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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深渊

    “太晚了,让我先睡一觉吧。”我疲惫的倒在一张木床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已经颠覆我这些年的三观,我有限的知识没办法解释任何一件事情。我抚摸着这具陌生的身体,生机勃勃,却又让人感到如此的不可思义。苏素想要解释什么呢,他那么镇定,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太累了,先睡一觉,明天再听他编织一个完美的谎言吧。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喊我吃早饭,我好像躺在家里的木床上,一点点笑意涌上心头,真好,在家真好,温暖舒适安全。

    “靳春,梦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是苏素的声音。我猛的睁开眼,还是在苏素的房间里。木柴在壁炉里噼啪作响,木柴好像并没有因为燃烧而少一点,我好像只睡了一小会,天还没有亮。

    “来吃早饭啊。这些都你最喜欢的。”

    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吗?

    我有些饥肠辘辘,来到餐桌上,一看到那些他所谓精心准备的食物,不由得心里一阵恶寒,稍微平静了一下心绪,疑惑的看向苏素。

    食物在别人看来很平常,却是那种在白色玻璃房子里吃到的一模一样的饲料饼干和黑色浆果。

    “这,简直了。”我苦笑一声。

    察觉到我不悦:苏素连忙解释

    “我以为你会喜欢,才特意准备的。没想到~~~~”

    “不好意思,这些会让我想起一起不太好的事情。”我微笑着说。

    “那不如喝点茶。”苏素递给我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我拿起茶杯,看到杯子里面飘着的蓝绿色的雾气,心想:想毒死我不如直接点,何必如此假惺惺。随即一饮而尽。

    “哇擦,啊啊啊,好烫,好烫。”我一边叫着,一边吐出滚烫的茶水。

    “慢点,慢点。”

    苏素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轻轻安抚我,我看着壁炉里噼啪燃烧的火焰渐渐的开始扭曲,心道不好,哪怕只沾了一点点,到底还是中了招。恍恍忽忽中似乎回到了村口,看到了那棵大榆树。

    村里的几个老光棍和闲人们正在村口的老榆树底下嚼蛆。

    “老泡夫,你两个女儿到底哪一个给我做老婆啊?”

    “想屁吃的你,你个穷酸样的,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彩礼钱?”

    “都是老熟人了,你老说个价,我去借,我去凑啊。”

    “我那两个女儿,个顶个的水灵,又有手艺挣钱,你也配。你就配这种货色呶。”老泡夫看见我从远处走来,努努了嘴。

    几个老光棍不说话了,眼神猥琐的上下打量我。

    “切,这平板车的一样的身材,晚上睡着了都分不清前后的,我才不要。”

    “啊哟,就你还挑什么挑,有个婆娘就不错了,到底还读过点书。肚子里可是有墨水的哦。”

    “女的读过书最要不得了,屁本事没有还不安份。”

    “我听说她已经落榜了,估计要找婆家了,要不去她家提个亲,彩礼估计也要不了多少了。”

    是的,我高考落榜了,他们说的也对,读过书的彩礼并不比做工的多,他们说什么都是对的。他们掌控着一切。我心里冷笑着,凭什么?就因为他们是男的吗?就因为他们有强壮的身体,蛮不讲理就能左右一切吗?

    那几个男人在桀桀笑着,像等着吃腐尸的鬣狗。血液开始燃烧起来,高考的失落,加上这些人的奚落,还有那样不堪想像的未来,开始折磨我,要是我有足够的力量该多好啊。心里有恨意像藤蔓一样悄悄生长,这些臭男人,只配做肥料罢了。不如让这一切都毁灭吧。我的指甲使劲的掐入肉中,恨的掐出血来。

    一些细长的触须从地底伸出来,缓缓的,轻轻的,小心翼翼,像护士姐姐那样找到颈部跳动的血管,突一下,扎入。老泡夫愣了一下,这会儿怎么还有蚊子呢?赶紧拿手撸一下,手却没了力气,耷拉下来。

