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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寒冬暖阳,后会无期

    时间一晃数十日便悄然过去,对云姕烑来说唯一的不同,便是吃饭的时候由三个人的沉默变成了五个人的热闹。连诚的咋咋呼呼,总会让她不自觉的想起初夏,偶尔会觉得失落,偶尔却觉得欣慰,好歹,她也算是得偿所愿,虽然她不是她的愿。见她看着自己发呆,连诚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道:

    “云姑娘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

    “云姑娘,我家少爷的纱布今天真的可以拆了?”

    “可以,拆了换另一种再裹起来,敷药。”

    “.…..”众人一阵无语,这和没拆有什么两样?不还得包起来?

    “少主这样吃饭多不方便啊。”云姕烑扫了眼那边吃饭吃的辛苦的连雾,嗯,确实挺不方便的。

    “那就别吃了,喝粥吧。”

    “.…..”您还不如别说话呢。

    “反正他最近心情不好,吃不下,别浪费了。”

    “云姕烑,你很聒噪。”

    “那你走啊。”

    “.…..”果然,连雾沉默了下来。最近连诚都学乖了,反正每次他家少主都没赢过,他都懒得加入。你看,又被怼回去了吧?少爷总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其实有时候,是愚蠢。想着连诚挠了挠头,那少主这会儿算不算是愚蠢啊?

    “都吃好了?”

    “吃好了。”连诚刚说完,初冬便麻利的收拾起了碗筷。

    “哎呀,我家初冬真是个好媳妇。”说着朝着云澈挑了挑眉。

    “云澈,你说是不是?”果然刚说完,云澈的耳尖就红了。

    “小姐说什么都对。”

    “我说你是笨死的,你说对不对?”见他耳朵更红了,连初冬都忍不住笑了,那笑容,有些甜蜜,有些羞涩。

    “噗嗤,哈哈哈,对对对,他就是一只呆头鹅!”云澈凉凉的瞥了眼连诚,连诚连忙尴尬的捂住了嘴,扫了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又扫了眼云澈的剑,他累啊,那天打了好久,两人都挂了彩,他虽然没输,但也没赢,可是吧,云澈居然非说他那破剑见血方收,愣是又打了好久,愣是筋疲力尽的时候被他扫了一剑,气啊,但是他居然还问他要不要重新来过!重新来过?没力气啊,他这是不累啊,怕了怕了!

    “云澈,你陪初冬洗碗去。”

    “是。”

    “小姐!”

    “去吧去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见初冬跺跺脚走了,云澈还站着不动,云姕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倒是去啊,猪是怎么死的。”

    “笨死的。”云澈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拔腿追了上去,便见二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绕来绕去。

    “年轻人,真有情趣啊。”

    “未老先衰。”被连雾一噎,云姕烑瞥了他一眼,看着连诚道:

    “连诚呐。”

    “做…做什么。”被她这么看着,他就觉得心慌,这几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云家小郡主,狡猾多余聪慧,顽劣多余善良,没事别招惹她才是上上之策。

    “我们走吧。”

    “去哪儿啊?”

    “去给他拆纱布,还有他胸口那道线。”

    “啊?”

    “去给你看看他那张丑了吧唧的,坑坑洼洼的丑脸。”

    “……”连诚无语的看着连雾,那眼神好像在说:少主你看看你,好好的你非要招她,又被怼了吧,就不能消停会啊?连雾居然被连诚鄙视了,顿感无颜,只得一掀衣摆,自顾自的往里走去。

    “少主生气了?”

    “不。没有。”

    “那是?”

