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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序

    2001年7月上旬的一天,骄阳烘烤着南方近海临山的小崖村的大地。村里,植物萎靡、平日里爱刮燥的蝉也闷住了声迹。

    正值晌午,村中的大路上走来一对大汗淋漓、口喘粗气的父子。

    男人名叫张越,今年38岁,是一名中草药研究专家。他长着一张瘦削且有点方的脸庞,高挺的鼻梁、憨厚的嘴唇。他戴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眼神深邃、气质儒雅。他大约1.75米的身高,体形却不健壮。

    男孩名叫张恒,今年7岁,是一名一年级小学生。他白皙稚嫩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明亮且精灵,小巧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角带着天然的笑意。他虽然只有7岁却已长至父亲张越的胸口之处,也是干瘦并不强壮的身材。

    父子俩穿着白色休闲短款亲子装、肩挂背包,手里各推着与身材相配大小金属涂漆行李箱,脑袋低垂,有气无力的走着。他们像说了什么,父子俩同时停下了脚步。

    张越用手帕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抖了抖粘紧在身上的衣裳。强光下,他眯着眼打量起这阔别已久、容貌依旧的故乡――被高耸群山包围的小山村,村中不多的平坦之地被珍修为农田。人们靠山而居,白墙灰瓦的房舍三三两两散落在常年苍翠的山中。他的眼神里透着感慨,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儿子不耐烦的挠着被盐份刺激皮肤而恼火的表情逗笑。他摸了摸张恒的头,说:“恒,我去村委找人帮忙拿行李,你在这里等我。我来去就十分钟的时间,你哪儿都不要去。”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唇干舌燥的张恒打开了背上装着薄荷蜜糖水的水壶,等那股甘甜清凉从喉咙直达肚肠才让他有些精神瞧瞧眼前陌生的故乡。

    蔚蓝的天幕下,挂了穗的稻谷被热风压成一道道青幽的浪花一波接一波地往田的深处奔去。蜿蜒的田梗间,清洌的小溪在淙淙流响。褐底麻花点的雀儿在地上弹跳追逐,斑斓的蝴蝶在路边摇曳的花间飞舞。

    “嗡嗡嗡。”――不和谐的噪音让张恒警觉起来。

    “呼呼呼!”――鼻尖上像被人用犀利的小刀划开。

    张恒心里一惊,不假思索的闭眼低头,弯腰、奔跑!

    “嗡嗡嗡!”――噪音如影般紧随着张恒。

    他后悔了,因为父亲说过遇上蜂群逃跑会有被蜇死的危险。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钻进了山下的竹林,寻找分散蜂群注意力的东西。

    张恒发现,竹林其实是分长在小泥路两边的竹子,枝叶繁茂的竹梢在高处合拢成一道帐幔把炎热的太阳隔绝在外。风撩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它们懒懒的摇晃把沙沙的声响连成一道道长长的叹息,像极了人声声的哀怨。张恒本来冒着热汗的皮肤顷刻翻起了粒粒鸡皮疙瘩,他更慌了,颤抖而哭丧的大叫:“救命啊!有人吗?快来人啊——!”

    路边,一棵枝叶巨大的野芋头树强烈地抖动起来,一个扎着两条小马辫、身穿黄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从中闪身出来。她约有5、6岁的光景,长着白里透红的圆脸蛋。她高高的鼻梁下,樱红的小嘴向前呶着,眼神清澈的一双杏眼不满的瞪着张恒,纤细的手里不耐烦的摇着一根白色捕网。

    “嗡嗡嗡”――没等两人开口,林子里已经荡起山蜂的低鸣。小女孩警惕的高举起纱网,眼睛在空中四下搜寻。只见她那纱网在空中猛划了几下,那令人胆寒的声音顿时凌乱、消失。安静下来的竹,相隔两米的张恒和小女孩四目相望。

    “我叫张恒,这里是我爸爸的故乡。我们来这里研究草药。”张恒主动介绍了自己。

    小女孩听了一脸困惑的把手绕着在背后,充满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张恒。

    “你不懂吗?这些植物能治人的病、救人的命!”张恒指着路边的花草向小女孩解释。

    “哦!原来,你和你爸爸是英雄。”小女孩赞叹的口吻,清澈的大眼睛满含笑意的看着张恒。

    张恒困惑了――研究花草怎么跟英雄联系起来了?他不解地看着小女孩。

    “我爸爸说救人的人和打坏蛋的人都是英雄。”小女孩笑着向他解释。

    “那你也是英雄。”张恒笑着回答。

    “什么?我只是赶走了小蜜蜂而已!”小女孩不认同的表情,她用夸张的姿势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张恒笑了笑,不知道说些什么。“我要回去了,可我怕山蜂还会来……。你可以陪我回去吗?”张恒向小女孩恳请,他得在父亲回来之前回去才不被发现“错误”。

