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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李峰告诉我,他现在跟那个体制内的艺术家走得很近。我问走得有多近,他笑了笑说能不能让他含蓄一点?

    我说:“你喜欢二胡?”

    李峰说:“我小时候拉过二胡。”

    我和李峰在江边喝茶。我看着滚滚长江水,就想起了跟陆无双一起坐船横渡长江去张飞庙看灯会的情形。从云阳回来之后,我跟陆无双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在私底下,她再也没有喊过我“崔总”,很多时候是没有称呼的,有时候会突然叫我“老头儿”。我表示不乐意这个称呼,可她说“就要喊,就要喊”,我也只能一笑置之,也会答应。在公众场合下,陆无双从来不会表现出她跟我的关系很亲密,非常明白事理。有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我心情不大好,情绪有些失控,当着众人的面批评了她。陆无双表现得特别克制,点点头,表示接受批评。其实当时我可能是因为要让别人知道,尽管我很欣赏陆无双,但是我仍然可以批评她,那么你们就更应该注意了。当天中午,我在走廊上碰到从食堂出来的陆无双。我笑笑,说吃完啦。陆无双“嗯”了一声

    我问:“怎么啦?”

    陆无双勉强笑笑:“没什么呀----”

    我说:“你好像没有吃饭吧?”

    陆无双:“就是没吃。哼,当众对我发火!”

    陆无双的眼睛有些湿润,可能再多说一句眼泪就掉下来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当众批评她是多么的弄巧成拙。我想解释,可是陆无双已经朝前走了。这个时候有人从食堂出来,向我打招呼。我只好悻悻地去了食堂。我心不在焉地吃着饭,给陆无双发信息,问她在做什么。陆无双回信息说正在看高更的传记。我无声地笑了笑,知道丫头不生我的气了。

    李峰:“你笑什么?”

    我拿起茶碗喝茶,掩饰我的走神:“没什么,我也拉过二胡。”

    李峰说他跟二胡很早以前就认识,那个时候他们各自刚刚结婚没几年。我打断他,别二胡二胡的叫,说名字,说不定我知道。李峰说她叫沈茹芸。我居然真的听说过这个人,很不错的二胡演奏家呀!好像上过春晚吧?那什么《二泉映月》?李峰说上什么春晚啊,人家都是去欧美演出,前不久才从比利时回来。

    我问:“你们很早就认识?”

    李峰点点头:“只是认识,当时住在同一条街嘛,上小学的时候经常碰到。我到外地上大学,她好像就搬走了。说真的,当时对她没什么感觉。”

    我说:“现在有感觉了?”

    李峰沉默不语,点上一支烟,似乎显得很凝重。

    我叫他有话直说。

    李峰慢条斯理地:“生活就是这样。”

    这几乎是所有问题的标准答案。

    李峰认真地:“我爱苏州,但毕竟相隔遥远。”

    对于李峰的生活,我没有权力去评判。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力。李峰心里很苦,他实在是喜欢苏州。他对爱情的追求其实是很古典的。他认为一辈子一心一意爱一个人是幸福的。他说,如果苏州能够嫁给他,他会用毕生的精力去爱她。但是现实生活往往不尽如人意。他说,苏州有老公,有儿子,工作稳定,在当地社会关系广泛,老公也很疼她。她不可能孤身一人跑到重庆来嫁给他。李峰说他完全理解苏州,没有一丝埋怨。

    李峰突然一笑:“有点像你跟刘珊珊。”

    如果李峰不提到刘珊珊,我几乎都把她忘了。

    我说:“怎么能跟你和苏州相提并论?你跟苏州的故事可以写成《廊桥遗梦》的。我跟刘珊珊最多也就是《小城之春》,来了,走了,什么也没发生,只有云彩在天上。”

    我是在故意淡化我跟刘珊珊的关系。一个时期以来,我很少跟刘珊珊说话,也几乎没有想起她。刘珊珊也很懂事,通情达理,基本上不再到我的办公室来了,有什么事情她就打电话。我也不想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李峰:“怎么,跟刘珊珊闹矛盾了?”

