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散仙非仙 » 第八章 阴风谷

第八章 阴风谷

    不知过了多久,李无终于将体内的阴邪之气压制,睁开眼看到的还是一片漆黑,不过因儿时是在墓室中度过的,习惯了黑暗,倒也能看出那些黑黢黢的高大影子是参天古树,且树藤缠绕,偶尔随风摆动,如鬼魅般,此时墨青泛着的青色光芒,成了偌大的峡谷中唯一的光亮,雪寻借着墨青的光看到了平静的李无,面容依旧有些模糊,而且脸上没有血色,几近苍白:“你好些了吗?”李无没有回复,周边的环境让他很不舒服,这里面定有无数魂灵,久久不去,阴邪之气才会如此强盛。

    “这里应该就是忘归茶馆小二口中的那个山谷吧。”雪寻算是折服了,这人是一个字都不愿多说的,不过从小在雪莫忘身边长大,这种情况早已经习惯。李无站起身,在这里坐以待毙肯定不行,现在周围的阴邪之气虽然强盛,但不似刚进来那般汹涌,想必是天快亮了,雪寻紧跟着李无,她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单独从这里离开,而且这里面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还是两人一起比较稳妥。李无凭着感觉往里走,此时找到一起进来的那具尸身很重要,二人相隔不过五尺,轻微的脚步声在这黑暗的峡谷中显得格外突兀。

    玄道宗、羽音宫与白衣门的人此时正聚在忘归路,这一晚上各自疗伤,也互相了解许多,虽昨日蹲守马车的人一无所获,但好在此时大家的伤势大好,且灵器也已修缮,灵符预备充足。清点人数过后,由张从义、宁挽风与白砚走在最前面带领队伍,三家弟子跟在后面,沿着忘归路行进,此行约摸有三十来个人,玄道宗的人都是绀紫色衣裳,个个道士模样;羽音宫的都是女修,青白色衣衫配上略施粉黛的面庞,在三派中很是显眼;白衣门的弟子一直都是白衣飘飘,从不穿其他颜色的衣裳,让十几岁的他们显得格外稚嫩且温润。

    这忘归路白天看起来并无异常,路中间有些杂草,两边是高低不一的灌木丛,要说与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一路上都是纸钱,不过之前,附近的村民都往这条路送葬,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一行人走了大约个把时辰,一座巨大的拱形石门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石门上刻有“往生门”三字,张从义轻身一跃站在了石门上方,整个山谷尽收眼底:石门里面皆是巨大的树木,密密麻麻的枝叶让人看不透,后面的山壁往中间倾斜,连在一起挡住了大部分阳光,看来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阴风谷了。随后张从义摸出一道符,探了探石门下是否有结界或是机关,但是并没有,这下让众人很是迷惑,不应该啊,那马车都如此凶险,这个地方怎么可能轻易让人进去。

    “情况如何?”宁挽风问道,张从义从石门上下来:“树木挡住了视线,只能看到个大概,只觉得里面阴邪之气甚是浓郁。”

    “是因为长年墓葬引起的阴气聚集吗?”宁挽风对鬼魅方面的了解没有张从义全面,还得仰仗于他,张从义也不隐瞒:“这个要进去才能知晓,不过里面必定是十分凶险。”

    “如此情形,许是有人要请君入瓮,让我们自投罗网。”

    “我想就是要我们进得去,出不来。”

    “张公子,宁姑娘,不管里面如何,我白衣门是一定要进去的,不知你们……是何打算?”白砚表明了立场,不可能因为凶险就弃雪寻不顾。张从义自然不会放任一群十几岁的娃娃进去,传扬出去也不好听:“我玄道宗非是贪生怕死之辈,必然要进去看看是何邪祟作怪,不除了它,枉为玄门中人。”宁挽风本来不想贸然进去,徒增伤亡,可张从义说的这番话,不去怕是以后羽音宫面子上过不去:“我羽音宫亦是。”

    “那好,大家提高警惕,我们进谷。”张从义年长于在场众人,且修为很强,此次行动都默认他指挥,众人穿过往生门,进入了阴风谷,张从义进去了才知道,此处根本不适宜葬人,那黄泉路的传说怕真的是有心人故意散布的谣言,究竟意欲何为呢?

