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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白,终是雪寻

    所谓得道,并非是成仙成神,长生不老,百毒不侵,只是在修为上,已登峰造极、深不可测,且多隐居避世,远离尘嚣,非大乱不出,故世人尊称为散仙。在人类修仙史上,至多只能是修成散仙了,而当世有五位散仙,称得上是修仙史上最鼎盛时期。

    在广陵一处名为禅道的仙山上,有个孤独园,是专门收养孤儿的,现今已逾二百人。子弟虽是来自五湖四海,但家风家训一直严正,所出弟子资质修为可平庸,但品行定要端正。且内门弟子均着素衣,腰间配雕有雪花的玉佩,及冠前饰白色发带,后饰银色发冠,除玉佩上的流苏是蓝色外,均是素衣若雪的模样;外门弟子仅无雪花玉佩,其他与内门弟子无异,故玄门内及世人亦称白衣门,白衣门以剑法精绝声名远播,远胜孤独园之名。为保护白衣门弟子,防止有心之人恶意揣测,百年前,白衣门内门弟子便统一以白为姓,外门弟子则还以俗世姓称。

    白衣门以玉佩上流苏的颜色深浅体现地位高低,由浅至深则地位愈来愈高,共有浅蓝、天蓝、湛蓝及深蓝四色流苏,浅蓝色流苏代表普通门生,天蓝色流苏代表每次下山历练的领头人,湛蓝色代表有重大功劳且在玄门中有一定地位之人,深蓝色自然唯有门主才能配饰。除此之外,只有名震天下的两位散仙级别的名士,乐灵君雪莫忘与玄灵君寻隐衣服配饰不受白衣门门规家训管制,因他们使得白衣门在玄门中的名声威望高于别门别派,故而遇到重大事件时,门主依旧会去请教他们。他们隐于禅道仙山内一处叫小仙山的地方,小仙山山岚缭绕,水流潺潺,宛若仙境,他们居于此却无人敢去叨扰,何况,周边所设结界,当世能打开的不过两三人。

    十三年前的秋天,雪莫忘与寻隐二人游历途中带回一个小姑娘,不过三四岁的模样,奇怪的是,这个小姑娘并没有被送去白衣门,两人将其留在身边亲自教导,至于是何原因,估计只有他们本人知晓了。

    那年,三岁的小姑娘初到小仙山,十分内敛不爱说话,眼神中满是畏惧,寻隐问过她知不知道自己名姓,也未问出结果,既然决定带着她,不如给她取个名字吧,于是他脑子快速转动:这小姑娘本应过着普通的一生,如今因变故跟着我和雪莫忘二人,那必定是上天赐的一段尘缘,既如此不如叫—小白,哈哈哈哈……想到小白二字,寻隐不禁脱口而出,还笑出声,雪莫忘看了寻隐一眼,表情有些波动,不过终是没有出言反驳,暂且就叫小白吧。

    寻隐变着花样哄小白开心:取蜂蜜、抓鱼虾、讲笑话、说故事、荡秋千……终是打开了她的心扉,孩子嘛,玩的开心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多悲伤了。一日小白自己荡秋千的时候,不小心从高处摔了下来,雪莫忘听到动静,轻身一跃到她面前,一手扶起小白,卷起裤腿查看伤势,顾不得出言安慰,只是从腰间摸出凝血散,洒在那血流不止的伤口处,小白只是皱了一下眉,雪莫忘那清冷的面庞和冷峻的神情让她不敢喊疼,寻隐远见这边的情况,赶紧去屋子里拿干净的白布与清水,待他准备好时,雪莫忘已经将小白带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寻隐准备用帕子清洗伤口,雪莫忘一把拦住他:“并未沾到尘土,不必。”

    “嗯,我还是把那秋千改矮一些,我都忘了小白没有修为。”寻隐一边给小白包扎伤口,一边和雪莫忘交谈,雪莫忘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没有开口,算是默认寻隐的说法,寻隐轻轻吹着伤口,有些心疼:“小白,疼就喊出来,强忍无益。”

    “寻叔叔,我不疼。”小白只感觉痛感弱了很多,这倒是真话,伤口也不深,就是小道边的枯树枝划伤的。“不疼?怎么不疼,你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摔倒都会嚎啕大哭呢,你这么大一个伤口,还说不疼。”寻隐包扎着伤口,语气里有些自责,毕竟是自己考虑不周。

    “真不疼。”小白为了让寻隐放心,还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寻隐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三岁就这么逞强,以后还不得像雪莫忘那般……”寻隐像是说错了什么,扭头一看,才发现雪莫忘已经离开,正欲寻找,只见厨房那边炊烟升起,嘴角不禁上扬,看来有口福了。