    “傲娇。”听到她的话,连雾一个趔趄。

    “……”连诚看看他的背影,感觉也是。

    “云姕烑!”走在前面的连雾,气的差点忘了自己的脸不能牵动。

    “听得见听得见,喊什么喊,当心你那张丑脸。”

    “闭嘴。”

    “不识好人心。”连诚默默的跟在二人身后,他莫名的有种错觉,少主如果一直不回去,就留在这里,是不是,其实也挺好的?想着抬眼看了眼云姕烑的背影,如果少主最先遇到的不是那个可恶的公主,而是这个毒舌、却终究有些心善的女子,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这两个人,好像都有自己的秘密,好像都有些可怜,如果那样,是不是就都能幸福一些?

    “连诚!药箱给我拿来。”

    “哎,来了。”听到她唤他,你居然下意识的应了,而且她指挥的理所当然,他应得也极其自然,当他提着她的药箱走进房里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些诧异,却又有些了然。

    当纱布缓缓揭开,那张脸终于露了出来,虽然没有了以往的腐烂迹象,但那遍布的横七竖八的疤痕还是充斥着整张脸。

    “云姑娘,这……”

    “唔,还不错。”连诚见她摸着下巴一脸很满意的表情,很是不可置信的道:

    “这还叫还不错?”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连雾皱了皱眉,看着他道:

    “镜子。”见连诚摇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云姕烑忍不住道:

    “一个大男人,成天磨磨唧唧的。”说着转身拿了镜子便递给了他,连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没有说话,比以前好了很多,却绝对称不上正常。他看了看云姕烑,想了想终是道:

    “无妨。”云姕烑一愣,诧异的看着他,这是在安慰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

    “拜托,我说过,挺过来,就能好。我没开玩笑。”

    “我说能好就能好。”

    “云姑娘说真的?”云姕烑白了他一眼,指着连雾的脸对他道:

    “你是瞎么?看不见没有那些坑坑洼洼的烂肉了么?”被她一凶,连诚秒怂,呐呐的道:

    “那没有了,这不是还有好多疤…疤么?”

    “疤?疤怎么了!有疤你就祛啊!祛不就完事了?”连诚见她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搓了搓手道:

    “怎么祛?”

    “我的医术不咋地,下毒我在行啊!”

    “……”二人一阵无语。下毒你在行?你这是在毒谁呢?

    “额,以毒攻毒嘛!好了好了,别磨磨唧唧了,这张脸让它透透气,一会我给你上祛疤的药。一大男人还怕留疤?现在,把衣服脱了吧。”

    “脱…脱衣服?”

    “不然呢?”见她又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连诚莫名的有种自己很蠢的错觉。

    “云姑娘,这…不太好吧。不如我来?”见云姕烑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就莫名的觉得心虚,也没做什么却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人事一样。

    “那…那什么。人家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是…是吧?”

    “唔,也对。反正我都看过了,看一次也是看,看两次也是看。有差吗?”

    “……”连诚想了想,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对,反正都看过了不是?

    “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你来吧。”

    “别拆错了啊,弄错了他就没命了。”说着将手里的剪子塞进他的手里,连诚被她唬的一抖,剪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云姑娘,我觉得吧,医者是不分男女的,再说我还在这呢,也算不得孤男寡女,是吧。”见云姕烑不懂,尴尬的笑了笑,又道:

    “云姑娘,你来你来,我就看看。”

    “……”

    “聒噪。”

    待云姕烑终于扒开他胸口的衣服,拆了那胸口的线,看着那有些丑陋的蜈蚣一样的疤痕,皱了皱眉。

    “云姑娘,这疤痕也能祛掉吧?”

    “嗯…”云姕烑嗯了半天,也没说啥,只是噘着嘴,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在研究个什么。

    “这个就真的有点丑了。又长又丑。”听到他的话,云姕烑瞥了他一眼,看着云雾道:

    “我觉得吧,男人身上有点疤特别有魅力。”

    “有点疤才能显示出你的强势啊,男人味。”

    “祛不掉?”

    “……”

    “祛不掉?”

    “嗯。顶多印子消下去些,但是祛不掉了。”

    “啊?你不是说你很厉害么?这都祛不掉啊?”