    此时正值中午,阳光透过山壁的壁缝照进来些许,只见空旷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墓碑,大部分墓碑都有些残破,只有少部分是完好的,墓之间的空隙堆满了残破的丧葬物品:纸钱、纸花及一些纸扎的房屋、纸人等,有些墓前还有腐烂的祭品及香烛的残留。想到这里躺着无数死尸,还是让人毛骨悚然,且这里大多地方都照不到阳光,黑暗中诡异之感更盛。虽然都是玄门中人,但多是初出茅庐,生怕某处伸出一只手来拉住自己的脚。这次张从义、宁挽风、白砚并没有走在一起,而是各自带着自己的门生,由玄道宗打头,羽音宫的人在中间,由白衣门在断后,这里面的气氛让每个人都提心吊胆。那些直接攻击人的妖兽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有危险又不知何时出现、所在何方,或许离得很远,或许无处不在。

    “越往里越黑,阳光根本透不进来,我们点上火把走吧。”宁挽风声音有些低沉,张从义点头同意,命令弟子点好火把分给众人,瞬间前方的路亮了很多,众人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就这样一行人摸索着前进,一有风吹草动都紧张不已,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此时的李无与雪寻二人借着从树叶缝隙透过的光,见到眼前的一个大阵,地上布满奇怪的符号,那些深浅不一的缝隙里殷红无比,仿若鲜血流过一般,此阵与镇压法阵相反,是用来招邪的,只要是魂灵,皆能被引入此阵。忽然这招邪阵上方的聚灵幡摇晃不已,仿佛有无数魂灵要破幡而出,李无道:“剑给我。”雪寻不解,不过还是拔出来递给了他,李无在剑上注入灵力,使得墨青微弱的青光顿时大盛,李无催剑将出,强大的剑气挡住了聚灵幡的晃动,雪寻问:“你的灵器呢?”

    “没有。”李无终于回答了一个问题,待聚灵幡安静下来后,收回了剑,李无端详着剑身,仿佛已经看出端倪,雪寻接过墨青趁着李无搭话继续问道:“这幡为何突然躁动?”

    “有生魂。”

    “是我们吗?”

    “不是。”

    “那肯定是师兄他们。”雪寻先是欢喜,尔后又担心:“这里凶险无比,干嘛还来呢。”就在此时,聚灵幡再次躁动,再以剑灵相击已然来不及,二人只得闪开,在旁边眼看着无数黑影窜出来,奇怪的是并没有攻击二人,而是往外涌,雪寻心下紧张,怕是要去攻击白砚他们,可他们在何处自己又不知道,只能默默祈求他们平安无事,李无没有说话,转而看向那招邪阵,心道:我与此阵何异?

    此阵李无是见过的,在不知谷里的法阵图里面,这招邪阵不仅是招邪这么简单,它能激发魂灵的怨、凶、怒、恶,让魂灵相斗,互相蚕食,直至产生极凶的灵,待这只凶灵化出形体时,那摆阵之人便无人可敌了。雪寻见李无又在沉思,便道:“毁了此阵,能解此法吗?”李无道:“毁阵不毁魂,届时所有魂灵倾巢而出,再无生还可能。”

    “不如我们去寻他们吧,人多胜算也大些。”雪寻试探道,李无没有回答,也没有动,看来是拒绝了雪寻的这一想法,李无观察四周,明白要想破阵,必先找到摆阵之人,这里阴气太盛,若到了晚上,怕是难以控制,想到这,李无往沿着招邪阵的边缘继续往前走,雪寻赶紧跟上。二人大概绕着阵走了大半圈,两块挂在山壁上的幡进入视线,一块上写着“黄泉路”,另一块写着“往生门”,与山谷入口石门上的字一样。这些字应该是用人骨磨成粉炼制后写上去的,还隐隐发着绿光,两幡之间是两条蜿蜒狭长小道,不知是洞穴还是山道。李无没有思考,直接进了黄泉路,雪寻亦是跟着进了黄泉路。

    张从义、宁挽风及白砚等人正往阴风谷深处走去,光线也渐渐消失,阴风阵阵,火把也忽明忽暗,忽然前面一阵黑影急急掠过来,正是刚刚聚灵幡上出来的阴灵,众人拔剑的拔剑,翻琴的翻琴,持符的持符,只是瞬间,便打了起来。这些黑影如同之前马车周边的那般,打不散,只能暂时击退,张从义本是不愿杀灵,害人家魂飞魄散,可这些阴灵实在强大,于是狠心打出几十道散魂符,本以为会打散一些阴灵,没想到只是片刻,阴灵又聚在一起;宁挽风及其门生的琴声刚开始有效,可阴灵愈来愈多,在众人眼前窜来窜去,若有人一不留神,阴灵便从额前进入占据身体,不一会,就有好几个人中招,尤其是羽音宫的人,女子属阴,阴灵尤其喜欢。

    “火把,扔掉火把!”白砚察觉出端倪,众人赶紧扔掉火把,阴灵立刻扑了上去,宁挽风眼见自己羽音宫的人折了好几个,弹琴的手抚得更加用力,灵力也源源不断地输入,琴音经过山谷,声音放大了几倍不止,如同闷雷震得阴灵有些受不住,这些阴灵本不会这么凶,可这是招邪阵里面出来的,比普通的阴灵强大得多。那些被阴灵占据身体的弟子,都抽搐着倒地不起,脸上布满黑气。张从义带着玄道宗门人齐齐咬破手指,以鲜血护住额间,念起了安魂咒,幸好这安魂咒起到了成效,不一会儿,阴灵便散了去。