    我说:“刘珊珊永远不会跟人闹矛盾。她是一个好女人。”

    我说得轻描淡写,没有一丝情感的因素。李峰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没有多问。我现在也不想跟他说陆无双,因为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李峰问我小说写得怎么样了?我说还算顺利。李峰问我会不会把武松写死?我说不知道,我想把他写死,但是怎么个死法还没想好。武松会怎么死呢?一个英雄会怎么死?

    那个喜剧终于在重庆上演了,但是效果一般。由于云阳秦总的大力协助,我的公司总算是没有亏损。我有些郁闷,我搞了这么多年的商演,现在越来越不明白现在的观众到底喜欢看什么。也许他们什么都不喜欢看。生活的压力太大,人们已经失去了笑的能力,失去了穿透现实生活迷雾的能力。现如今什么样的演出才能够激起人们的兴趣呢?看演出也许不是人们生活的一部分,人们的生活是由车子房子孩子组成的。我有点心灰意冷,觉得我的商演事业快要走到尽头了。如果我的公司破产了,或者经营不下去了,我能做什么呢?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我说过,大学毕业二十五年之后我创建了汉唐文化公司。这么些年来,我也经历了风风雨雨,起起落落,但是凭着毅力和运气,我的公司至今还屹立不倒。但是现在我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市场糟糕,人心枯寂,人们见面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整个状况显得特别无趣。我大学毕业之后,在一所中等师范学校谋得了一个教职,一干就是八年。后来我靠着写了几篇文章,调进了一家艺术研究所,在那里混了十年。我的一个同学兼朋友在海南办文化公司,热情邀我南下,说副总的位置一直为我保留着。我犹豫了一个星期,说服我老婆路嘉怡,然后辞职去了南方。我在南方的那些日子里,路嘉怡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别人。这个不怪她,我只是交待一句。副总的位置确实为我留着,我同学一诺千金。在海南呆了三年,我有了一些原始积累。所以,当我的同学决定关掉公司移民澳洲的时候,我并不慌乱。我们喝了三顿大酒之后,各奔东西,他去了澳洲,我回到了重庆。我不想急着找工作,当过副总的人是不愿意再去做别人的手下,至少我是这样的人。在没有工作的那几年里,我喜欢上了舞台演出。不管是话剧歌剧,还是音乐剧,我都买票去看。我觉得看真人演出比看电影电视剧要令我愉快一些。

    有一次看完一部话剧的演出,我看到观众自动起立,长时间的鼓掌,不肯离去,我不禁略有些感动。在回家的路上,我想我为什么不可以搞一个什么文化公司,专门引进高水平的演出到重庆来呢?这个想法让我有点兴奋。事业和兴趣合二为一嘛!回到家以后,我就开始写计划方案。天亮的时候,我的方案完成了。我睡了整整一天,醒来的时候觉得神清气爽。我决定开一个文化公司。两个月之后,我的汉唐文化公司成立了,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文化商人。我原以为,离开海南之后,我不会再从事跟文化有关的事情,没想到命运就是这样顽强。

    而现在,我觉得汉唐文化公司的前途已经有些渺茫了。但是,我只是感到了某种危机,并没有去深想。我现在想得更多的是陆无双。过几天就快到春节了,陆无双肯定要回湖南老家过年。想到要十来天见不到她,我心里不免惆怅。我给陆无双发了一个信息,问她中午想吃什么。她说还有一个策划案没有写完,就在食堂吃吧。我回复她,中午去吃汉堡吧,策划案无条件靠后。

    我们不喜欢到店里去吃,或者准确地说,我更喜欢开着车,在一个点餐的窗口旁停下,然后听陆无双用她带着湖南口音的普通话告诉工作人员,要两份足够两个人吃的汉堡包。之后,我们开着车到前面去等待。拿到之后,我们开车去滨江路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坐在车内慢慢吃。

    我说:“车票买好没有?”

