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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突遇难产

    深夜,天黑如墨,夜静如水。

    屋外突传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江渊从梦中被惊醒。

    “云竹,去开门看是谁。”江渊起身坐在床上,朝着睡在外间的云竹喊了声。

    云竹应声下床去开门,看清开者是谁后,先是一怔,接着微颦了下眉。

    这不是新夫人的贴身婢女青莲,只见她满头是汗,一脸焦急地开口道:“云竹姐姐,我要见郡主。”

    “郡主早已休息,这么晚了见郡主有何事情?”云竹淡淡开口,她清楚自家郡主与新夫人的过节,所以会更加谨慎些。

    “我家夫人她……她夜里突喊肚子疼,应是快生了!现在大夫稳婆都在夫人屋里。”青莲焦急地回答着。

    “既然临盆期到了,生孩子也实属正常,你不在你家夫人身边伺候着,为何反而来打扰郡主清梦。”云竹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青莲摇了摇头:“因为夫人难产,大夫说大人和孩子皆有危险,现在侯爷和世子皆不在府中,我只能冒昧来找郡主了。”

    青莲慌神的模样和她的回答使云竹心中不忍,她思考了几秒,回答道:“你等着,我去回禀……”

    “走吧,青莲,去你们夫人那里。”

    还未等云竹话说完,江渊便披着外衣来到二人面前。

    刚才二人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张如秋前些日子已来向她投诚,尽管她依旧不大喜欢这个人,但人命关天,更何况那孩子也是父王的血脉,无论怎样,她都是要去看看的。

    “谢郡主。”

    说着,几人便向张如秋的院里赶去。

    刚到院门口,便听见一声声凄厉痛苦的喊叫声,那声音使江渊心神一颤。

    她立即提快脚步往她屋门走去。

    刚到门口便看见一个婆子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那触目惊心的红血使江渊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没过一会儿,屋中叫喊声渐渐弱了下来。

    这时,接生的稳婆慌忙地出了屋,江渊立马走上去询问。

    “参加郡主。”

    “不必多礼,现在里面情况如何。”

    “禀郡主,新夫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孩子出来到一半,突然无法顺利出来,恐怕……”稳婆犹豫该怎么说后面的话。

    “恐怕什么,你直说便是。”

    “恐怕得选择保大还是保小,新夫人现在已经昏迷过去,时间不等人,若再拖下去,大人和孩子皆有危险。”

    江渊从未想到会面临替别人生命作选择的局面,她的心也不由地紧张起来。

    她深呼吸过后,神色清明地开口:“全力保住大人。”

    “是。”稳婆微怔了几秒,然后应声又急忙回到屋中。

    江渊站在屋门外等待着里面的情况。

    虽那孩子是父王的血脉,虽自己与张如秋之前有过恩怨过节。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依然不想因为自己的主观之思而随意剥夺她人性命。

    无论那人是不是张如秋,在江渊的客观立场里,保住大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大人在,一切都会有希望。

    虽然她清楚,这胎是她设计父王怀上的,以后父王是绝不会让她再有这种机会接近的了,这次孩子没了,便不会再有下次了。

    “郡主,奴婢扶你去院中的玉桌旁坐一坐吧。”

    江渊点了点头,被云竹扶着坐到了院中的玉桌旁。

    时间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已是后半夜。

    屋门被打开,稳婆端着一盆什么东西走了出来,上面覆着一层白色的巾布,她不时还惋惜地摇了摇头。

    江渊猜测,那白布下应该就是那未顺利出生的婴儿。

    这时,大夫有些疲惫地走了出来。

    他看见江渊,便上前恭敬地行了礼。

    “大夫,她如何了?”