    “当然可以。”小女孩收了笑声,爽快的回答。

    俩人一前一后走向村里的大路,张家两只金属涂层行李箱在阳光下远远的发出奇幻炫目的光芒。小女孩对此很是好奇,听闻箱子可以自由滑动的时候更嚷着要玩。没等张恒讲解完,她已抓过箱子的拉杆身体后仰准备把箱子翘起――张恒连眼都没眨完,她已经跌坐在地。小女孩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张恒帮忙拍去她身上的泥巴。“哎呀!”小女孩突然两手捂着屁股大叫。张恒先是愣了愣随即明白,俩人对视着吃吃的笑了起来。

    路的一头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张恒看见父亲与一个穿着一身黑色T恤衣裤、夹着拖鞋,眉宇间跟小女孩有几分相像的男人并肩走来。

    “爸爸!”小女孩看见那人,朝他直扑了过去。

    “伟民,这是我的儿子张恒。他虽然比杏儿长一岁,可是晚了一年读书,所以他跟杏儿一样都是一年级。”一旁的张越忙把张恒推到李伟民面前。“这是李叔叔的女儿李杏儿,你们……,刚才是在一起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张越与有同样疑问的李伟民对视一眼,好奇的眼神在杏儿和儿子身上来回打转。

    “爸爸,他被蜜蜂追我帮她赶跑了。”李杏儿向父亲汇报。

    张越连忙夸奖杏儿勇敢,李伟民直说张恒机智帅气。听着两位父亲的互相“吹捧”,张恒涨红了脸,李杏儿抿嘴而笑。

    “我本来是想自己回家给你们一个惊喜,没想到被这太阳打垮了。”张越不好意思的解释去找李伟民的原因。

    “你这城里人,能习惯乡下的气候才怪呢!”李伟民笑着拍了拍张越的肩膀,转头向女儿说:“我和叔叔拿行李走得慢,你把张恒先带回家去喝口冰水。”

    李杏儿应了,拉着张恒的手一溜烟的跑了。两大人相视而笑,推着行李箱边走边聊――原来,张越、李伟民和邻居陈大桂是青梅竹马的玩伴。考上大学的张越毕业后留在大城市工作,他和大学同学若兰结婚并建立属于自己的药物研究室。几年后,研究室名气渐渐隆,他们也迎来了爱情结晶――儿子张恒。张越的父母本是晚年得子,孙子出生时年已古稀。身体羸弱的老人在几年间皆因病先后去世,若兰一直边工作边料理繁重的家务。等她觉得身体不适,不得不去医院检查才晓得早年不以为然的小毛病已发展成中期。

    幸亏若兰的病通过移植可以救治,张越既庆幸又焦虑――俩人的资金因为研究项目已消耗完毕。这时,张越的同乡高中校友洪春波打听到张越夫妻的研究项目,愿意出高价买断药方。药方到实际投产需要较长的时间,张越需要在生产地呆上一段时间。一家人在哄洪春波的帮助下安排好若兰住院,张恒的学校以及长期居住的房子。一直跟着父母奔波辗转的张恒听父亲说老家小崖村离得不远,便吵嚷着要去看看故乡。若兰也支持让孩子了解老家,并提议父子俩住上几天。李伟民和自营小货车的陈大桂得知情况既感慨又高兴,决定好好招待这位久别的朋友。他们早早把张家的房子打扫干净,等着张越一家的到来。

    “还有力气爬那条山梯吗?”李伟民看着张越,指着远处说道。

    “恒儿估计会有点困难。瞧,他们停在那了。”张越看着远处的李杏儿和张恒说。

    一处顺山开凿斜陡着向天而上的台阶前,张恒正抬头仰望。李杏儿告诉他这是归家的必经之路。杏儿轻巧的身子一会儿便蹦上了台阶的尽头,张恒需要手脚并用才敢攀上台阶。他四肢酸软、颤抖和气喘地爬上最后一个台阶,眼前三栋两层连排的房子呈一字型靠着山排开。三栋房子的面前有一块约几十平用碎石铺垫的空地,青翠的苔藓从碎石的缝隙里长出把偌大的院子连接成一块美丽的拼布。他还来不及细细欣赏,杏儿告诉他房子从左到右分别是陈大桂家、李杏儿家和张恒家。