    陆无双:“嗯,买好了。”

    我本来想开个玩笑,说是不是归心似箭了?但是我没有说出口,我觉得这样的玩笑没什么意思。

    我说:“我去送你。”

    陆无双点点头:“嗯。”

    我看着长江水,心里一阵莫名的忧伤。

    陆无双:“你怎么不吃啊?”

    我转过头,笑笑:“没什么胃口-----”

    陆无双看着我:“哎呀,十来天就回来啦。”

    我笑笑,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柔软有光泽,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三天以后,我送陆无双去龙头寺火车站。我右手拖着一个旅行小皮箱,左手牵着陆无双的手。我们来到了检票口。

    我说:“丫头,路上注意安全。”

    陆无双:“知道啦。”

    我说:“注意箱子,别光顾着看手机。”

    陆无双:“知道啦。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呀?”

    我笑笑:“到了跟我说一声哈。”

    陆无双:“偏不说,让你急。”

    我说:“你妈妈会去接你不?”

    陆无双:“会啊。”

    车站广播最后一次催促这一趟车的乘客赶紧上车。

    陆无双:“老头儿,你春节去哪儿玩呀?”

    我神情黯然:“哪儿也不去。”

    陆无双接过小皮箱:“那我走啦。”

    我看着她,轻轻点点头。陆无双朝检票口走去,突然她迅速转身向我快步走来,轻轻抱住我,我们热烈接吻。然后,她低着头朝检票口走去。我看着她过了检票口,上了扶梯。在即将消失在我的视野之外的时候,陆无双回头向我招手示意。我呆呆地站着。我意识到旁边有不少人在看我,但我只是沉浸在离别的情绪中,无暇顾及他们。春节对于别人来说是团聚,对我却是离别。

    春节期间我基本上哪儿也没去。当别人在看春晚的时候,我打了一夜的游戏。初三之后,人们开始走亲访友。我继续写《武松的前世今生》,闲暇的时候我翻一翻略萨的《胡利娅姨妈和作家》。晚上我一般都会喝两听啤酒,抽着烟,思无所依。陆无双说她妈妈有很多兄弟姐妹,过年的时候会不断地聚会吃饭。所以我很少给她发信息,以免她不方便。

    大概是初四的晚上九点多吧,我正在喝啤酒,马思远居然来了。我有点意外,因为他一般有什么事都会先打电话。

    马思远开门见山:“我跟小万谈了,她说愿意离婚,但是有一个条件,她要跟王涵见个面谈一谈。”

    马思远的夫人比他小七八岁,他一直就叫她小万。

    我说:“这叫什么条件?”

    小万跟老马在同一所大学任教,专业不同,是教授。老马至今还是副教授。我知道老马有点担心,小万是马克思主义学院的教授,凭着她的学识和口才,王涵根本招架不住。

    马思远:“我想尽量避免她们见面。”

    我笑了笑,没说话。

    马思远拿起一听啤酒一口喝完。说真的,我不想跟他谈这些事,所以就问他纪录片现在怎么样了。马思远轻描淡写地说拿了很多奖,拿到手软了。然后他更加轻描淡写地说,他把导演的名字换成王涵了,他自己做艺术总监。

    我有点吃惊:“不至于吧!”

    马思远:“有什么不至于?为了爱情,有什么不至于?老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个字:俗!”

    我说这毕竟是你的心血嘛。

    马思远哈哈大笑:“像《巴蛮子之谜》那样的纪录片,我一年就可以搞一个!我别的没有,就是他妈的有才气!”

    如果是别的人在我面前这样说,我肯定要笑出声来。但是马思远说这话,我只能点头。

    马思远:“这就算给王涵的定亲礼物了,哈哈哈!”

    “王涵怎么想?”我终于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马思远好像很幸福的样子:“她就盼着成亲的那一天了!”

    我点上一支烟,若有所思的样子。

    马思远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我跟小万没问题,我也很爱她。但是我的生命更需要王涵。我必须有激情到八十岁!我有太多的题材要拍!央视已经有著名制片人跟我联系了,我准备辞职拍几部传世之作!”