    “老泡夫,又开始死睡了。把哪个女儿给我呀?”旁边的男人轻轻一碰,老泡夫像个泄了气的人偶,软绵绵的倒下了。

    “啊~~~~”。男人的声音还没完全发出,就失去了气息。一些更加有力的触手掐断了他的喉咙,两个眼珠被细长的触须顶出眼眶,啪,一下,轻脆的,捏爆了,叫你有眼无珠。

    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的,完成了,多么的轻而易举。剩下的皮囊被拖入树根,尘归尘,土归土。好满足,好兴奋,树身又长大了一圈。这些油腻的身体可真是好肥料呢。

    手指尖一痛,靳春突然惊醒。刚才发生了什么?不会的,只是药物作用下的幻觉而已。

    “靳春,醒了吗?”苏素摇晃着一只玻璃杯,杯子里的液体,好似有生命一样正在爬出杯壁,又被苏素摇了下去。

    “让你吃美梦果,你不吃。茶好喝吧?看不吓死你!”苏素捻起一枚果子抛了一抛,原来那果子叫美梦果。

    还好,那刚才的茶也只是让人做恶梦罢了。

    “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苏素给我看那杯子里扭动的液体,深绿色的,流动的,浓稠的。

    “这什么东西?”我将手伸向那液体,绿色的汁液仿佛有生命的一般剧烈抖动起来。

    “你的血,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呢。”

    我的心一沉,食指尖的锐痛,还有快要愈合的伤口仿佛证实他所言非虚。

    只见他从壁炉燃烧的木柴中抽出一根,把火焰用水浇灭。木柴发出次次的尖锐的声音,冒出了阵白烟。接着再将那绿色的汁液倾了一滴在那未烧尽的木头上,只一滴,那木头却突然有了生命一般,早已枯死的树皮居然晕开一小片绿色,在那一小片绿色中又冒出一个芽点,颤微微的,长出一片嫩绿的叶子,接着,又长出一个小花骨朵,开了一朵弱弱的小白花,原来是梨花。

    我尽量镇定,拍了拍手,笑道:“苏素,你的魔术可真是厉害呢!”

    “靳春,这可不是什么魔术呢。你,心里明白的。”苏素认真道。

    “我还是不太明白,要不你说说看。”我的笑挤在脸上,一碰就要碎。

    “我只需要你帮我一点小忙。”苏素一步步逼近我,这哪里是要帮忙,这分明是逼迫。

    树洞的最深处。

    “一定要在他最愤怒的时候,扎破他的心脏,让那充满生命力汁液喷射到我的身体,这样我就可恢复如初,我的子民们才可以安然的生活在我的庇佑之下。”老树桩舅舅颤微微的,用尽力气说道。

    “一定要这样吗?舅舅,这样他就会死了。”苏素有些不忍。

    “时间已经不多了,你找来的秋珊秋诗姐妹,效用还是不够,只是让我恢复了一点点力量,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能完全控制这里的子民。你也看到了,地下城现在有多么的混乱,人们已经开始不遵守规则了。如果让他们跑到地面上,该有多危险呢。记住不要惹恼了他,让他发疯,拿药控制好他。”

    “可不可以只取一点血呢?效用也是有的,杀了他,只怕再难找到这样合适的人了。”苏素犹豫了。将秋珊秋诗拿去生祭已经足够让他痛心了。但舅舅说的对,这里的人,跑到地面,在那些什么都吃的人类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些会走路的食物而已。城在人在,城市一旦坍塌,重建几乎不可能,而他们这些人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为了保存这些血脉,总是需要一些牺牲的。

    “给你点时间考虑一下。”苏素停下了脚步,我松了一口气。

    苏素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我可以在地下城随意走动,只是,这个地方好像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这与囚禁也没什么区别。

    有什么好考虑的,不答应难道会放我出去?不如先稳住他,先拖延一下时间,再慢慢想办法了。要是珈晏在就好了,最起码可以商量一下。至少他看起来那么厉害,比我聪明多了。

    我又来到那个油饼摊子前,真是香气扑鼻啊,苏素给我的东西,我根本不敢吃,更加不敢喝。已经饿了好几天,再想不出办法,最先可能会饿死。

    “老板好,我又来了。”我兴高彩烈的打着招呼:“老规矩老规矩。”

    老板今天好像有点不太热情的样子,低着头不愿意搭理我。

    我熟练的拿起一堆饼子,一堆菜,做了个超大的馅饼,挤入满满的酱汁,然后大口咀嚼,哎呀妈呀,真香,这也太好吃了吧,我吸溜着口水,狼吞虎咽。饼渣子掉一地。

    “来碗汤呢,老板,傻站着干吗呢?”

