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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只神仙与我

    “没事。”

    班长的关心似乎并未能吸引卿隐的注意,就连讲台上的老师也只是最开头的一瞥,除此之外,卿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真没事?”

    班长伸手在卿隐眼前晃悠了一下,总感觉这孩子呆呆的,别是病傻了吧!

    想到这,班长心里不仅开始嘀咕。下课之后,还是把老班叫来,就算拖也得把卿隐拖过去看看。

    说实话,尽管卿隐一开始确实不愿意去医务室,但这次却是真被误会了。

    经历过刚刚遭遇的卿隐,对于生理上的感受已经弱到微乎其微了,他仿佛大半个身子迈在另一个世界,无法自拔。

    而他,好像也乐得如此。

    此间乐,不思家。

    他的大脑一瞬间被无数冗杂的看似有用的信息占据,差点就宕机了。

    画面不断重复。

    不断重复。

    重复。

    ……

    “师父。”

    天边,仙人天马随风俱去矣,日光渐黯,却也温馨动人。

    苍山月斜,映照出一处都市道路,那二十余岁的女子嘴角洋溢着笑容,越走越远。

    那三十余岁的少妇,一家三口,幸福安逸。

    ……

    “师父,老班来了。要不然,我扶你去医务室看看?”

    “啊?!那,行吧。”

    喻语的一只胳膊伸了过来,卿隐顺着扶上,本想负隅顽抗的他,一脚踩上,好软!

    他跪了,是的,直接跪在了地上,得亏众人反应够快,及时捞住。

    “诶呀呀,感谢我们就感谢,何必行如此大礼。”

    “就是嘛,赶紧扶好,我们可消受不起。”

    一阵插科打诨下,卿隐也渐渐恢复了常态。

    最后拿着一包感冒药回到了教室。

    唉,人生无常,所谓大肠包小肠。谁能想到差点要了他的老命的病,竟然只是一场感冒。只是,这感冒可能有一点点严重了些。

    事实证明,这一场感冒,来的快去的也快,可真是风一样的,唔,风一样的凶手。

    昏昏沉午觉之后,卿隐终于满血复活了,浑身上下斗志昂扬,连迟到做俯卧撑都难掩高兴的神情,觉得自己又行了。

    活脱脱像个二傻子。

    “师父父……欸,你这好多了嘛。”

    课间,喻语朝着卿隐飞奔而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卷子,隐隐约约显露着数个大叉。

    “嗯,中午睡了一觉就好多了。怎么了,这是?”

    “啊,这道题什么意思啊?我看不懂。”

    看着自家徒弟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卿隐又好气又好笑,简称哭笑不得。

    “行吧,我先来看看。”

    拍了拍喻语的脑袋,卿隐将卷子直接从对方手中拿了过来,伸进包里一阵乱摸,又掏出一只红笔,仔细地看了起来。那架势,远比他自己做题要认真上许多。

    “你作业呢?”

    讲完题的卿隐正准备放松下来,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该交历史作业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给忘了。

    “咳,那个啥,给我一张借鉴借鉴。”

    卿隐虽然很喜欢历史,也经常看题看书看资料乃至做题,但这跟他不喜欢做作业、交作业和考试冲突吗?一点也不冲突!

    一只角从卿隐的白纸上显现出来,然后细节不断加深,终于开始继续往下画了。

    每天心情烦闷或无聊,却又什么都不想干时,卿隐有着两种选择,发呆,或是画画写作。就这样画着、写着,毫无章法也毫无目的,全凭不可感知的内心,近乎潜意识的自然流动。

    也许,心灵深处的确有着一支笔、一只手操纵着他,决定着这幅画的最后走向,但是卿隐未曾意识到那是什么。

    “好了,同学们,把课本拿出来,咱们开始上课了。”

    “呼……”

    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但又被压了下去。

    “我……”

    卿隐还是忍住了骂人的冲动,看了看只有些许画痕的纸,上面渐成一只角。可是,究竟是什么动物的角呢?好像,好像……他想不起来了,感觉若隐若现,可能有,也可能只是他的幻觉。

    “啊——”

    一阵嘈杂的声音,卿隐把他桌子上看起来没用的白纸全部揉成了团状,不少甚至直接撕了成碎片。然后,他低下头看了看画有角的纸,深吸一口气,又看了看纸,再次吸气,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深呼一口气,把单薄的纸甩进了桌兜里。

    翻开课本,开始认真听讲,却又眉头一蹙。下一秒,伸头进桌兜又是一阵乱翻,把纸拿了出来,乱揉一气,再次打发进了桌兜里。

    就这样,直到下课放学,卿隐拿出那团纸,小心翼翼地揉搓了几下展开,看了两秒便不住的摇头。

    “唉,还是好好学习吧!这次考试心里总有点慌。”

    抽出试题,认真做了十多分钟。

    “欸欸欸欸,欸!”

    卿隐一出班门,这是今天第n次忍住了骂娘的冲动。

    “不是,你怎么在这?”

    “非也,非也。我不过最近现身的次数偶有下降,你便忘了。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那!”

    李白一手拿着摇扇,一手抓着围栏依靠着,浑然一副喝醉了的酒后行为艺术家的模样,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出场。

    “你的以后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我们到来会是偶然,但是她的认可却必不会如此随便。我可以看到那束光,可你要做些什么呢?”

    “我,我不是在复习呢?”

    李白这么长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把卿隐近乎问懵了。今天怎么这么多反常的事呢?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今日所做之事不一定会是明日,更难长久。等高考结束呢?如果失利了,还是复习吗?”

    李白微笑着看着卿隐,似有深意,他的答案已经从表情中给出了。

    是的,卿隐扪心自问,若是考砸了,他会继续复习吗?

    可能会心有不甘,但这真的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可能他更想的还是逃离这里,复读这个选择不属于他。

    可他要做什么呢?

    卿隐也不知道。

    “如果找不到,就先去找不想做什么。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清楚心中所想,但不想做什么也同样重要。”

    最后一杯……

    李白手上的杯子俄顷成了一坛酒,就这样一饮而尽。

    “对了,可以看看那幅画,就当我最后送你的礼物了。”

    “哦,谢谢了。”

    卿隐有些懵,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搞明白状况。

    回到教室的他,摸出了那张纸被蹂躏过的纸。纸面上是一头白鹿一跃而起,仿佛是在空中,仿佛是在云间。

    鹿的四周什么都没有画。

    鹿的四周什么都画了。

    只神仙与我。

    只一头白鹿。

    “等等,最后的礼物?”

    后知后觉的卿隐总算品味出话中的不对,猛然间奔向门外,却空旷无一人,刚刚的对话并无载体。最后的告别,也了无痕迹。

    像大鹏展翼。

    像鲲乘水而驰,消逝于海的深处。

    与云,与天,与月相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