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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无戒往事

    无戒本就是被空相寺驱逐的人,若自己的恶名累及空相寺,届时空相寺必然为维护声誉,派出僧人来清理门户。

    无戒俗家姓冯,本名叫木生。出生时,他爸请了个算命仙儿给看过,说这孩子生来五行缺木,名字得起个带木字的补全五行。贱名好养活是山村农村普遍的说法,所以村中的狗剩、狗蛋、孬蛋之流的名字贼多。木生的爸觉得这些名字不行,万一儿子日后出息了有钱或是当官了,叫个狗蛋什么的太丢人。就算贱命也要起个能说得出口的。奈何没文化,瞪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瞪了三天,绞尽脑汁愣是没有想出什么有深度的名字。看着老槐树根旁分生出的干枯小树苗,索性就叫木生吧。

    普通人家的孩子,正常情况下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修行界扯上半毛钱的关系。木生十二岁那年爆发山洪,洪水夹杂着泥石席卷了他们的村庄。幸得当时的政府提前预警,村民们及时得到疏散,才得保性命。等到山洪退去,村民们便回到村子,重建家园。那时的山民见识不广,也少有读书识字者,更不懂得什么是二次灾害。

    夏季炎热本就容易滋生细菌,更何况水患过后,到处都是泥浆石块和动物尸体。

    瘟疫便趁机悄悄的降临。

    灾后重建正是热火朝天时,有人倒下了。上吐下泻,直至脱水。起初,都认为他是吃坏了肚子,都没有在意。直到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感染症状。一时间,整个村子,几乎没有健康的人。村子被封锁了,只进不出,怕将病菌传出去,造成瘟疫大流行。

    木生和他的父母也没能逃过厄运,两口子相继染病倒下。十几岁的孩子拖着虚弱的身体照顾着双亲。疫病凶猛异常,最终两口子还是双双不治离世。

    空相寺僧人铉策禅师途径此处,看着那瘦弱虚乏的小小身影,暗起恻隐。

    佛门与道门的清静无为的修行理念不同,佛门讲究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所以木生被带走了

    铉策大师带木生到了空相寺后,悉心调治,区区疫病在修士眼中不算病。每日一丸丹药,水中化开分次服用,没几日便康复如初。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有是非,修行界尤为突显这句话。于是,木生便成了这是非的根源。

    十二岁的孩子,性格还在培养中,环境的影响是巨大的。初来寺中几日一切还都好,寺中同木生一样大小的小沙弥和木生相处融洽和睦。

    但毕竟木生不是自幼在寺院中长大的,时日久了,谣言渐渐的生出。说什么木生是铉策俗家的儿子之类的,倒是还算听得过耳。铉策和木生也没有当回事,当成闲言碎语不予理会。

    谣言不一定会止于智者,也可能源于智者。寺院中的老爷们儿闲话起来,绝不输于街头无事闲聊是非的那些个娘们儿。再加上清规戒律各种限制,也仅仅是将人类的欲望强行压制下来。某些人美好的人性下,掩盖着丑恶。谣言愈演愈烈,各种铉策和木生母亲的香艳版本更迭而出。木生被激怒了,同说闲话的小沙弥打了一架。

    持戒院的武僧要将小木生按寺规处置,铉策极力为他辩护。持戒院将铉策带走了,把是非根源木生吓的瑟瑟发抖。人类害怕到了极致便是疯狂。木生将这一切归咎于传出谣言的人,尽管他还不知道是谁穿出的谣言,但是一定是和铉策有龃龉和过结的人。愤恨如同一颗种子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心中悄悄的生根发芽。

    直至深夜铉策才从持戒院回来,看着吓的瑟瑟发抖,蜷缩在墙角的木生。他的心头一阵隐痛,他怎会不知道这些谣言是谁传出的。空相寺与他意见相左的人就那么几个,事情的缘由他一清二楚,但是他又怎么能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讲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

    长叹一声,对木生说道:“持戒院以你不是寺院僧人为由,要将你赶出寺去!我极力解释分辨。但是,没有用!”

    木生是个机灵的孩子,此时低着头。头发从前额落下遮挡着面部,看不清表情。听出了话中的含义,口中像是塞着东西一样,含混不清的说道:“如果我是寺院的僧人,他们就不赶我走了吧?”

    “话是不错,但是,如果你是寺院的僧人,那你得接受寺规惩罚!”铉策说道。

    声音含糊且低沉的说道:“会怎样惩罚我?”

    “嗔戒!杖五十,寺院后院面壁一月。但会念你年幼,且犯戒时尚不是寺院僧人,应当会从轻。”

    木生久久没有说话,缓缓的抬起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凡人小孩怎么可能赢过修行中的小和尚。

    “大师,你能不能收我做徒弟?”木生满脸是伤,但是眼中却亮晶晶的。

    铉策心疼看着这个倔强的孩子,说道:“木生,你要想好了,入得空相寺,就要遵守寺规戒律。不可想以往在俗家那般了。”

    木生点点头,说道:“我想学本事,学好本事就没人敢想今天一样欺负我们了。”

    让铉策欣慰的是这孩子说的是我们,言语之中已将铉策当成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说道这里,无戒停了下来,拿起茶海上已经冰凉的茶水,喝了一口。

    程昱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无戒接着说道:“师父收了我,为我剃度,赐我法号无戒。接着我被拉去了持戒院,杖责二十,那时我是个凡人小孩,怎么能受得了二十棍。事实上,持戒院的监院与师父关系匪浅,早已知会刑杖的僧值高举轻落。否则,那二十棍打实了,我只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寺庙后院的禁闭室中,无戒趴在地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目中却透露着恨意。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从怀中拿出师父给他送来的基础入门功和静心咒,就这么趴在地上看了起来。

    父母那个时代没有学堂私塾,大字不识一箩筐。到了无戒懂事时,山村中已经有学校了,孩子们也都有书可读。所以无戒大部分的常用字还是识得的。尽管如此,这书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天书一般,书中文字佶屈聱牙,晦涩难懂。看着看着,无戒便没有了耐心。

    玩耍时孩子们的天性,无戒从身下的草席上拽了根干草,逗弄起地上的蚂蚁起来。对于其他人来说,一个月是极为短暂的,也就是修士闭个小关的时间。但对于无戒来说,度日如年般。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无戒也在师父铉策的指导下,踏入了修行之途。但是,他并非那种惊才艳绝之辈,况且修行起步又晚。想要修行有所成就,还需不少的时日。

    寺院后山有一眼山泉。十七岁那年一日,无戒轮值到山中挑水,脚滑跌入山涧。也算是他命不该绝,落在一个突出的平台上,而这平台后方山体上有一洞穴,洞很浅,也很小,仅仅容纳一个成年人站立。洞中有一具干尸,看衣着打扮像是个古时候的女人装扮,只是有些过于露骨,是真的露骨。年深日久,即使修士的衣服是特殊材质,也经不起岁月的侵蚀,已经破烂掉了。

    干尸前方放着一枚玉简,此玉简不惧岁月侵袭依旧光洁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