    “禀郡主,新夫人的命是保住了,只是现在她身子虚弱,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日子。草民先下去为夫人开药了。”

    “嗯,辛苦了。”

    “这是草民应该做的。”

    大夫退下后,青莲也跟他下去抓药了。

    “郡主,这里已经没事了。这么晚了,还是回去歇息吧。”云竹在一旁温声提醒。

    “我进去看一眼。”江渊说着便往张如秋的屋中走去。

    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虽已有丫头婆子替张如秋的身子擦拭干净,但空气中的味道依然没有完全散。

    江渊微颦着眉走到张如秋的床前。

    在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挣扎后,此刻的她如一滩死水一般静静地闭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气。

    这与以往同自己飞扬跋扈的那个张如秋判若两人。

    这倒让江渊心软了几分,显得十分不习惯。

    虽然这桩联姻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性,但到底是圣上赐婚,与父王拜过高堂,按照正规的礼仪规矩进府的。

    江渊心里暗想,若以后张如秋能本分过日子,不兴风作浪。那么,侯夫人该有的体面待遇与规格,是不会差她一样的,她是完全可以在这府中惬意安稳地过完此生的。

    “郡主?”一声微弱的声音拉回了江渊的思绪。

    “你刚经历了生死,现在命已经保住了。”江渊淡淡地开口。

    “孩子……”张如秋虚弱地用手缓慢地抚过自己的肚子。

    “大人的命更重要。”江渊回避了下张如秋递过来充满殷切的视线。到底是做母亲的辛苦十月怀胎,面对这样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恐难接受。

    对于江渊的回答与反应,张如秋心中了然。她此刻太累又太虚弱了,虚弱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任凭眼角的泪无声划落。

    “你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如今身子虚弱,你好生休养吧。有何事就派人传话给我便是。”江渊从未见过张如秋这副真实到悲凉的模样,她见张如秋不再言语,只是无声流泪。

    她微叹了口气,便转身出了屋,回自己院里了。

    屋中只剩下张如秋一人苍凉地望着床顶。

    孩子,她那么殷切期盼出世的孩子,便以这样遗憾的方式结束了她们之间的亲缘联系。

    她心里明白,这不能怪罪谁。

    也怪不到替她做决定的江渊身上。

    如果按照私心,其实江渊更应该保住侯爷的骨血才对,但江渊却让大夫保了自己。

    到底是自己与这肚中孩子缘分过浅,不给她做母亲的机会。

    以侯爷对自己的态度,恐怕她以后都不会再做母亲了吧。

    张如秋自嘲地笑了下。

    她认命般地闭上眼,这一生她都活得太累了,以后她决定活得更轻松些。

    江渊回到院中,却已瞌睡全无。

    “云竹,你先去歇息吧。”

    “郡主,那您呢?”

    “我想一个人待下。”

    “是。”云竹不敢忤逆江渊的命令,便从房屋里又拿了件披风给江渊披上,然后才默默离开。

    见云竹回屋,江渊便悄然转身,往榕与的小院方向去了。

    刚走到小院门口,便望见榕与屋里还亮着昏黄的灯火。

    他竟还没睡?

    于是,江渊带着这些疑惑快步上前去叩门。

    榕与此时正在坐在桌前翻看着一本书,听见屋外有动静,便立马放下书上前开门。

    来者果然是阿渊。

    “阿渊,怎么了,又失眠了?”榕与轻声开口询问。

    他知道,阿渊夜里向来浅眠,每次失眠时总会来找他。

    江渊一脸颓丧地摇了摇头,然后无声上前拥住榕与的腰身,头埋在他的胸膛处,整个人都显得懒懒的。

    榕与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他的阿渊这么疲惫,于是他伸手回抱住她,右手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着。

    “榕与,生孩子好可怕。”过了许久,江渊从他怀中闷闷地出声。

    榕与低头用手捧起她的脸,一脸莫名地看着她:“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到生孩子去了。”

    “今晚张如秋难产,我去了她院里,看见她痛苦地在鬼门关走了一回,孩子却还没保住……”江渊仿佛耳边还能听见张如秋那时痛苦的呻吟,原来做母亲是这般不易,她能想象当年自己的母亲生兄长和自己时也是这般辛苦吧。