    这么多年来我知道,马思远告诉你什么的时候,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而是来告诉你结果。所以对此我不能说什么,我只是笑笑,说大学里呆着也只是呆着,憋闷得很。马思远说他比王涵大二十八岁,他知道王涵一定会给他注入强大的生命活力。

    马思远说:“生命是我的。我要把我的生命燃烧到最后一滴血!”

    我调侃道:“只要坚持补肾,生命就有活力。”

    马思远认真地:“不,我现在已经开始晨跑了。每周去游泳馆两次。我还准备戒酒戒烟。”

    我笑着看他。

    马思远声音居然有些温柔:“王涵不让我抽烟。酒可以少喝。”

    我说:“伪大师!”

    马思远:“伪大师也是大师。她是为我好。”

    马思远走了之后,我在沙发上发呆。发过一阵呆之后,我觉得没有什么呆好发,生活就是生活。

    到了初六的时候,我给李峰打电话,问他年过得怎么样?李峰说他去金佛山闭关了一个星期,刚刚回来。我问他喝茶还是喝酒?他说先喝茶,再喝酒。我们约好时间见面再聊。这个时候我收到陆无双的信息,她说她妈妈想让她带一百个土鸡蛋给她公司的老总,以求新年工作顺利。你说,带还是不带?我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温暖,回复说带什么带呀,赶快回来吧。

    我和李峰在江边茶楼喝茶。

    “山中如何?”

    李峰:“云在青天水在瓶。”

    我跟李峰在一起喝茶喝酒的时候,有时候会喜欢掉书袋子,说一些书面语。这让我们很愉快,很有些心领神会的意思。

    李峰说:“春节期间,苏州在家出色地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做各种好吃的,老公儿子无不欢欣鼓舞。”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惆怅。

    我问沈茹芸呢?

    李峰说:“她跟她老公去东南亚旅游了。”

    我说:“所以你去山中修道了。”

    李峰:“这就是生活。”

    我们默默地喝着茶,抽着烟。江上的游轮发出空洞的笛声。

    我把马思远的事情简单地给李峰讲了。

    李峰没有表态,想确认一下:“王涵?就是那个在你公司呆过的王涵?”

    我点点头。

    李峰:“老马有性格,我佩服。他是能改变自己生活的人。”

    他点上一支烟,陷入沉思。

    晚上我们还是去了杜四娘那里喝酒。我跟他讲了我跟陆无双的事情。最后我说了一句我比她大很多。

    李峰问:“大多少?”

    我说:“这么说吧,我比她爸都要大几岁。”

    李峰无声地笑了笑,拿起酒杯喝酒。我知道李峰的意思,他的意思大概是说我不现实,但是他不会直接说出来。

    李峰:“老崔,为什么我们总是陷入困境?”

    我说我没有,是你陷入困境。我只是很喜欢陆无双,其他的事情根本还说不上。

    李峰:“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如此深情地描述一个女人。”

    我没有回答。

    李峰:“在这个粗糙浮浅的社会里,深情是一种罪过。”

    我笑笑:“准备打悲情牌了吗?”

    李峰把杜四娘叫过来:“春节还没完就开始上班啦?”

    杜四娘:“离婚了,在家没事儿。”

    我和李峰都有些吃惊。

    李峰:“你老公不是-----”

    杜四娘:“春节前他打牌输了十几万,我不能跟他过了!”

    我问你老公不是打牌打得挺好吗?怎么会输那么多?

    杜四娘:“强中自有强中手。”

    我和李峰差点笑出来了,但是看到她一脸悲戚的样子,就强忍住了。杜四娘没有说错什么。

    李峰:“四娘,干脆跟我过吧。”

    李峰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杜四娘笑了:“我才不跟你们文化人过呢,酸唧唧的!”

