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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废材

    如果说用一个词来记录我大学第一年的生活,我觉得流浪两个字比较合适,流浪在宿舍上下床以及网络游戏的地平线,顺便也好无波澜加入了校园里的躺平大军,扮演着游手好闲的角色,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

    大学这一年,我几乎上课都选择做到最后一排,几乎不记笔记,临到考试,就借学习好的同学笔记去复印,或者直接复印他们整理好的考试重点。通过考试前的突击,每次成绩也都已合格略微中上的成绩通过。

    我高中时候看过一本书,书里写到:真正的英雄主义都是在看清生活本质之后,依然能够热爱生活。也不能说大学这一年我什么都没学到,跟我专业有关的东西我都学了,不漏课不缺课,我更多的时间可能去让自己理解什么是生活。我觉得我可以不用读那么多书,但最好多经历点事,少点矫情,多点淡定,我觉得挺好的。

    我自己觉得其实躺平,也是热爱生活的一种过渡期,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自己的规律,而花一两年时间想通一件事,其实并不算浪费人生。躺平也需要付出代价,我付出的代价就是用了很多的时间去思绪去思考自己,思考以后如何生活下去。我也想了很久,我也想到了,从小到大,我确实缺了一股意志力。

    我大学的有个系的老师也专门说了一堂关于意志力的课,同学们反应出奇的千篇一侓:“对,这就是我需要的”。老师课里说到,缺乏意志力是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也影响着你的人生和事业。

    虽然这个时代的社会生活的人比起过往更需要意志力这个东西,不过我觉得意志力这个东西挺悲哀的,其有实意志力也是一种欲望,人的情绪会因为意志力这个欲望的东西被支配,丢掉了自己本该有的情绪,即使是控制力很强的人,难道不会觉得被意志力掌控着生活,是件令人精疲力尽的事吗?而想要好的生活,就真的需要如此艰难吗?

    我也观察了身边很多用意志力去学习的人,也见识了很多人为了历练意志力,改变想法、情绪,虽然通过意志力获取的东西使人更容易走向成功,但同样也给他们同时带来了另一种压力。

    压力这个东西其实无论高中还是现在大学,都存在与同学之间,高中时候的压力纯粹的费点辛苦劲和脑子,大学那种即将面对社会的精神压力才是真正的魔法攻击。无论你是选择有意志力的去努力,还是躺平,我都没思考好,可我也无所畏惧,因为任何事情,我觉的没想清楚之前,摆烂更舒适。然而躺平的我是叫不醒的,可能是还缺点经历罢了。

    张磊就十分看不上我躺平的态度,时不时给我来句酸言酸语,说我学习没有意志力。张磊属于认清真理世界和生活本质的人,我躺平的态度对他来说,很世俗,就犹如我们这群躺平在地洞里的人,在我们的认知范围,理解不了张磊这样站在地面,用意志力接纳对学问的认知,也如同张磊难以接受我这种低层次躺平式的地洞生活,只能说每个人面对每件事情的态度都不一样。

    或者意志力和努力这个东西,可能与家庭和生活环境也有关系,张磊家在昆明本地,几乎每周末上完课都回准时回家去,极少会呆在宿舍里。他也偶尔邀请过我们舍友和和同学,到他家里小聚,他家离学校不远,一套比较上年纪的单元房,房子里四壁白净整洁,房子里的家具看着带着些许年代感的温馨,看的出来,生活的简单和普通,一览无余。

    我和舍友第一次来到他家里,映入眼帘的是他坐在轮椅上的父亲,一个人在厨房忙碌,厨房的柜子旁还有一副拐杖,看着张父很轻车熟路的在厨房处理食材,从轮椅摞着身体,切换到拄着拐杖站起来到冰箱拿鸡蛋,应付的游刃有余。我站在张磊身旁,礼貌的说了一句:“大叔我来帮你吧”。张磊的父亲用着一股地道的昆明话回答:“你们去客厅坐着玩就行,留下张磊那小子打下手,我一个人没问题”,大叔说话间脸上带着一股长辈的笑意,眼里透着朴实,让人感觉没有距离,很舒适。

    在我们眼中,让坐着轮椅的大叔,给我们做饭,心里总有股愧意。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到:“大叔,我家祖传了好几代烧饭做菜的厨艺,要不晚饭我做给你尝尝,你坐着休息”,一来二去大叔扭不过我,只能同意。不过大叔表示跟这群年轻人没话题,平常张磊和老伴不在家,洗菜做饭的都习惯了,他还是留在厨房给我帮个手。我为表示对伯父独立生活的尊重,于是说没问题。

    厨房里我和大叔配合的很默契,我们聊了些家常,大叔也向我打听了点张磊在学校里的小道消息,言语里如同长辈一样很看好我们这群他眼里的好孩子。几个简单的家常菜,很快就摆到了饭桌上的位置,大叔也很开心,夸我好手艺,也叫张磊拿了一坛自己酿的葡萄酒,我们几个边吃边聊了起来,大叔和张磊的母亲张姨也和我们聊的很投机,一坛酒就没多久酒喝完了,又开了一坛,我们以为度数不高,后劲却大。