    “哥哥,我把客人带来了。”李杏儿朝着房子大声嚷嚷。

    张恒才注意到,一个皮肤有点黝黑、身体瘦壮有力、大眼有神的男孩正站在张家洞开的大门外。男孩瞧见李杏儿笑吟吟的牵着张恒走来,眉头微皱。

    “他是客人吗?他是这家主人。”男孩冷淡的声音,眼睛斜看着李杏儿。他看向张恒,说:“你好张恒,我叫陈诚诚,是你爸爸朋友陈大桂的儿子。我爸爸交待我带你看住的房子。”陈诚诚淡定的说着,把张恒领进一楼最边的房间。

    这是一个约十多平米的空间,里摆着各种由竹子和木头做成的家具。房子一边的墙上开有了一扇大窗,灿烂的阳光从此跳跃进来。张恒在窗前向外眺望,习习的凉风朝他吹来,山下的稻田里翻起滚滚的波浪,它们像隐了身的精灵在绿帐里蒙头奔跑。他张恒心神大悦,不禁吟诵起来:“我的房间窗,前有青山、有竹幔,有蝉鸣、还有小鸟鸣叫……。”

    “小心,还有蛇。”陈诚诚冷不防地说。

    “呯!”——张恒吓得猛的关上窗户,紧张且惊恐的瞧着陈诚诚。

    “哥哥,后山的果子熟了,我们去摘来招呼客人吧。”一旁的李杏儿对欲笑又止的陈诚诚说。

    “我也要去,我还没摘过野果呢!”张恒兴奋的大声嚷嚷,忘记了刚才的尴尬一脸诚恳的看着陈诚诚。

    陈诚诚神情古怪的看着张恒,却没有拒绝的意思。他一挥手,领着张恒和杏儿出门去了。

    小崖村的林子里植物类型颇为丰富,张恒看见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草便急着问李杏儿。陈诚诚总是抢着回答,打断他和杏儿的说话。陈诚诚对张恒说杏儿除了吃,什么都不懂。杏儿对张恒巴巴的眨眼,张恒不明白的看着她。

    一阵山风把熟果的浓香灌入三人的鼻孔――他们发现,山边的几颗灌木上长着一蔟簇密砸且橙红的野果。

    李杏儿高叫着狂奔了过去,陈诚诚紧跟在后头。张恒也不怠慢,迅速在灌木下占了个有利的位置。三个人边吃摘边摘吃,一会儿便将低处的果子一扫而空。张恒跳起来抓高处的枝条,可叶子上的小虫子吓得他放了手。李杏儿被飞弹回去的枝条“狠抽”了脸蛋,疼的用手直搓脸。趁着张恒给李杏儿道歉,陈诚诚悄悄捡起一枚烂熟的野果按到李杏儿的脸上,还指着她笑的得前仆后仰。

    李杏儿愤怒了,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野果一只接一只朝陈诚诚扔去。陈诚诚左躲右闪不及,衣服上不时多了一点一点的酱红。他大声嚷着要反攻,吓得李杏儿忙找地方躲。趁着李杏儿忙乱,他却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张恒寥寥的看着这场“战斗”,为一地的果子惋惜。他瞧着其中有些好的,便捡了起来。突然,他脸色煞白、手指颤颤地指着某处――一条皮色青白的大蛇在乱叶堆里对着他吐出红色的信子!

    李杏儿对张恒作了个‘嘘’声的动作,蹑手蹑脚的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她瞄准蛇头,举起手里的石头狠狠砸去。

    “叭!”――蛇被砸得血肉模糊,溅了一地。

    “我们走吧!我爸爸说蛇死了,蛇头还可以跳起来咬人呢。”张恒心里敬佩,眼里勇敢的女孩,此刻慌张异常。她被张恒搀扶着离开了现场。

    “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路上,张恒突然停下脚步问李杏儿。

    “我是个有霉运的人,跟我交朋友会倒霉的。”李杏儿眼神复杂的看着张恒说。

    “认识我,跟我交朋友,你就会有好运了!”张恒一脸自信而灿烂的笑容说。

    “好哟!我又多一个朋友了。”李杏儿眉开眼笑的说。她瞧见路边一丛丛澄黄的小野菊摘了满满一把。“这是我们成为朋友的礼物。”李杏儿笑着把花递给张恒。

    “我可以把它带去医院吗?我要告诉妈妈,这是我喜欢的人送给我的礼物。”张恒接过小野菊,征询的看着李杏儿。

    “当然!”李杏儿仿若女王一般,应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