    “跟猪一样能吃。”老板小声嘀咕。

    哟霍,才几天不见,老板换风格了,看来是巴掌挨少了。

    一碗汤彭一下放在破桌子上,桌子都跟着晃了一下。

    我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老板,老板这是减肥了吗?怎么还瘦了些?只是衣服还是油腻腻的,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看来生意不错哈。

    喝完汤,我连打几个饱嗝,满意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老板,猥琐一笑:“老规矩。嘻嘻。”

    老板一把捏住我的手,我一愣,看到那脸,那眼睛,顿时明白了,这不就是失踪了的珈晏吗?已经被打成这样了吗?啊不对,应该是做生意做成这样的,真是难为他了。

    “爷再来啊。”我轻轻在他脸上拍了一下,他痛的丝一下,眼神里都是幽怨。

    走出去老远,我展开手中的纸条:树洞汇合。

    什么呀?哪里的树洞,什么时候?没头没尾的。我叹了口气,心中却有些安定了,至少他还活着。接着把纸条撕碎,吞下肚里。

    “考虑的怎么样了啊,靳春?看来油饼很好吃啊。”苏素满脸堆着假笑

    “那是,总比你那美梦果和毒药茶好多了。说说吧,要我做什么才能放过我。”我想了想

    “不如先跟我说说那个逆转乾坤的事情吧,还真有点好奇呢。”

    我就想知道珈晏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一出来就被发现破绽的。

    “也是,也许你听了我们的来龙去脉,就会理解我的苦心了。我们的祖先,应该在很久以前了,听过哪吒吗?最早的莲藕人。”

    “是不是还有葫芦兄弟,拇指姑娘?”

    “靳春,你真的很聪明,差不多就是这样。”

    “很久以前,孩子是可以种出来的,像种庄稼一样,很神奇,对吧。那些没有孩子的人们向山神祈求,求来这样的种子,再种出孩子,而且这些种出来的孩子,既聪明,又有着各种各样的神通。只不过这些后来都成了传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人类太贪婪了,这些孩子的下场你知道吗?”

    “怎么说?”

    “这些孩子,很快就出了名,被世人所传诵,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这些孩子能使人长命百岁永葆青春的神通,方法就是让他们成为盘中餐。”

    “难道还真的有这种使人永生的效果?”

    “怎么可能,不过是谣言而已,但凭谁也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谁都想试一试啊。于是到处开始捕杀这种孩子。”

    我沉默了,历史是胜利者的历史,弱者没有发言权。

    “结果你也知道了,我们的种族几近来绝,世间再无我们的传说。剩下不多的孩子只好转入地下,苟延残喘。这里的最早叫做瓮城,形容这是个口小肚大的山洞,然而随着人数越来越多,资源开始馈乏,不足以养活这么多的族人,又不能冒险让他们回到人类小生存。于是我舅舅的舅舅,许许多多的先人们,那些有着先天神力和神通的先人们,他们想了个办法,利用他们的神力种了一棵巨大的树,这棵树的根系发达,可以作为架构支撑住地下城,树冠又可以在地面进行光合作用聚合能量供地下城的居民们休养生息。渐渐的,大家也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生存下来的人们越来越多,也有更多的族人找到这里,安顿下来。当然也有一些人刚来不适应地下的生活,就让他们吃一些美梦果,慢慢也就适应了。”

    “只是最近,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原以为神树可以千秋万代守护这里,但这永久的生命居然也走到了心头,树干开始枯竭了,树叶开始掉落,产生的能量越来越少,居民们开始蠢蠢欲动,想着人世间太平久了,也许并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想着要继续跑到地面上去生活,他们哪里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让神树焕发生机。我舅舅他们想了很多办法,甚至把他们自己也融入了神树,然而收效甚微。于是让我去人间寻找更多的,有着潜能的孩子,或许能挽救神树。”

    说完,定定的看着我。

    “让我变成你舅舅那个的怪物?”我一想到他舅舅那样动弹不得的样子,却又还活着,不由的暗暗吃惊。

    “其实不至于,我舅舅说可以先取你一点血试一试,不会对你有太大的伤害的。”

    “真的?只要一点点?”

