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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杀杀人跳跳舞(下)

    看了一眼奔跑而来的丁喜,清秀男子露出了一丝笑意。丁喜终于明白书本上所谓的“淡淡的笑意”是怎么回事,就是淡得和没有一样。

    男子双手摆动,几乎看不见大动作,也听不见什么“嘭嘭”的声响,只是间或几声轻微如丝滑的接触声,那把奇怪的大狙立即回归到皮箱中原来的位置。

    男子简单示意一下,如同那个“淡淡的笑意”,看似从容却非常迅捷的攀上围墙,右手依然拎着厚厚的皮箱,跳入后面的丛林。

    男子似乎具备非常丰富的山地经验,因此虽然看似第一次经过这块丛林,却总能找出最合适的路径,最后并不是从隐蔽的小道出来,反而是从仅次于最大路人流量最多的第二出口旁,一个监控死角,滑行而出。

    看着紧跟而来的丁喜,男子挑了挑眉毛,这又是一种示意,即到此为止了,在表示感谢之余,两人素昧平生,不宜交往,请止步。

    丁喜脑袋上一万匹马奔腾而过,说一句话会死啊?也是哥这种人狠话不多的,才能明白其中含义,真是打死一条狗。心中想着,丁喜也是憨厚的笑了笑,表示理解,转身又向后山大门跑去,就像一个勤奋的夜跑学生。

    跑着跑着,就看见前面有人群集聚,校卫、军人已经迅速到达现场,划好警戒线。站在线外闻讯而来的,主要是晚餐后在后山喜欢做些没羞没躁运动的情侣们,当然,还有像丁喜这样精力无处安放的夜跑者或伪夜跑者。听到动静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围观好事的本性就暴露了,然后就开始议论了。

    “听说是一对情侣因为家庭反对,在后山自杀殉情了。”这是言情剧。

    “不是,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家伙,流窜到后山,被现场击毙了。”这是侦探剧。

    “我看见一团隐约的东西炸裂了,是哪个牲口放烟花的吧?”这是校园剧。

    “军人都来了,是不是内部有特工,窃取高级情报走投无路跑到这里来了?”这是谍战剧。

    “说不定是天气炎热,树叶堆积引发山火,现在正划隔离带,防止灾情迭加。”这是灾难剧。

    “我看是大惊小怪,估计是云层积累,光的折射,导致产生光线扭曲引发幻像。”这是科普剧。

    站在人群中间,丁喜已经听到联邦三台各种连续剧版本的现实演绎,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啊。不想做一个引人注目的逆行者,于是,丁喜自然而然的成为一个随大流的学生,专心听着周围热烈的讨论。

    “这是军用匕首毒蛇3,十二年前在军队使用,主要用于特种兵部队,随着毒蛇4、毒蛇5系列匕首的问世,3系列逐渐在普通有需要的兵种使用。”面对着会议室的连线荧屏,一位戴眼镜的少校指着上面的图像讲解,然后又发出“镜头推近,像素增倍”的指令,似乎又确认了一下,“这把匕首就是十二年前在军队第一批配发的。”

    这就意味着,这位躺在后山树林中,或者说散落在树林中的死者,是第一批配发专用匕首的特种兵,肯定还是一位训练有素的军队好手。

    “劳勃,你怎么看?”一位脸型瘦削面色严峻的少将,看着旁边角落里一个正打瞌睡的少校,语气严厉。

    “嗯?”被突然点名的少校没有从梦中惊醒的愕然,懒洋洋地看着屏幕,脸色一正,“这里面确认了一个明显的事实!”

    众人一齐盯着他。

    “这人肯定不是自杀!”劳勃一本正经的判断。

    “劳勃!”瘦脸少将气得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好了,好了,劳勃,好好说话。”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少将插话,“这次让你参与调查,是院长发话的,他老人家不高兴,我们谁也帮不了你。”

    “又拿老人家压我?”劳勃听了之后,撇撇嘴,“我可说你们不爱听的了,你们是不愿意听啊,还是不愿意听啊?”

    “少废话,快点。”戴眼镜少校和劳勃是老朋友,“就算是抛砖引玉,也要把那大块砖甩出来。”

    劳勃走上前去,调出先前图像,“死者晚餐后在训练馆前徘徊一段时间,再撞破大门冲进馆内,其间有一段近半分钟的盲点,显然避开了所有监控,或者说行进在监控盲点,这段时间也是保卫队离此地最远的时机。因此可以证明,死者已经在校园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调控前期数据,一定会发现他在校园的活动轨迹。这就显示出第一条线索,谁让他入学了?”

    手指滑过页面,显示出训练馆那段搏杀,或者说,单方面屠杀,“死者定向冲至那台机甲,说明已经有人给他安排了这台机甲,并且预先输入允许权限,告知了启动密码。这里和上面存在一脉相连的线索,谁给了他权限和密码?如果说入学,或者说进校参观,这个漏洞很大,毕竟青春荷尔蒙暴发的年龄,只要他化妆在辣妹,冒充某学子女友就可以进来。更何况是开学季,拖家带口的太多。但能够拿到训练机甲权限密码的,可就极少了。”

    “以上情况,只要稍有脑袋的人,基本都能猜出一二。”戴眼镜少校讥笑,“劳专家,大家都会思考的,你不是看不上眼么?”