    李峰夸张地:“你才是文化人。”

    我们都笑了。

    杜四娘笑笑:“你们文化人就喜欢开玩笑。我去忙了。“

    李峰喝了一口酒,回头看了看她的背影:“其实,跟杜四娘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我知道李峰的心情不大好,他说这个话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他所深爱的女人张佩芝有老公孩子,正在其乐融融的过年。而声称非常爱李峰的沈茹芸正在跟老公一起畅游东南亚。

    “是啊,有什么不好呢?”我应和了一句。

    李峰继续说:“白天我忙我的,晚上没事就来看看四娘,也看看社会,帮忙端端菜,喝点不要钱的酒,然后一起回家,看她数钱记账,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更何况,四娘屁股那么大。”

    我看着李峰一脸落寞的神情,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只好端起酒杯:“喝酒喝酒。”

    李峰离婚之后的那几年,身边也有不少小姑娘,其中有一个还很喜欢他,主动约他吃饭看电影。但是李峰始终对那个小姑娘产生不了感情,两人若即若离,后来就渐行渐远了。我曾经无意识地问起那个小姑娘,李峰说她早已结婚嫁人了,孩子恐怕都上幼儿园啦。李峰解释说我喜欢成熟的女人,岁月不静好,现世不安稳,但是我就想跟一个成熟的女人过日子。小姑娘将来可能会成为张佩芝,但是我等不及了。

    李峰跟我碰杯:“总是没有什么令人兴奋的好消息。且看新年吧,哈哈哈!”

    春节总算过去了。空荡荡的城市一夜之间就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骚动。上班前一天,我去车站接陆无双。于万千期盼之后,陆无双终于出现在我面前。我快步迎上去,陆无双丢开小皮箱,我一把抱住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其实我们只是分开了十来天,但是对我来说好像过了半个世纪。我觉得陆无双越来越漂亮了,还穿着新衣服,一件款式新颖的宝蓝色风衣。

    我问:“土鸡蛋呢?”

    陆无双一边使劲捶打我,一边开心的大笑起来。

    在车上,我问陆无双想吃什么,陆无双毫不犹豫地说汉堡包。于是我们就开着车去窗口点餐,然后去另一个窗口等待拿餐,最后就到了江边僻静的地方美美的吃了起来。陆无双提出用鸡腿换我的薯条,我说不行的。陆无双就开心的来抢我的薯条。其实我一根薯条都没有吃,我知道她喜欢吃薯条,特地给她留着的。

    晚上我们去看电影。看完电影之后,我和陆无双就到了我家。家里有些零乱,我赶紧收拾。陆无双也帮着收拾。可不一会,我看到陆无双已经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坐了那么久的动车,到现在才歇息下来,肯定疲倦不堪。我把她轻轻抱起来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把空调开到合适的温度,以免她着凉。

    我在外面的沙发上坐着抽烟,什么也没想。我觉得内心很平静,也许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心中非常幸福满足。

    第二天早上,我准时坐在了办公桌前。新年第一天上班,我的心情非常好。尽管公司在新的一年里该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是我心中还是充满了喜悦。这时候,刘珊珊进来了。

    刘珊珊:“崔总,新年好!”

    我点点头:“新年好。有什么好消息?”

    刘珊珊笑笑:“暂时还没有。年过得好吗?”

    我说还可以,你呢?

    刘珊珊:“还行吧。对了崔总,你每年都要有一个新年讲话,你看安排在什么时候?”

    我说不急,过几天再说,我要理一理思路。

    刘珊珊轻轻地:“过年也不发一个信息-----”

    我看看她,没有说话。

    刘珊珊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陆无双还没回公司-----”

    我说她家里有事,明天到,跟我请假了。刘珊珊点点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她知不知道陆无双已经回重庆了?我不去多想这个问题,知不知道都一样。

    是我特别让陆无双今天不要来上班。一来我是想让她休息一下,二来她说她要回去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昨天晚上我和陆无双在一起了。我感觉特别好,她的头发很香,皮肤很温润。她让我感到了生命原始的力量。我沉浸其中,无力自拔,任凭生命激情之舟自由飘荡在欢乐的海洋上。她把我抱得那么紧,好像生怕我离开一秒钟。当我们准备再一次燃烧激情的时候,清晨的阳光已经照射尽窗户了。