    江渊觉得自己还是永远都不要体会这种痛苦比较好。

    说自私也好,她本来就更爱自己。

    “原来你就是为事失眠,放心吧,这种苦,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受的。”榕与带着笑意,宠溺地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下。

    江渊惊讶地抬头,有点不可置信地盯着榕与:“我以为你会……”

    “以为我会什么,会硬让你以后为我生孩子?可能你会觉得我很冷漠,但生不生孩子于我而言没那么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历经多少风霜寒雨,见证多少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才找到她,来到她身边。

    对他而言,拥有一个阿渊,胜过世上万千。

    任何可能会伤害到阿渊的事情,他都不允许发生,包括生孩子。

    “你不喜欢孩子吗?”江渊惊讶地问道。

    “对生孩子这件事,我是没感觉的,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因为我不需要循规蹈矩地按照人类那套法则生活,也不需要用让女人受苦的方式来延续自己的血脉子孙。我只想和阿渊享受朝夕,同生共灭,其他的我皆不在乎。”榕与认真坦荡地说着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是,有一个属于两个人之间爱的延续不是很好吗。”不然明明很辛苦,世间女子依然甘之如饴。

    “阿渊以后想生孩子吗?”

    “不想。”江渊下意识地摇头。

    自己大概是世间最自私的女子吧,她害怕受痛,也不愿冒险。她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次了,她不愿再经历一回,她只想好好地活着和榕与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

    至少现在她是这种想法。

    “阿渊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阿渊的想法就代表我的想法。”

    他们不需要什么爱的延续,他们只要彼此。

    听到榕与的回答,江渊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许多,她欢喜地望着他俊郎的脸。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有无双的容貌,又有绝世的深情,能够理解她所有的想法,可以让她随心所欲做自己。

    江渊觉得自己越发地喜欢他了,仿佛这种喜欢没有尽头一般,只会日益增长。

    榕与仿佛看穿江渊眼底的欢喜,只是嘴角勾笑地牵着江渊进了屋。

    一进屋,江渊便一眼瞧见桌上正翻放着一本书。

    她好奇地拿起看了看封面,竟是一本兵书。

    “这书哪儿来的?”

    “找世子借的。”榕与默默地为江渊倒上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然后坐在她旁边。

    “我兄长?原来你的爱好是这些啊。”

    “或许以后会有用。”榕与淡淡回道。

    江渊不解他话中之深意,榕与最初就是在战场解救父兄的,然后随他们回京的,所以他有点这方面爱好也不奇怪,于是她不以为意地放下了书。

    她伸展了下胳膊,打了打哈欠。

    “困了?”

    江渊点了点头。

    “我送你回去。”榕与准备起身送江渊回去,却被江渊拦住拉着他又重新坐了下来。

    然后她马上将头靠在了榕与肩头,闭上眼带着撒娇的语气缓缓说道:“这样才能睡得着。”

    榕与无奈地低头轻笑,偏偏这样的阿渊,他最是喜欢。

    他揽过江渊的肩,自己调整了下姿势,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没过一会儿,耳边便传来了江渊均匀的呼吸声,他低头轻轻唤了几声,江渊没有半点回应,似乎睡得很沉。

    看来她是真的累了吧。

    只有等天快亮时,自己再抱着沉睡的阿渊悄声送回她屋里了。

    虽然他不屑于人间礼法规矩,但他并不是可以连阿渊在外的身份名誉也不顾。

    此时,屋里一片宁静,耳畔只听得见怀中心爱之人沉睡的呼吸声以及桌上灯火不时发出刺啦的响声。

    屋外暗如墨黑,屋内昏黄的灯火晃动摇曳。

    榕与低头瞧了瞧此时安静靠在他怀里的阿渊,低垂浓密的睫毛覆盖住了她那明亮灵动的双眸,此刻的她,恬静,乖巧。

    榕与心中一片柔软,这应该便是他终生所追寻的尽头了吧。

    无关样貌,出身,地位,环境,还是多少次轮回转世,他要的始终都仅仅是她。

    只愿这种安宁平淡的日子能长长久久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