    “我真的不会去强迫你的,我希望你是自愿的。”

    “可为什么是我呢?我一直觉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你不一样,你是我从无数人选中选出最好的种子,只有你通过了所有考验。”

    “什么考验?”

    “凡是进入地下城的人,都是需要经过试炼的,通过了才能进入。来,看这里。”

    靳春跟着他来到一个巨大的沙盘旁边,仔细看去,所有东西都在有条不紊旋转,有规律的被操控着。

    他拿出一个小小的立体沙盘托到靳春面前。一顿操作后,靳春看到了不可意义的一幕。

    一片白色的沙漠里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看得出是一个人,一开始小人在沙漠里艰难跋涉,接着进入了玻璃房子,然后又砸碎玻璃房子,接下来是地洞,王子,城堡,还有那个末世一样的地方,破烂的小村子。靳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猜测这一切都是被人操纵的,但当真正看到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人尽收眼底,甚至被人控制,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

    “连头脑里的想法都会被操控吗?”我面带微笑。

    “当然,只要进入这个沙盘,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操纵的。普通人,根本都走不出来的。”苏素顿了一下:“不过,珈晏除外。”

    “既然他这么厉害,怎么又会被你发现的?”

    “你不觉得,我们俩很像吗?”苏素打量一下我的身体。我摇摇头不解。

    “我们都是从女身变为男身,轻而易举,而珈晏不会,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他的话,让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难道,我跟他会是一样的,怪物吗?

    “不要紧张,你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的绿房子吗?我们都是出生在那里,只是你被当成弃婴,被你现在父母收养了,而我,则在地下城长大。说不定我们是来自于同一棵树的果子。”

    我沉思了一下,心道,再听他讲下去,我们就成双胞胎了,可真够能扯的,然而想到珈晏的约定,现在不如顺着他一点,先取得他的信任,说道:“好吧,需要我做什么?”

    “你能想明白就好,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我跟着他,走过一些曲曲折折的小道,来到一个深深的树洞里。

    对了,这里就是树洞,不知道珈晏会不会说的就是这里,希望他能找到我。

    “舅舅,我们来了,我已经说服了靳春,他会帮我们的。”

    苏素兴奋的说道。

    我再一次打量面前的老人,或者说,他或她已经不能再说成是个人,只是贴在树根上的一张脸而已。

    “很好,那就快点开始吧。”老人迫不及待的,伸出了细长的舌头。

    苏素掏出一把细长的弯刀,朝我走来。

    不不不,我看到刀,还是害怕了,这是要干嘛呢。

    “靳春,不要怕,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苏素一边说着话,一边朝我挥着手,有灰绿色的烟雾从他袖子里飘向我这边,植物香甜的气息,心道不好,站不稳了,人向后倒去,手脚却又不听使唤。

    耳边好像有人窃窃私语,在嘲笑我的父母,我知道又是那些讨厌的村民在背后嚼舌根了,生气,这些人活着做什么,不如去死啊。不知从何而来愤怒,填满我的胸腔,我的心脏开始狂跳,暴怒,需要发泄出来。苏素拿着刀走过来,笑容有些扭曲。

    刀尖已经抵在我的胸口,再用力一点就能剖开薄薄的肌肉,那里有一颗可以挽救这座城池的心脏,只要一刀,就可以了。一切都结束了。

    苏素的刀子抖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在这一刻居然心软了。

    然而发现只是被一块石头打中了手背而已。

    怎么会有石头呢?

    珈晏突然冲出来把苏素撞倒在一边,拖起靳春跑了出去。

    苏素跌坐在地,他或许真的下不了手。

    “怎么这么沉啊。”

    珈晏使劲把靳春拖到一处城墙边,一起跳了下去。

    靳春觉得自己一直在下坠,但也不一定,也许是上升呢。

    身边的黑雾翻涌,看不清四周。

    “哎呀,不好。”珈晏惊叫一声。

    靳春觉得浑身巨痛,全身骨头碎裂般,刚痛醒又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