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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前尘故梦 上

    “放下匕首!”

    叶无邪无法相信,这声音更寒于那脖颈间的刀锋。手上的匕首此时如有千斤之重,可他还是死死的攥在手里不愿松手。

    为何而执着,为何而不愿放下?

    厅中的气氛变得尤为诡异,说话之人正是朱辞,手持短匕,眼神冷冽。堂上三人此时都一动不动僵持在那里。

    叶无邪始终背对着朱辞,面露挣扎之色,见此情形朱辞对着贼首眼神示意,叶无邪手里的匕首迅速被夺下,随后眼睛也同样被人蒙上,五花大绑了起来,那些贼人正要将叶无邪推往大厅众人之中,只听朱辞说道:“将比人单独关押起来!”

    众贼人应声称是,叶无邪便被带走了,此时的他心中尽是失落与愤怒,这绵绵的雨夜谁知还要多漫长。

    “大哥,我看到你和这小子在一块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子指定跑不了!您看我这配合的怎么样?”

    朱辞笑着说道:“不错,大有长进,看来我这个甩手掌柜以后就不用担心了。千里,这里还是交由你来看着,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好的,大哥,您放心!”

    这名叫千里的贼人见朱辞说完便离去了,脸上却并未见多少愉悦之色,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也并未多想,便去处理眼下厅中众人之事。

    且说叶无邪这边,被蒙上眼睛之后,他被带往何处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能感受到周围有些干草,还能听到外边的雨声。眼前一片黑暗,叶无邪此时就如同进入了迷宫一般如何都找不到出路。失落、愤怒、迷惘、恐惧全部向他袭来,这便是所谓江湖吗?这便是所谓尔虞我诈吗?天真、可笑,看来我也不过如此!

    可即便如此,叶无邪还是不愿去相信,那谈笑风生、谋定而动的朱辞竟会是那贼人同党,他不愿去放下匕首,一旦落下,他心中的天下将轰然崩塌,江河不聚水,山川不纳灵。

    叶无邪心中尽是挣扎,山洞中那些问题,发生的一幕幕从脑中划过,他找不到答案,即便他已经看到了真相,他依然找不到答案,或者说他不愿走向那个答案。他想亲口去问为什么,他想亲耳听到回答。

    可回答他的依旧只有窗外边的雨声而已,叶无邪面若疯狂,泪流不止,他害怕,若是大夏各处尽是如此,那在那里的人们又有何意义,他在为何而学,他又将为何而战?

    “老师,父皇让我跟您学习是为了什么?”

    “殿下天资卓越将来必为统帅之才,陛下应是此意。”

    “做统帅又是为了什么呢?”

    “哈哈,这件事情就需要殿下自己去确认了!”

    “在那里若无坚定的信念是无法支撑下去的。”

    当时的小叶无邪不明白老师说的什么意思,而如今经此变故,更在如此状态下是方寸大乱。

    一阵步履声划破了黑暗,叶无邪听到声音顿时冷静了下来,他知道他想见的人来了。

    朱辞推开地牢木门,铁链与木门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干草被踩踏的声音,朱辞在叶无邪的对面坐了下来。二人都默不作声,同样是二人,可此时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沉默许久之后,叶无邪出声道:“朱哥,我曾问你答案是什么,如今看来,这里便是你的答案了!”

    朱辞回答道:“小叶子,这里确实是我的答案,我本就是这山中之人!”

    叶无邪听此言,即有疑惑又诸多愤慨,问道:“那为何不在屋顶之时便出声擒拿?还要带我冲出包围!在山洞之时那么多机会为何不出手,偏偏要在此时!”

    “那是因为你太过危险,你的身手已经超乎我的想象,仅凭我一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在不了解你的情形下如何能放心,因此我冲在前面是为了提前避免你可能对他们的伤害。而在山洞中,不管你信或不信,我无法对那时的你出手。山洞中所言并无半分虚假,你不是想要答案吗,那就听我将未说完的说完,再来思考答案吧!”

