尔和夏洛特没能在一起，这倒不是托马斯的错，他俩实在是太别扭，连带着路易在内的同僚们共同撮合了他们好几年也没撮合起来，老麦克唐纳德先生后来形容这件事情是搞得像便秘一样，又因为言辞不当被公开批评了。
而最后一个讨论的【造梦者的应对方法】，在杨天岐为此而死后，成为了和【上帝计划】【伊甸园总则】【新基因计划】并列的四大政策之一，我会在他可怜的儿子和养女的故事里仔细的讲给你。
娜塔莎的政治生涯全给了下城区，以至于她从没能真正迈入上城区执政圈，于是在这样的场合，詹姆斯想着他需要给娜塔莎身边留足空间供人仰慕、嫉妒、簇拥。她是主动要走的，虽然这份工作和上城区的舒适环境带给她一丝丝真正伊甸园的感觉，但她总感觉这是自欺欺人——她知道下城区远远达不到他们现在的生活水平。况且，全体会议上的裂隙她已经不能在忽视，争执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
为了想到伊甸园的出路，她开始做一件一开始自己觉得很俗的工作，猜测那份和《伊甸园总则》同时被书写但保持神秘的《神谕》的内容。猜测《神谕》的内容是每一任执政官都会做的事情，只有知道《神谕》才能在托马斯手里已经凸显出外强中干的罗德里戈政府明显的暴力倾向中保全自己。她甚至开始研读《圣经》，再次寻找她眼里的神谕是什么？伊甸园是什么：且我们都是不洁净的人，所有的义都像污秽的衣服。我们都像叶子逐渐枯干，我们的罪孽好像狂风把我们吹散。…求你不要大发震怒，也不要永远记念罪孽。求你垂顾我们，我们都是你的百姓…你的圣邑变为旷野，锡安变为废墟，耶路撒冷成为荒场。我们圣洁华美的殿被火焚烧；我们所羡慕的良田尽都荒废。有这些事，你还忍得住吗？你仍静默，使我们深受苦难吗？
上城区日渐发达的科技和医疗项目让她觉得人类真能做到无比的靠近天堂，修建自己的伊甸园，很快她又陷入自我怀疑。比如下城区的各个国家的征兵和战争——仍和她舅舅年轻的时候上战场一样，以领军饷为代价的牺牲是失去了一部分身体器官，被更为强健的机械取而代之。这是在战场上保命并取得胜利的唯一途径，没有任何一个决定了要参军的人会拒绝。科技只是被用到了这里，托马斯政府把对未来科技的极致向往变成了现实，那是他的理想，但他们把人类自古以来的悲哀和痛苦无限延申，有人提出了解决方法，很简单就是换政府。
“联合政府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用思想去愚民，再用暴力解决思想顽固的人。而我们的目的是摧毁它们，在鲜血与废墟上建立秩序的基石。”
听着没什么正经纲领是吧，但就是很招年轻人的喜欢，舞池中会换成欢快的摇摆舞，白色光线取代了彩色光芒。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会摇摇晃晃走进舞池。他左手里倒拎着一个白兰地酒瓶子，里边的液体已经被他洒的一干二净。因为他那踉跄的步伐，还没走上台阶便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公平！自由!——爱！”男人将酒瓶子在舞池中摔成了碎片，立即吸引了酒吧中八成以上人的注意，紧接着他站上了最高一层的台阶，将手伸向天花板上的顶灯，继续意识迷乱地高呼：
“他们说联合政府的英明决断，是思维的凝聚与真理的传承！我说不是！如果所有违叛政府的人都会被送上绞架，那么只要人数够多，他们还需要劳动力，政府就做不到！”
大部分人对此还是苦中作乐的干笑几声，再另外点上几瓶“地壳“喝，而那些随声应和的一会是要被一起带走审问的。
酒过三巡，詹姆斯已经给大嗓门赛德挖好了无数个陷阱；陷阱上还加装盖子，恨不得把一只羊生生薅秃，不让他继续出风头。詹姆斯是托马斯的后任，这个男人冷静且残忍，自从颓废的托马斯政府后期，詹姆斯就已经渗透进这套从来不算高效的行政体系，托马斯喜欢把一切都戏剧化，就像欧里庇得斯，詹姆斯就是他的解围之神。也许人们对他的评价不会很好，但他绝对会是一位好帝王——他和现在独裁的联合政府简直是天作之合，你看他周围假模假式的人比猫身上的跳蚤还多就明白了。看样子，这边夏洛特似乎也用不着他开口，她躲厄尔躲了一晚上了；那边老麦克唐纳德被哄得晕晕乎乎，简直有点油腻。其他的和她共事过的各位执政官要么就是还在任上没法来，要么就是隐退了，贾斯敏上空间站了。厄尔在托马斯死后重回洛德薇安，触景伤情，整晚都丧丧的待在一个小角落里喝酒；路易要好一点，帮她操办了这场晚宴，晚宴上邀请的很多人，但能进内室的只选了十二个和她关系最密切的人。