    我委婉地提出请陆无双搬过来,可她说下个月她妈妈要来重庆看她,我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心里难免有些惆怅忧伤。

    陆无双:“真的是我妈要来。你别瞎想啦。”

    我有点不自然:“我没有瞎想啊----”

    陆无双认真地:“我跟他分手了,就是过年的时候。”

    我不晓得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捧住她的手。

    陆无双:“跟你没关系啦。”

    我的心里很复杂,有万千思绪。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只是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公司做好。

    刘珊珊看出我似乎不大想跟她说话,于是就说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就走了。刘珊珊走了之后,我开始思考公司的未来。这一上午我打了五十多个电话,广泛联系各种朋友。在没有想好新的思路之前,我觉得还是要在商演上做文章,要了解市场,不要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在从事跟艺术有关的工作,商演就是商演,商演就是要赚钱的。在这个城市,高雅的艺术能赚钱吗?它的底色就是码头文化。富起来的人的前辈就是码头扛沙包的,或者是在下半城混江湖的,他们怎么可能真正喜欢听音乐会看话剧?我觉得要了解市场,就一定要了解大众心理,真正的了解大众心理。我做商演不应该是演给我看的,我喜欢没有用,要大众喜欢才是正道。大家喜欢才是真的好嘛。

    我打电话问陆无双晚上想吃什么?她说想吃火锅。下班以后,我开车接她去南山。南山有很多火锅店是在半山腰的,颇有特色。当然,在山上吃火锅也只有重庆人才想得出来。陆无双没有来过南山,她看上去很开心。

    我们一边吃火锅一边欣赏周围的风景。

    我问:“好不好吃?“

    陆无双:“好吃。风景更好吃。“

    我说:“三、四月份来最好,满山的花都开了。你都不知道是花香还是火锅香。”

    陆无双哈哈大笑。

    我问:“怎么啦?”

    陆无双看着我:“还不知道老头儿这么抒情呃!”

    我哑然失笑,随即严肃起来。

    陆无双捶打我几下:“怎么啦怎么啦?”

    我说:“丫头,能不能不喊老头儿啊?”

    陆无双有些撒娇地:“就喊,就喊。”

    我只好点头称是。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觉得只要我能办到,她提的所有要求我都会答应。

    陆无双:“不喊老头儿喊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该喊什么。准确地说,我知道我希望她喊什么,但是我确实说不出口。其实,她喊老头儿我也是满心欢喜的。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两年以后要让她喊一声老头儿是多么的难!

    我说:“随便你怎么喊。”

    这个时候,有人在叫我。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邹老板。我起身离开座位,陆无双也跟着站起来。

    “邹老板好久不见了。”

    邹老板端着酒杯,满面春风的样子:“我跟几个朋友在那边,回头就看到崔总也在这里吃火锅。单我已经给你们买了。”

    我客气地:“那太不好意思了。谢谢。”

    邹老板:“这位是-----”

    我介绍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邹老板,长期支持我们汉唐文化公司。她叫陆无双,我们公司策划部的主管。”

    陆无双礼貌地:“邹老板好。”

    邹老板有些夸张地:“这么年轻就做主管了啊?不错不错!我叫邹自力,喊老板太见外了。”

    陆无双:“邹总好。”

    邹自力刻意打量了一下陆无双,再回过头问我:“最近忙什么呢?也没你的消息。”

    我说:“正在策划一些项目,到时候还请邹总帮忙。”

    邹自力笑了几声:“我们长期合作嘛,钱不是问题。”

    他扭头看陆无双。陆无双看着周围的风景。

    邹自力:“不耽误你们吃饭。有项目跟我说就行了。”

    他临走的时候又看了看陆无双。

    我和陆无双继续吃火锅。

    我笑笑:“邹老板看了你好几眼。”

    陆无双看着我:“老头儿,不要八卦。你不是喜欢吃菌花吗,怎么不吃呀?”

    我一口气吃了三个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