    喝到深夜,口干头晕,这应该是我来昆明以来第一次喝晕,张磊坚持送步行送我回去,下着一丝丝毛毛雨,淡淡的灯光照在街道上,空气里带着一丝丝风,没有晚风吹笛,也没有月光煮酒,只有街道旁的霓虹刺眼,灯光恍惚,让我觉得我看不透这座城市,这座城市应该也不属于我,因为来这座城市这么久,除了在学校混日子,我一直没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也没有自己的目标,自己很迷茫,自然也看不透这个城市。张磊那晚和我说了好多话,等我第二天起来,又感觉什么都没说,或许是喝多了的缘故,都给忘了。

    张磊的父母在开着一家搬家保洁门店,张叔在许多年前给人搬家时,搬动重物出现意外,脊椎受了伤,留下了永久的后遗症,失去了站起来行走的能力,之后就母亲一个人开着店维持生计。去过几次张磊家,了解这些年来一家人生活之不易,我也懂得了为何在大学里总能见到张磊努力的身影。

    在大学里张磊和我吵过一次,一两个月没和我怎么说过话,原因是学校安排我们每周两天,去法律援助站点实习,算是课程之一,没有工资,张磊和我算是一组,实习完后,法律援助点的前辈会出具我们的实习评分报告,会被纳入毕业的总体成绩,而我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早退晚到可能只是为了玩游戏,甚至第二天约好和法律援助点的前辈一起参与开庭,我因为通宵游戏没去。

    那次前辈很生气,张磊也气的不轻,我也发觉这样的学习态度有些过分了,态度良好的主动和前辈认错,在我糖衣炮弹的进攻下前辈原谅了我,客气的请前辈吃了顿饭,顺便叫谢媒人给前辈安排了酒吧里的香艳酒局,后面的日子我和前辈也称起了兄弟,实习结束后,这位前辈兄弟给我出具了亮闪闪的成绩评估报告,也算够义气。

    实习的事情其实也很顺利,不过那次张磊一点没打算放过我,他憋了两个月没和我怎么说话后,后终于在一个周末,当时估计我还摸在下路玩ADC,接到他电话,叫我抓紧爬出来,他请我吃饭。我按照约定的地点来到了,正义坊旁边的老街上,以前美食出名的一条老街,只是现在被岁月和风雨磨损的有些萧条,踏进小巷有着一股陈旧悠扬的气息,青石板的街道,零散的几个小吃摊,巷子的深处有家老照相馆。

    老相馆的一楼是间咖啡店,同时还贩卖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物件,老相馆的老板是一位二十多岁出头的姑娘,不仅身材迷人有型,颜值也是担当。出于男生本性对美女的向往,每次来正义坊闲逛,都选择到这来着喝杯咖啡,毕竟咖啡到哪都是喝,这里点杯咖啡,还能让你看看漂亮的老板,又何尝不好。

    “曦姐,一杯冰美式,还是不要糖”,我和往常一样要了杯美式不加糖,店里的生意很清淡,还是只有老板娘一个人,慢条斯理的在忙,她冲咖啡的动作很优美,处理店里的事务也带着温柔的旋律。老板娘叫方曦,比我大几岁,来大学第一周学校要交证件照,到这拍照时候认识的,加上后来闲逛是常来喝咖啡,时间久了也就熟了。

    一杯咖啡上来,曦姐问我:“今天又一个人来逛街嘛”。我边喝着咖啡边回答道:“不算一个人来,和舍友几个约了在这旁边吃饭”。顺便问她到:“对了,你店里有适合送给男生的礼物吗?”。张磊她也认识,我和她说,我惹张磊生气了,送个礼物,估计他待会儿火气会小点。我挑了个打火机,快走的时候,我试着邀请曦姐一起。“你有时间吗,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吃饭吧,就在这附近,而且有个美女姐姐在场,我看张磊有勇气对我发火不”。她笑着回答说:“可以,不过吃完饭就得回来看店,没时间和我们一起玩”。

    我和曦姐到的时候,张磊和其他几个舍友已经上好菜等我了,本来曦姐说好吃完饭就回去的,不过年轻人在一起,总能以非常轻松的气氛相聚,结果就是从吃饭小酌烈酒,再到清吧把酒言欢聊天到凌晨,我送曦姐回去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那晚张磊也借着酒劲数批评了我一番,和我说了一堆生而为人、必须努力上进的道理,虽然我平常吊儿拦挡的样子,作为同窗好友,至少我们还是惺惺相惜吧。

    我也接受了张磊的批判,其实人生的路上有相聚就有离开,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批评而疏远。张磊说他并不是看不起我不努力,也不是拿我和别人比成就,而是由衷的觉得我不止于此,我可以变得更好。