娜塔莎听着看着眼前十二个人，突然觉得烦闷异常。她喝着的是清爽冰凉的“爆炸地球”，但还是会想到在下城区即使是繁华的大都市里全是透着一股滑腻的油墨味儿，还有着极浓重的颗粒口感的咖啡，那是能源危机的过错，她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继续品尝美酒。上城区面积不算大，只不过是靠着北美西海岸和太平洋上的大型人造生物圈，因此总能营造出科技改变一切的错觉。在天气调节系统试验区的风实际上极为湿寒，你能感受到那些恼人的湿气正顺着夹克的衣领与袖口、马丁靴胶底的边缘钻入衣物，大肆攻城略地并裹挟走少得可怜的温暖。空气被抽入肺中时凉的像在喝水，从内到外都是一片冰冷。甚至还不如顺其自然，可是当初试验也是民众要求的，托马斯政府便欣然应允了。她是个和底层人民打交道的政客，“善变”是她的职业素养，可即便如此，她也有些不情愿面对：想要攀上更高的山峰，就必然与曾经熟悉的世界渐行渐远。说起来她有多久没给杨天岐的遗孀打个电话了？
“卡兹洛娃小姐？！”有人从背后叫她。
她转身去看：一个身姿窈窕的妙龄少女在她身后，青涩的神态和她身上穿的名牌礼服好像有点不协调，黑色的波浪长发扫过肩膀，衬着有姣好面容的脸颊越发小巧精致，她长得很漂亮，是在全是医美的世界里都要称赞的美貌。那件礼服似乎有着反射生物芯片信号的能力，目测她的机械改造程度极高，但娜塔莎的手环却一直没能扫面到关于她的信息。她正端着一杯橙色的“太阳系”，酒杯里的液面疯狂晃动，将其内心的激动暴露无遗，那双黑卷发掩映下的眼睛幽幽散发着仿若来自湖底的光芒。
“您好。”娜塔莎压根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能进来，她拿出面对普通民众的姿态，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娜塔莎·卡兹洛娃女士，您好！我……我特别喜欢您……您的那些下城区的文章！我是您的崇拜者！”年轻女孩把酒杯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回右手，扯过餐巾慌慌张张地擦拭着掌心的汗渍。“我真不敢相信能在这里见到您——我——”
她想多亏上次那次下城区叛变，她的知名度倒是大多了。
“我见过您——在杨天岐先生家里！”她的偶像即将离开之际，东亚女孩终于想出一条足以劝娜塔莎留步的理由，“那时我和哥哥刚上小学……母亲说您经常来家里问造梦者的渗透情况——他是我养父，我是孤儿，杨天岐先生收养了我！”
“啊，我听说过您，杨小姐。”闻言，娜塔莎从面对公众的营业模式切换成面对圈内人士的社交模式，“您是杨天岐先生的女儿，杨繁先生的妹妹？”
以上废话从偶像口中讲出，即便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也让东亚姑娘兴奋得热泪盈眶。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拼命地点头，表达她对偶像话里的每个标点符号都热切赞美。
杨天岐的夫人经常向她提及这位养女，杨天岐说她是生理组本来想做实验后来发现违反总则后没法处置的弃女，因为和儿子年龄相仿，夫妻俩就收养了她。杨繁是个捣蛋鬼，但可爱的小杨颂是个特别机灵的女孩，什么都能做的很好，夫妻俩已经决定把基业交给养女，让儿子自由发挥了。不过杨繁混的也不错，在做元宇宙虚拟偶像那一类的工作。
“听杨繁先生说，你在联合政府大学读心理学？怎么有空来洛德薇安了？”娜塔莎示意杨颂在她对面坐下，她温柔的看着年轻的女孩，问道，“杨夫人身体可好？”
“啊，母亲……她很好，她经常提起您！”杨颂依旧很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我的一个好朋友带我来的洛德薇安，她是西塞特家的小姐，詹姆斯先生也邀请了她，我看见您在这边就急匆匆的来了，如果不合适的话，我……我就出去。”
“西塞特？伊莱瑞安·西塞特吗？”她回想了一下，伊莱瑞安辞职还是挺早的，据说他搬去了下城区隐退了。当时詹姆斯还在下城区当总督，熟识他家应该也挺正常的。
“对，罗莎蒙德·西塞特小姐，她本来要带着她男友宋扬来的，但家里有些事，我就过来了。”
昏沉沉的天气里，詹姆斯挡在窗帘阴影下的身体让人难以分辨。似乎是留意到了自己这里的动静，他和赛德从阴影角落里走出来，她因此对上那双绿里发红的眼睛。看来他一直在陪着赛德喝酒，几捋过长的金发随意地耷拉在肩膀，白皙的脖颈上也沾染了可爱的红色，笑着就走过来了。她一向听闻詹姆斯酒量小得可怜，趁着他喝的晕晕乎乎的急忙打算悄然离席，他似乎认识杨颂，于是她也没有那个好奇心继续问下去，只是指指詹姆斯的位置，露出作为长辈的慈祥的笑容，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空投给已经激动的原地石化的杨颂，“有空再联系，祝你玩得愉快。”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你，杨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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