    劳勃瞪了一眼,又指向画面,“这个扛着狙的男子,在看到死者冲向机甲时,立即停步,打开狙击盒。说明他见过机甲,知道机甲的战斗方式。再看他组装枪械的熟练手速,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高手,虽然看不清相貌,但不会超过二十岁,这样的人,不是来自所谓的杀手组织,就是军队后起之秀,最有可能的就是某些贵族世家里的庶子。”说到这里,劳勃定了定,“依我判断,他更像最后一种判断。”

    “联邦还有贵族么?”旁边一个担任记录的少尉不自禁发出低声。

    “联邦没有。”戴眼镜少校似乎听到他的疑问,虽然对着劳勃总是用讥笑嘲讽的口吻,对着下级军官异常和蔼,“星空里有,还不止一个。”

    “综上所述,这是一个军队贪腐案,一个院内外勾结案,以及遥远帝制,或者是北盟,或者是某个君主制星球的家庭继承狗血案。”劳勃轻蔑地笑了笑,“没有什么危害联邦基石的恐怖行为。”

    在座的沉默了半响,瘦脸少将指了指那把奇怪的大狙,“这怎么看?”

    “1081型远程特种狙击枪,可射杀2500米之内的一切活物。”戴眼镜少校熟练的说出一串数据,“以能量匣为动力,可连续狙击,视改装情况,估计在30发至40发之间,其后需冷却一分钟。联邦新一代机甲在防护罩开启的情况下,原地不动十发之内将会丧失战斗力。”

    “那普通人不就是一发致命么?”记录的少尉惊讶得张大嘴巴。

    “它打到你胳膊上,胳膊就会离你而去,打到你大腿上,大腿就会离你而去,打到你的头上,头就会离你而去,打到你胸膛上,五肢就会离你而去,所以它有个很美丽的名字,叫离别。”同样熟悉性能的劳勃,没有像眼镜少校那样理性,而是很文艺的说出一段话。

    “这是怎么通过星港安检的?”瘦脸少将脸色阴沉。

    “每人带一个部件,然后在星港洗手间就可以组装而成。至于能量匣?”劳勃轻佻地说道,“伟大自由的联邦啊,多少罪恶假汝之名!”

    “做好记录,此次为二级保密事件。”未等劳勃咏叹完毕,瘦脸少将脸色郑重,对着戴眼镜少尉,“葛林,你准备好资料,汇报和后续跟进由你负责。”

    说完这些,看着逐渐走出会议室的众人,又看着正和葛林眉飞色舞说着听不清内容但一脸猥琐模样的劳勃,少将指了指,“劳勃,本期学院集训,增加一门选修课,不修到优异不准结业。”

    “什么课?”劳勃诧异。

    “联邦思想史,好好体会联邦的自由和伟大!”

    “嘭”的一声,劳勃从椅子上跌下来。

    “嘭”的一声,丁喜从抗阻力模拟拳击台中被击落。

    距离机甲训练馆遭遇顽皮好奇学生闯入事件——这是院方的官方说法,已经三天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找他调查情况,哪怕在进入训练馆,那里肯定有他的影像。带着疑惑不解以及早已准备却没有用上的三套说辞,丁喜又全身心投入到训练和学习,其间除了刘布打电话,让他参与学校舞会布置。

    将几张桌子椅子从东抬到西,又从西抬到东,然后看着几位学生会大佬,就颜色、窗帘、地毯、食物,最后一直到贴纸,争得像国会大佬是否决定拨数百亿联邦币向北盟宣战。

    待各位大佬妥协敲定后,抬好最后一张桌子,丁喜迈出学院门时已是满天星斗。

    走出校门时,那种震撼人心的亮度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鲜翠欲滴的青椒在油锅内翻滚,颜色鲜红的肉串在火焰中翻滚,金色顺滑的啤酒在透明的扎杯里翻滚;与此相对应的,青葱的学子,矜持的学妹,豪放的学姐;香辣味,烟火气,透心凉——

    大千红尘与繁星满天交相辉映,真正的烟火人间啊!

    狗日的联邦!

    正感慨着的丁喜,突然听到旁边这一句既像痛骂又像深情的话,不由觉得真是说到心里去,爱到骨子里。

    旁边是一个一脸猥琐的军人,一位少校,看样子年纪不大,如此年轻就混到少校,如果不是能力特别突出,就是有一个特牛的父辈。看他那一脸鸟样,估计一般人都会将之归为后者,丁喜却认为是前者,因为他从他的眼睛内看到了类似于斯威特的眼神,那种有家庭背景,却只能靠自己打拼,最后还不得不为家庭服务的角色。

    看着这家伙盯着前方恋恋不舍才收回的“深情”眼神,丁喜决不认为是自己个人魅力,这家伙肯定注意自己有一段时间了,于是发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随着掏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劳勃,联邦军队陆军首都卫戍区第七师特别调查处三科科长,少校。”

    丁喜没有说话,正等待着对方。

    劳勃“啪”的一声,将烟点燃,“没多大事,本人正在军事学院短期集训,刚好看到一段影像资料。”似乎料到丁喜的反应,“跟随一把大狙冲进训练馆,在机甲启动一刹那,靠向最近的电路集成控制器,那是最短时间内关闭全馆电源的最佳方式,这不是一般人,甚至不是一般军人能想到的。”

    还未等丁喜开口,劳勃摆了摆手,“不要辩解,不听解释,那个用大狙的是个有背景的人,已经说了不认识你。因此,你与那事无关,只是一个热血的,或者说好奇的学生。但联邦安全条例规定,必须观察你三个月。我是个懒人,不想再搞什么数据分析、文档整理、后续调查之类的,自觉揽了这个活。你看,咱就这么跟着,三个月后,看顺眼了,做个朋友;看不顺眼,一别两宽,各不相扰。”

    丁喜第一次遇到将跟踪调查说得这么自然的,笑了笑,“好啊,我现在正想买一套参加舞会的衣服,像你这样的,眼光肯定没问题。”

    “好啊!”劳勃欣然应允。

    “这个小狐狸!”

    “这个小狐狸!”

    两人心中泛起同一句话,然后就像一对多年的老友,朝着隔壁服饰一条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