    “……”云姕烑被堵了,还是被自己刚才说的话给堵,撇了撇嘴,心塞。

    “为什么祛不掉啊?不是有药膏吗?”云姕烑深深呼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连诚,一脸的笑意,连诚莫的打了个寒颤。

    “我说祛不掉就祛不掉,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额。”

    “我说了,我比较擅长下毒杀人。救人?我不太擅长!缝的时候不太顺手,缝丑了!”

    “你,还有意见吗?”

    “没…没有。”

    “没有你就把嘴给我闭上!不然我就把你的嘴给你缝了!跟这个一样丑。”说着还指了指连雾的胸口,连雾一阵无语,也不说话,缓缓的拉上了衣襟。

    “无妨。”

    “就是嘛。那不重要,脸好看就行,谁还能脱了你衣服看不成?”

    “……”两人被她惊人的话给惊着了,这是一个姑娘家该时候的话吗?发觉自己说多了,云姕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什么,你给他弄那个脸吧,药膏给你。”说着便将怀里的药盒塞给了连诚,连诚看看手中的药盒,看看云姕烑急急离去的样子。

    “啊?这就走了?”

    “不然你留她过夜?”

    “啊?”现在连少主都会说荤话了,真是太可怕了。

    “那也不用走那么快吧。”

    “尴尬。”

    “…少主,那我给您换吧?”

    “放那儿,我自己来。”

    “少主你不用心疼我,我不怕累的。”

    “我是怕你粗手粗脚。”

    “…….”当连诚一个人从屋里出来,抬头看看蓝天白云,心里忍不住的在想: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区分。这段时间和这云姑娘待久了,连少主都变得毒舌了,以前是话少,现在是不得了,话说还毒舌,他的人生啊,太难了。

    云姕烑那边似乎都稳定了下来,而此刻的云王府呢?云赪燚正坐在云姕烑空荡荡的闺房里,躺在她原本最爱的躺椅里,一侧头就能看到窗外的梅花,手边还放着她未曾翻页的话本子,这间屋子已经空了许久,久到阿姐喜欢的香味都散了去,就快要找不到她的痕迹。

    “就知道你在这里。”闻声望去,便见云初聘聘婷婷的走了进来,退去了厉色,此刻她看起来只是个寻常女子。

    “这裙子你穿着挺好看。”

    “嗯,小姐之前做的,没来得及穿。”

    “……”似乎是忽然说到了一个禁忌的话题,两个人莫的不再说话,一个看着窗外发呆,一个坐在桌边喝茶,安静却和谐。

    “找我什么事?”云赪燚回头看向她,率先打破沉默的问道。

    “没找到。”

    “嗯。”

    “能在哪里?”

    “不用找了。”

    “嗯?”

    “你找不到的。”

    “我想也是。”小姐那般聪明,她若想帮他俩走,必然是能走掉的,走了又怎么可能让他们找得到。

    “那乾仓璃…”

    “无妨,他不会回来了。”他从来不是他的目标,他其实清楚,他若走了就不会回来,再者阿姐虽然帮了他,不过是念着情分,定然也不会让他回来的,毕竟他才是她弟弟,她不会帮外人,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我只是奇怪,为何乾仓彧不走。”

    “因为走不了。”

    “为何?”

    “有的人就是这样,把自尊骄傲看的比什么都重,永远只想高高在上,让他低头活的平凡些简直比杀了他都难。”

    “能屈能伸,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那你呢?你能做到吗?”

    “未必。”他和他其实有些相像的,对权力有种莫名的执著,也许都是相像于那个人吧。

    “给你。”

    “什么?”

    “云玦的密报。”

    “云玦?不是让他去苍梧山是护着阿姐了么?怎么回事!拿来我看看!”说着便从躺椅上直起了身,云初轻轻一掷,他随手接过便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云初见他眉头紧皱,心知定是出事了,便问道:

    “怎么了?”

    “连雾?”

    “仓硕那个丑将军?”