    雪莫忘将饭菜端上桌,虽只是菌菇、蛋羹这些素菜,但香气扑鼻、色泽诱人,寻隐摆好碗筷,并且自觉地添饭:“小白啊,你真是有口福,刚来没几日就能尝到他的手艺。”小白点头,除了觉得好吃,也不能说什么别的,寻隐给小白舀了些菌菇汤:“多吃点,这样才能长高,伤也好得快。”

    “谢谢寻叔叔。”小白拿着寻隐特意为她做的木勺,将菌汤送进嘴里,嘴角还残留着汤渍,雪莫忘拭去小白嘴角的汤渍:“食不言。”这话是对寻隐说的,寻隐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怕小白呛着对不对?”雪莫忘微微颔首,顿时安静下来,除了窗外寒蝉鸣叫,只剩下进食的声音。

    寻隐将小白哄睡着后,去院子里找雪莫忘,雪莫忘独自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品茶,朦胧的月光轻洒在他身上,一身雪白,满是清冷意,正如世人所说那样:雪莫忘如天上月,山间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寻隐走过去坐在雪莫忘对面:“你倒清闲,我可惨了,好不容易把小白哄睡着。”雪莫忘拿过茶杯,给寻隐斟茶:“来了。”

    “不是我说你,既然把她带回小仙山,你也得管管吧,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哪还有散仙的自在。”寻隐把杯中茶一饮而尽,仿佛能把这些天带小白的辛苦表现出来。雪莫忘再次斟满茶杯:“既辛苦,送去白衣门吧。”

    “我们养着她还不是因为……不过,是个男孩就好了,养个女孩太脆弱。”小白是寻隐决定带回小仙山的,不过没有将小白养在身边的缘由说出来,虽抱怨辛苦,但从没有想把小白送去白衣门。

    “寻隐。”雪莫忘突然正色道。

    “你说,我洗耳恭听。”寻隐还假意掏了掏耳朵。雪莫忘盯着他的眼道:“我想收她为徒。”

    “真的吗?雪莫忘,你要收徒?”寻隐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重复一遍,这个人刚刚还说要送走小白呢。

    “是。”

    “你怎么突然要收徒呢?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提过。”寻隐有些不知所措,雪莫忘想开口,却不知如何表达,寻隐拦住他说话:“不管为什么,我都高兴,小白知道了肯定也很高兴。”

    “为何?”雪莫忘不解,寻隐为雪莫忘满上茶水:“不为何,喝茶喝茶。那我择个吉日,让小白拜师,诶,不如就明日吧,明日是中秋呢。”

    “她的伤?”雪莫忘语气中带有疑虑。寻隐拍拍胸脯:“虽然她的身体还无法接受灵力的治疗,但是我寻隐是谁啊,手到病除。”

    “那就明日。”

    “嗯,来,干。”寻隐和雪莫忘碰了一下茶杯,些许茶水还溅了出来,还好寻隐眼疾手快用自己的衣袖拭去,不然后果很严重。

    次日,小白醒来时,腿上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也不知寻隐用了什么办法,饭后,寻隐带着小白坐到翠河边的石头上,摸了摸她的头道:“小白,你喜欢雪叔叔嘛?”小白摇头又点头,估计是雪莫忘没有什么笑脸,总是冷冰冰的,但是又没什么恶意,才叫小白有这样的反应吧,寻隐笑了笑:“他是这样的,虽然讨不了你喜欢呢,但是他昨日帮你上药,还做晚饭给我们吃呢,也算是一个好叔叔了对不对?”

    “嗯,我知道寻叔叔和雪叔叔都是好人。”小白似懂非懂,奶声奶气,但谁对她好她是知道的。

    “雪叔叔呢他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他昨天看你受伤了很是心疼,所以想教你防身之术,以后就不会从秋千上摔下来了,而且,别人也不敢欺负你,你说好不好?”寻隐循循善诱,对付一个三岁的小娃娃,还是绰绰有余,小白虽然听不懂意思,还是说了好,只是她不知,她懵懵懂懂地一句好,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能做乐灵君的徒弟,也算是上天的安排吧。

    “真乖。”寻隐拿出腰间的骨笛吹了一段欢快的曲子,鸟鸣与之相和,小白在旁往河里投掷石头,俨然一幅和谐的画卷。

    下午时分,寻隐御剑去了一趟白衣门,知会门主一声雪莫忘收徒一事,门主白玉卿并未感到意外,从他们带回那个小姑娘,他就猜到几分:“玄灵君放心,我会吩咐下去,让乐灵君的徒儿入我白衣门宗籍。”寻隐点头:“有劳。”

    “分内之事,不知拜师礼可是要在祠堂进行?我好做安排。”白玉卿虽然年长于寻隐,但对他还是很敬重的,寻隐道:“不必麻烦,乐灵君不喜人多,你是知道的。”白玉卿点头,又道:“那要白长老去主持吗?还有雪花玉佩,要吩咐下去打造嘛?”