    张磊这么多年在我心中一直是个君子,相比一起躺平,阿谀奉承的朋友,张磊这种“沆瀣一气”的朋友,可能会更容易让人沉浸和着迷吧。那晚看着像是张磊和我争吵,不如说他是用一种挚友的态度,给我迷茫的生活一个安慰。我也和张磊干了几杯带着鸡汤的酒,表示我要向生活的堡垒冲刺。

    关于争和朋友吵这件事,出社会多年后,我更加怀恋学生时期与像张磊这样的朋友争吵,因为那时的争吵,无非是你对于不对,好于不好,没有利益,无关得失,更多的是关心。而如今生活中许多朋友,可能会因为一件小事,一点情绪,一点嫉妒心,不在联系,争吵后就消失在你的生活里。有可能和你争吵只是在乎利益的得失,却极少人和你争吵,是为了你好。

    读大学那段时间和张磊父母接触比较少,觉得他们挺好相处,人挺好,没有太多其他的感觉,毕业后我在家人的支持下,和舍友谢媒人一起创业,开了家酒店和酒吧,我们把整个酒店夜场的保洁服务承包给了张姨的保洁门店,然后的日子里就和张叔张姨接触多了起来,点滴中传递给我他们一家人最朴素的爱与温暖,同时也很坚强。

    张叔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被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意外,挫失了对待生活的勇气,败北给生活,虽然他站不起来,却比一些站着的人更有生活的毅力,而且身上带着一丝英雄气,像战争剧里的老班长,会为别人付出。我一次见到张姨时候,一眼望去觉得张姨身体很单薄,经不起风吹,额头上泛白的鬓发也印证了岁月的痕迹,虽饱经风霜,可生活里却很有智慧,而张姨对待家人不离不弃的付出,是一个女人身上最伟大的品质。

    毕业后我和谢媒人的酒店酒吧经营了快两年多吧,刚开始生意挺好,后面管理不善亏损一段时间后,无法继续营业下去,为减少损失,我们以当时投资额2折不到的价钱转让了,我在家人协调下处理好了第一次创业的烂摊子。一个夏天的晚饭后,张姨来电说,张叔想来看看我,我走到小区门口,入目的是张姨推着轮椅和张叔的身影。

    酒店酒吧转让时候,张叔张姨给我打气的话说很多,只是最近他从张磊那里知道,听说我老爸也因为事业受阻,债务危机,所以又特地过来看看我。张磊的家,虽然离我这不远,但是张姨一个人推着张叔过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边走边聊天,简单了问了我一些家里的情况,要临走的时候张姨从包里掏出了一袋比较有有份量的袋子,里面装满了人民币。

    张叔说这几年承包酒店的保洁也赚了不少,两老这么多年还有一些存款,加上张磊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买了新房子,他两老用不到什么钱,这些钱给我,希望能给我家里添一份力。

    我问张姨:“除了这袋子里面的钱,你家还有多少存款”,张姨说:“还有这么多,这些不够吗”?张姨看了眼张叔,估计是她读懂了张叔的眼神,回答我:“要是不够,明天再取了送过来”。后来我没接受张叔张姨送来的钱,我们拉扯了一会儿,让他们把钱收了回去,我安慰他们家里并没有很大的经济困难,并且我生活的也很充裕,我当时能感受出来,我没有接受他们的善意,他们脸上还带着一丝失望的离去。

    那种感动深深烙印在了我的心里,原来生活中的小人物,也善良的这么彻底。张叔他们生活一直过得很节俭,花钱方面,哪怕对张磊也很节制,而对我拿出了家里一半的积蓄。我也想过,可能我算是张磊家人眼中比较重要的人吧。

    张叔他们离去后,我接到了张磊的电话,电话里的语气很不客气,因为拒绝他们一家的善意,用他的老规矩,又教育了我一番。

    其实张磊当时高中毕业,高考成绩够上一所他心仪的外地大学,他的高考分数超过很多211高校的招生基本线,也可以在当地选择一所更好的本科学校,而他最后却选择在家附近上个大专,因为用这么高的分数去选择一所大专,学费上有很大的减免,还能申请奖学金,毕业后工作以算好找,完全出于对家人的考虑。大学期间给店里帮忙,外面兼职,上学基本没用家里给的生活费,学费也自己挣。

    大学毕业那年张磊本来是可以考研的,放弃的时候导师也劝了他好久,可考研对他来说又要耽误几年时间,他说,要不算了吧,他的生命里程还很长,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自己,可父母都老去了,自己得尽快找工作拿工资,减轻母亲的压力。他用行动和责任担当这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包容着生活中的种种不公平,我觉得这也是一股无所畏惧的气魄吧。

    创业以后接触这社会多了,总是觉得社会上大部分人丢不去贪婪和欲望,而张磊一家人就过着一种简单的生活,不多不少,所谓的刚刚好,一家人在生活上的不追求不繁不简,恰到好处。他们一家人的世界很小,懂得对细微的事情微笑,也知道在乎的人很重要,也就足够应对生命中的困顿和艰难,从而安静从容的生活,也仿佛在用他们的生活态度告诉我,活着的价值,在于要有个简单饱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