    “嗯,他去了阿姐那处。”

    “为何?”

    “不知。”

    “可有危险?”

    “应是没有。云玦一直在山下,没有发现有激烈的打斗。”

    “这个人很是神秘,关于他的传言不多。为何突然出现在乾仓,又去寻小姐。他想作甚?我们…”

    “云初,我不太放心,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

    “我陪你去吧。”

    “可是,阿姐会不会不想见我?”

    “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听她认真的语气,云赪燚抬头看向她,听她喃喃道:

    “小姐曾说,人生就像是一道减法,见一次就少一次。”

    “而人生这种东西,看不见又摸不着,向来没有回头路。”

    “…….”说完后二人沉默了很久,久到云初都要放弃了,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正要离去便听得他道:

    “我去趟皇宫,你收拾下,我们去苍梧山。”云初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可是走出屋子时那嘴角微笑的弧度,都证明,她此刻的心情很好,乃至于当云扬见到她的时候,都怀疑今天出彩虹了。而那一刻,云赪燚抬头看着她的时候,她背身站在门口,光照在她的身上,晕染开来,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辉,那一刻,他的心脏怦然跳动。

    而此刻的天牢内,初夏和乾仓璃看着多日未见的方文华,倒是有些诧异。

    “别诧异,今日就送你们出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如何出去?”

    “云赪燚今日进宫了,你们一会就混进他的护卫里跟着他出去。”

    “你当我们云家的亲兵都是摆设?”方文华眉毛一挑,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他们。

    “你家小姐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当二人打开,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两张人皮面具,初夏才想起来在山上的时候,有几天小姐一直在屋里不知道捣鼓什么,想来就是为了制作这两张面具吧,而方文华看着这两张面具更是佩服她,她确是什么都算到了,连云赪燚的亲兵都有她的人,她其实一早就察觉到了吧,所以提前准备好了一切。他爹果然说的没错,这个云家郡主,了不得啊。

    “别看了,赶紧走。”

    “可是,出去以后,我们怎么脱身?”

    “这个就不用担心了,我打探到了,他今日进宫就是要告假的,他要去苍梧山。”

    “他要去找小姐!”

    “好了,快点走,晚了可就出不去了!”二人对视一眼,终是跟在方文华身后快步走了出去。

    而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云赪燚进了宫,皇帝大怒,云赪燚出宫后就带着贴身侍卫几人快马加鞭的出了皇城。

    当初夏和乾仓璃坐在马车上,透过帘子看着疾驰而去的云赪燚等人的时候,有些恍如隔世。

    “殿下,你说是不是小姐出事了?”

    “不会。”见他回答,初夏收回目光,有些不解的望着他问道:

    “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没有待多少人,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那我们也去吗?”

    “不,我们绕开他们。”说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抱歉,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能带你去见她。”

    “她也不会愿意见我的。”

    “胡说。”

    “真的,小姐说了,不想见我了。我伤她心了。”

    “她骗你的。她那般好。”

    “是啊,她那般好。”

    “抱歉。你的婚服,我们只能日后再去取了。”提到婚服,初夏的脸莫的红了,夕阳照射下,竟是光彩夺目。

    “那,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殿下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初夏,我已经不是殿下了。”

    “殿下还是我的殿下,可是我却不再是初夏了。”看到她的失落,他明白,她为了他失去了什么,他缓缓将她拥入怀里。

    “那我们去江南吧。江南水乡多美。”

    “好。”

    “你可能做不了她的云初夏,可是你一直会是我的暖阳。日后便唤作暖阳吧。云暖阳,可好?”

    “好。”

    那滚滚离去的马车就像一条新的人生轨迹,影子被太阳拉的老长,可是有些人不知道,当下想见的人,一次错过,可能便是一生,就像他们,背道而驰,以为还有下一次,却终究再也没有下一次了,就是当初云姕烑说的一样,后会无期,就真的,无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