    朱辞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一点一滴,娓娓道来。

    “相州朱家本为名门望族,诗礼传家,兼习武术,为乡里之首,名动一方。家中双子人皆赞誉,尤其是长子朱祁,官至卫将军时年二十二岁,朱辞时年十又四岁,为当地府衙出谋划策,破获奇案,抓获贼人甚多,已是偃然将来必定会为政一方之人,相州有称“生子当如朱家子”的美誉。同年秋,突传噩耗,朱家子祁于洛川战死,身躯沉于弱水之下,尸骨无存,营中仅余生前玉佩,送返相州。堂上二老当即昏厥过去,白发人送黑发人,不久朱父郁郁而终,这让本就沉闷无比的朱门深宅更添一层严霜。朱家此时仅剩少年朱辞和母亲胡氏,孤儿寡母自然受尽人间凄凉。朱父和朱祁还在之时,朱家如烈火烹油,极尽繁荣,孰料一朝遭逢此难树倒人心散。开始时朱家内部人人尚可安守本分,可毕竟二人并未如何管理过家业,即便才智过人如朱辞也难免捉襟见肘。”

    “次年春,真正的灾难从此开始了,不仅朱家内人人巧取豪夺,外部那些早早就眼红的人们也开始蚕食鲸吞,在生意场上便不再顾忌往日威势,商人重利,本就如此。即便一些有心人想要出面想帮,可帮的了一时又能如何!各地都在等着那庞然大物倒下的一刻。终于这一刻到了,三月既望夜,月白风清,一伙人悄悄闯进了朱家庭院,烧杀抢夺,朱辞带领朱家仅余之人拼死抵抗才勉强保住家人性命,可经此一事,朱家已走向迟暮,偌大的家业在一夜间焚毁殆尽,人员死伤者众多,更为甚者,胡氏在多日苦撑之下一病不起,临终前,手抚朱辞面庞,面露微笑,眉目含伤,一语未发。”

    叶无邪听着那缓缓道出的语调一直未曾改变,却不知面前之人早已泪流满面。

    “停灵七日后,朱辞料理母亲后事,遣散朱家众人,自此盛极一时的朱家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只留下那斑驳萧墙,朱家二子朱辞也不见踪影。三年后一天,一伙盗匪离奇死亡于官道之上,死状恐怖。同月内相州境内有多家大户主事者死于非命,一时震动相州。而在此刻,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朱家祖地,在那破旧的坟茔之间停留,一语不发,竟是一夜。这一天,朱辞年满十八岁。”

    “相州的街头多了一个衣着破烂兮兮,到处游荡的人,没有人会关注他是谁,因为这样的人到处都是。此人正是朱辞,心如死灰般的他如同游魂一般,世界之大何处不可安身,可他的心已无处安放。”

    “又过了一年,朱辞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可此时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比他小的少年和一个妇人,两人就这样默默的跟着他,他停下那母子二人也停下,而后那少年便拿出吃的交给朱辞和母亲。这二人是三日前出现在他身后的,当日母子二人正在被当街毒打,若无意外必定会被那马车之中的人打死,朱辞一脸木然的从街道中走过,丝毫不管前方就那么直愣愣的把行凶之人撞倒在地,所有的人都看怪物一般看着朱辞,可是他依旧缓慢地朝前走着,丝毫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那倒地之人反应过来后,大声怒骂,叫上随从冲了过去,一鞭抽在朱辞的身上,朱辞停下了脚步,破烂的衣衫上甚至都无法分辨尘土与血迹。几个下人抄起周边的家伙事围在四周,可那挑事之人还未说话,朱辞已经动手了,接下来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人被打倒在地,朱辞依旧如前,慢步走远。而眼前的母子便是当日之人,他并不在意谁在身后,有人给东西就吃,没有东西就自己找,饱一顿饿一顿得过且过。山路崎岖,好在朱辞行走的并不快,那母子二人也不用费多大力气。说到这母子二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二人离开那是非之地,追上去向朱辞道谢,可无论说什么他们眼前之人都充耳不闻,依旧向前走着,二人本就无处容身,如今见此情形便跟在了朱辞身后,好在期间有一次那少年拿出吃的送给朱辞,见并未推辞,于是少年这一路照顾着二人。”

    世间事纵有万般美好,可仅凭一条裂痕便会支离破碎。相反,身处暗夜之人,即便出现再微弱的光芒,那也足矣照亮整个夜空。

    “接过少年的食物,朱辞机械般啃食着,那母子二人坐在不远处。骚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队人马慢慢接近,头前之人随意瞟了一下,眼睛丝毫未在朱辞身上停留,未做停留众人便飞奔而过。那母子二人悬着的心尚未放下,那伙人又折了回来,停在那母子二人之前。原来那人是看到了少年的母亲,虽是风餐露宿,可那单薄的衣衫下身材凹凸有致,虽是风尘仆仆,饱含疲惫的面庞上却清秀难掩。看着那人不怀好意的的走来,少年站起挡在了母亲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