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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元夕

    “别拧我,疼,”····

    你说,微锁着眉心。

    那“疼”,一个精圆的半吐,

    在舌尖上溜——转。

    一双眼也在说话,

    睛光里漾起

    心泉的秘密。

    梦

    洒开了

    轻纱的网。

    “你在哪里?”

    “让我们死,”你说。

    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外加不知是谁赠送的精致花笺纸,让这首小诗在观感上更上一层楼。

    “话说,这里并没有瘦金体吧!”

    正当卿隐看着纸上的诗,精神一阵恍惚,逐渐进入发呆状态的时候,一句捎带猥琐的声音打破了他的状态。

    “哟呵,这是写什么颜色呢?还别拧我,疼,啧啧。”

    “好家伙。”

    刚刚探出个脑袋的张超洋的声音吸引了正在看书的卿隐同桌的注意。

    “什么?老卿还会写这个,不得了啊!还以为他又在写什么情书呢!”

    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卿隐头上的黑线一层层加深。

    你俩搁这说相声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子这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搞这些玩意儿。再说,什么叫又在啊,说得他多渣似的。

    卿隐在心里不断吐槽,奈何对方势大,他卿某人终究只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这叫什么?

    这叫韩信受胯下之辱,越王卧薪尝胆。

    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

    就当卿隐沾沾自喜时,异变陡然再生。卿隐觉得他的精神每天都在饱受折磨,又有哪个漂亮的小姐姐,咳,他卿隐是个正经人,不需要这些。

    什么小姐姐?女人只会影响他击,是拔剑的速度。

    “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卿隐睁开惺忪的睡眼,面色通红,纵然已睡了个通宵,依旧呈有微醺之态。

    “侯,侯爷,您醒了。”

    旁边的两个丫鬟立刻凑上前来,伺候换衣。想来是估好了时辰,门外敲门声适时响起。

    “侯爷,陛下宣您进宫。”

    打着哈欠,卿隐在下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踏着马夫的背登上了车。

    侯府门口,忽来一阵冷风,卿隐更是一个机灵,清醒了不少。

    这时间接的应是上次吃霸王餐多年之后了,只是为何这么快就已荣华富贵尽加于身了呢?卿隐没空去回忆,因为很快便到了皇宫。

    ……

    “臣参加陛下。”

    不知细情的卿隐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却不料对方爽朗地哈哈大笑。

    “你我之间,何必多礼,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哈哈,朕这是得了个贤婿那!”

    “爱卿一人可抵千军,此次南方之患,若非爱卿朕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晃十数年,卿隐更是功成名就,位极人臣,似乎做到了一个传统士大夫理想中的巅峰,只差……

    “……懈怠职责、以权谋私,大不敬宗庙社稷,……,念其昔日功勋,免去死罪,罢其官爵,贬为崖州司户参军,永世不得入京,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着令即日起程。”

    管他往日功过是非,一纸诏令便成过往云烟,算不得数了。

    随后,死于崖州途中。

    卿隐醒了,他觉得他需要安慰,这次收到的伤害比上次还要大。

    凭什么,凭什么啊?

    “其实,我比较好奇他怎么会陷入此种境遇之中,悟道出家,斩断红尘吗?”

    发问的是一个不断打量着卿隐他们教室环境的年轻人,只见他一边问着,一边还不忘这摸摸,那看看,简直是一个好奇宝宝!

    “非也,非也,只是这故事老夫似曾相识那!”

    一旁表示这都是小场面,不值一提的袁枚笑而不语。

    “其实,无论《黄粱记》也好,《南柯记》也罢,他们之所以在梦醒后看淡俗世,只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志不在此,又或者没有真正的追求。”

    “怎么没有,加官进爵不算吗?”

    “名与利最容易满足,也最难满足。固然不可否认你爱钱,但你必然有着一个跟它相关,又远比它宏大的梦想。”

    “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是因为那些阉宦本就没有其他的追求了,了无生趣。况且,他们中的多数本就不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

    看着卿隐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对方有些好奇了。

    “这么说那小子有自己真正的追求?我咋没看出来。”

    “可能是他自己尚未意识到罢了。再说,一个真正对权势执着的人,更不可能是释然悔恨的表现。”

    “那是……”

    话音未落,卿隐在一旁突然切换成了咬牙切齿的状态。

    “凭什么,凭什么,怎么会是我输了呢?再回去,老子要弄死他!”

    “弄死谁?”

    “不至于,不至于。”

    说话的是张超洋和卿隐的同桌。

    他俩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单纯是刚刚的事呢,吓得呀纷纷表示不至于。

    ……

    六点,一般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间,直到六点五十五开始吃晚饭。

    但因为是刚刚开学到教室,通常这时候老师都不会在教室,而是给时间自习收心。具体情况和是否上课因班级和老师而异。

    多数老师会选择让学生自习写作业。毕竟,上课效率很难保证。

    这节课是地理课,老班的课,怎么可能会被浪费。

    本着废物利用,也可能他自己就无心讲课,在讲了不到一半便应是变成了班会课,又是放视频,又是讲感言的。

    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个别几个学生闹过了线,还不知悔改,老班讲得很嗨,比之前讲课时还嗨。

    可惜了,这么个人才。

    用老班自己的话来说,他在学期刚开始那周作息都没调过来,每天早上上课都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讲了些什么,结果看你们成绩竟然还不错。

    凡尔赛,这绝对是凡尔赛!

    卿隐直呼内行。

    嗯,整个班会下来,基本上就是说了要好好学习,知道奋斗,要树立自己的目标和追求,要用功学习考上好大学,这将决定你的未来。

    卿隐听得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气概,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决心。

    直到……

    食堂里,卿隐舀了第一口汤,慢慢吞入腹中,一脸享受。

    虽然吃过饭了,但也不影响他再吃一顿,反正只是喝碗汤,也不吃多。

    汤下肚,那几十分钟演讲叠加在卿隐身上的buff渐渐消退。

    能够把buff叠加到卿隐这种人身上,足以说明老班的功力深厚了。只是卿隐自诩志不在此,心里也会时不时地忽略身边包括学习的绝大部分事情。

    能让他记住的事情很少,每一件都难以忘怀,每一件都会拼尽全力地做,哪怕所有人都反对。

    他无所谓,也不在乎。

    难得奢侈地慢慢享受了一次晚饭时间,卿隐心满意足地匆匆赶往语文教研组。

    晚上第一节是语文课,他得去问任务,顺便拿资料。

    走进办公室,就有一个老师上来调侃道。

    “卿隐那,这元宵节了,不打算写首诗吗?”

    因为卿隐的文采和独特的文风,以及一直以来担任语文课代表,导致他的名字在语文教研组属于人尽皆知的那种。

    面对众位老师毫无身份的调侃,卿隐败下阵来,灰溜溜地赶紧实施战略性转移。

    走到拐角处,眼前是空旷无人的走廊,从这个方向望向栏杆外,青山薄雾,夜色已然降临。

    少许灯火点缀其中,不显突兀,也并不喧宾夺主,自然祥和之意就如同那远处绵延的群峰般,从不以险峻著称。

    最重要的是,那一霎那,他仿佛能看到远方的灯火之下,看到一道熟悉的倩影,对他回眸一笑。

    卿隐呼吸一滞,心跳都停了半拍。

    透过她看去,是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而后一声巨响,声声巨响,满天璀璨烟火,地上是万家同庆,阖家团圆。

    那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不,或许它也是个熟悉的世界。

    卿隐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消散,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舍不得。但不知何时起,在他心里,早已做好了陪伴一生的准备。

    写首诗?

    写首诗。

    就在这元夕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