    “不如我们退吧。”宁挽风探了弟子脖颈处,已无生还的可能,张从义道:“前方凶险,退也不一定安全。”

    “这些阴灵像是有人控制。”白砚坐下调息,白寒与其他弟子瘫坐在地,张从义将刚才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此地根本不适宜葬人,这一切怕是有人在捣鬼。”

    “我们多番探查无果,若真有人在操纵这一切,那实在是可怕至极。”宁挽风面色有些苍白,没有了火把,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大家的身影,张从义深思一会道:“只怕那幕后之人在此山谷中藏有玄机,这马车带尸,马车不见,尸也不见,那该是去往何地呢?”

    “这恐怕只有继续走下去才能知晓答案。”白砚道。

    “白小公子说得对,我们玄门中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宁姑娘,我知此次你羽音宫损失惨重,你若要退,我们绝不拦你。”张从义从不勉强任何人,除魔卫道应是本心。宁挽风看着仅剩的三名门生,心里一横:“大不了就是这条命,我倒要看看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向我们三派出手。”

    “好,不愧是羽音宫的人。”张从义竖起大拇指,宁挽风没有应他,倒是白砚看了一眼宁挽风,心生佩服。

    “大家先服些疗伤灵药,调息半刻我们继续出发。”张从义丝毫无畏惧,这凶地不是炼灵就是养尸,灭走尸毁恶灵可是玄道宗的拿手好戏。

    半个时辰后,众人再次出发,此时仅剩二十余人,刚刚死了八个,五个都是羽音宫的,白衣门死了两个,玄道宗只死了一个。现在余下玄道宗七人,羽音宫三人,白衣门十二人。白天阳气正盛,阴灵也不会随意出动,若不是刚才的火把引起了山谷中阴气的损耗,阴灵也不会破幡而出。接下来的路虽然黑,但好在没有阴灵继续攻击,众人一路顺畅了到了招邪阵处,看到此阵张从义心中明了:“难怪此地阴气聚而不散,除了这里风水藏阴,这阵恐怕也是作用不小。”

    “这是何阵?为何从未见过?”白砚仔细观看,并未看出什么。张从义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此阵:“此乃招邪阵,白小公子年轻自然不曾见过。”

    “不错,上面的聚灵幡便是此阵的阵眼。”宁挽风感受到此阵中无比强大的阴邪之气,抬头看了看聚灵幡,白砚道:“此阵如何破解?”

    “此阵本身无破解之法,唯有找到摆阵之人,让其撤阵。”张从义直言道。

    “看来这就是那幕后之人所藏玄机吧,不将他揪出来血祭我羽音宫弟子,我宁挽风枉为人。”宁挽风道。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吧,说不定我师妹与那黑衣男子也在找摆阵之人,要破阵出去呢。”白砚想到雪寻,整颗心都是揪着的。

    “好,大家跟我来,千万不可踏入阵中。”张从义走着刚刚李无与雪寻走的那条路,一行人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不该碰的,招来阴灵。那写着“黄泉路”与“往生门”的幡赫然映入大家眼中,两条道像是两张大口,随时将人吞没,张从义没想到还真有黄泉路,也不知里面是不是通向地狱,此时是到了抉择的时候了:“两条路,我们选哪一条?”

    “分开进吧,起码有一半的几率。”宁挽风提议道:“总不能都折在这里。”

    “这句话倒提醒我了,我建议弟子们都守在这里,我们三人进去,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张从义此言有理,白砚认可这种做法:“张公子,不如白寒与我一起,您与宁姑娘一起,遇到危险也能有个帮手。”

    “我与宁姑娘带你们一人走一边岂不是更好?毕竟我与宁姑娘修为在你们之上。”张从义道。白砚不傻,张从义与宁挽风代表的是玄道宗与羽音宫,真有什么危险,做出自保的行为也不是不可能:“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与我师弟从小一起修习剑法,相辅相成,我们有能力自保的。”

    “既然你坚持,那只好这样,如此你们先选吧。”张从义指了指两条道,白砚看了一眼白寒,白寒会意:“黄泉路,我们走黄泉路。”

    “那好,两条路估计都不好走,你们要多加小心。”张兴义让开道,宁挽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与张从义一起走往生门。白砚与白寒对视了一眼,大步往黄泉路那条道走去。

    “师兄保重。”白衣门众弟子紧盯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心中万分焦急。

    “我们也走吧。”张从义看向宁挽风,宁挽风没有答话,看了一眼羽音宫三名弟子,眼神中尽是担忧,随后扭头进了往生门,张从义也跟了进去。

    玄道宗与羽音宫的人纷纷道“保重”、“小心”,皆探头观望着,有的好奇,有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