    “这些我自有安排,今日是中秋佳节,想必玉卿兄很忙,我来就是告知你这件事情,实在不必管我。”寻隐有些不好意思,每次来都麻烦他们,白玉卿也确实有事要忙,也不在客套:“那,你就自便吧,不瞒你说,我确实还有事情处理。”两人互相见礼后,白玉卿才匆匆离开。寻隐取了几套衣服,并去厨房拿了好些吃食,才回小仙山。

    寻隐帮助小白穿上白衣门的服饰,并为她绾了一个发髻,白色发带略长,不过还算合适,拜师是很正式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马虎不得。雪莫忘站在祠堂前,后面放着是他双亲的牌位,他先是给亡亲上了香,才转身看着寻隐和小白,寻隐示意小白跪下,小白扑通跪地,有些不知所措,雪莫忘清冷的声音响起:“我雪莫忘今日收你为徒,你便入我玄门,从今往后,定要修身养性、严己宽人、尊老敬贤、谨守礼法,勿生妒、嗔、贪、怨之念,不可走邪门歪途,不可恃强凌弱,不可……”

    “好了,雪莫忘,说这么多她也不懂,以后慢慢教吧。”寻隐见雪莫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打断道,雪莫忘也没有生气,小白眼睛盯着地面,不敢乱动,雪莫忘也知道三岁娃娃不能懂,便道:“如此,便磕头吧。”

    “小白,快,喊师父。”寻隐语气欢快,小白这才抬头看雪莫忘:“师父。”随着便磕了三个响头,别说,还有模有样的,寻隐又道:“我,喊我师叔。”小白转而跪向寻隐:“师叔。”又是三个响头,寻隐开心得不得了:“真乖,快起来。”小白没有起来,又朝雪莫忘继续跪着。雪莫忘并没有喊她起身:“今日起,为师赐你雪姓,单名一个寻字。”

    “雪寻?大雪纷飞日,踏雪寻梅去。好名字,雪莫忘,你真行,这么有意境的名字你都想得到。”寻隐朝着雪莫忘笑道,满心佩服。

    “谢师父。”小白又拜了一拜,不对,以后得叫雪寻了。雪莫忘不理寻隐,扶起雪寻,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雪花玉佩为雪寻系上,如此,便算礼成了。

    “好了,好了,今日中秋佳节,拜完师父该拜月神了。”寻隐抱起雪寻朝雪莫忘看了一眼才往外走,雪莫忘凝视双亲牌位许久,才走了出去。院子里,寻隐已经将月饼,供果摆好,见雪莫忘出来:“你快点儿,雪寻还等着吃月饼呢。”雪莫忘将手负在身后走了过去,在寻隐的带领下,三人齐拜了月神,这才坐下来,寻隐先是拿了一个月饼给雪寻,随即拿了一个直接塞进雪莫忘嘴里,雪莫忘怔住了,半晌才拿下嘴里的月饼,虽没有咬,甜味儿却早已在嘴里散开来。寻隐逗着雪寻,吃着月饼,仿佛比过往的中秋节有趣了些。

    吃过月饼,寻隐一手抱着雪寻,一手拿着河灯去往翠河边,他是要去放河灯的,其实按习俗放河灯是七月十五,可他偏偏要中秋,认识雪莫忘以来,年年如此。中秋的月很是明朗,如玉盘高悬,突然寻隐像是想起什么,将雪寻递给雪莫忘抱着并道:“雪莫忘,你先抱着小……不对,雪寻,我去去就来。”雪莫忘接过雪寻,继续往河边走去。雪寻在雪莫忘怀里有些不自在,只得拍了拍手上的月饼残渣,雪莫忘只道:“勿动。”雪寻立刻老老实实,等着寻隐到来。

    “雪莫忘,我来了。”寻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雪莫忘抱着雪寻转过身,这一幕让寻隐有些错愕,轻咳两声掩住内心的偷笑:“你看,这是我做的河灯,我们三人一人一盏,来,点上中间的蜡烛,放到河里去。”寻隐将河灯放在平整的石头上,雪莫忘放下雪寻,仔细端详了这几个河灯,两个是雪花样的,一个是梅花样的,寻隐摸出一道符,点亮了三个河灯,分别递给雪莫忘和雪寻:“放河灯咯。”雪莫忘和雪寻接过了河灯,三人一前一后放灯,很快,河灯就到了河中央,本身河道也不宽,不过两三丈。寻隐又招呼二人赶紧许愿,自己也闭上眼睛,双手做祈祷状:“愿雪莫忘、我寻隐能安稳一生,雪寻能平安长大。”雪莫忘看着许愿的寻隐道:“愿你所愿成真。”

    “愿我们一直在一起吃月饼。”雪寻照着两人的话学了一句,寻隐不禁笑出声,雪莫忘也难得心情不错,扬了扬嘴角。直到河灯顺流而下,消失在眼前,寻隐才道:“不早了,雪寻该睡觉了。”雪莫忘点头,雪寻睡意朦胧,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