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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猫与鼠

    身为军团指挥官最畏惧的事,莫过于军心溃散与阵前逃亡发生的踩踏。

    “后退!后退!让弓手上前!”

    面对未知武器的恐惧,前方的步兵集团正在快速向后退去,然而这条窄路并没有足够他们后撤的空间,中段的弓手与法师部队被迅速挤压,弓兵与步兵难以交换位置,已经有许多法师选择扔下背上沉重的储存罐,为同伴腾出空位。

    距离士气崩塌还差最后一步。

    “第一阵第二阵,上前!”停下与副官的闲聊,古德里安下达了新的指令:“他们退的不够快,阵型还不够密集,那么我们就帮他们一把!”

    位于第一和第二链的黑衣面具人越过障碍物将防御阵线向前推移。

    “进入射程后随意开火,一切按训练流程标准进行,打得慢不要紧,给我打准!”

    第一二链的队伍中各编入了40人左右的古德里安旧部,包括赫蒙德在内,正是这些人自愿入狱试图救出自己的将军。他们有的是精锐中的精锐禁卫军,其余也都是各个战场上古德里安带过的老兵。

    对战争有着灵敏嗅觉的老兵,在经过这几天高强度的临阵磨枪后,亦是这场战斗的主力。

    “站稳阵脚,以他们的尸体为掩护!注意敌方的弓箭与魔法!”

    赫蒙德一个滑铲率先抵达预定的位置,他将敌人步兵的盾牌立在身前,开始朝着后撤的步兵射击。

    “磅!”

    拉动枪栓,弹壳伴随硝烟弹出,被重力牵引着落地,被雨水冷却。而子弹则精准命中了一名倒霉的步兵。

    安古拉里斯的有效射程在千米开外,但对于初次体验枪械的他们来说,想要取得更好的效果就必须压的更近,500米,这个位置弓箭也许可以忽略不计,但攻击魔法的射程是勉强能够得到的。

    抵抗比预想中的还要轻微很多,弓手被步兵的求生欲压迫,连弓都拉不开。越过头顶抛射而来的若干火球冰锥闪电也在阵前失去了威力,构不成任何威胁。

    “磅!磅!”

    枪声不断响起,没有第一轮那样准,但也足够了。不断有步兵倒下,意识到盾牌和护甲都收效甚微的士兵愈发慌张,有人开始丢弃装备向后逃跑。

    在中央堆积的士兵愈来愈多,慌乱中有人被推入了初春尚且冰冷的海水之中,无形的恐惧在第十七军团的上空传播着。

    “差不多了...”古德里安眯着眼睛观察局势:“进入第二阶段,发射信号弹!”

    “咻!砰!”

    红色的烟花顶着细雨起飞,在山崖之间炸裂。

    策马驻足海岸的鲁道夫目瞪口呆,他还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什么样的强敌能将自己的军团逼退?

    “退,快点给前面的人让位置!”

    “不许跑!顶上!”

    后退的士兵与督战的骑兵发生了冲突,鲁道夫仅仅犹豫了一小会,整只部队的指挥系统已经发生了大混乱。人多嘴杂,知道前面出事的巴不得退下来,不知道的硬要顶上去。

    这断送了他们最后的一线生机。

    僵持不下的士兵发觉,天空中的阴影越来越大,然而抬头看见的,却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片乌云。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受到将军给出的信号,山崖上开始滚落大量圆木与巨石!

    “轰隆!!!”

    这还不算完,伴随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山崖的侧面开始大面积的瓦解崩塌!目之所及全是坠落的山体碎片与扬起的尘埃!

    小路中段大量士兵聚集地,巨石与沙土化作他们的墓碑堆满视线,甚至于河道都被堵塞,将整个港口的入口完全封死。鲜红的血液从石缝中渗出,将退潮时分的海水悉数染红,诡异而艳丽。

    崩溃,止不住的崩溃。

    第十七军团的士气随着落下的石块一同崩塌,败局已经无法挽回了。

    “哦哦哦哦哦!”

    “乌拉!!!!”

    “仸切特!!!”

    从山上传来无数战吼声,罗刹人,丹人,口音交织在一起,漫山遍野都是亮起的火把。

    第一阶段:由火枪队正面接敌,倚靠地势击退进攻,收束敌方阵型。

    第二阶段:提前准备的落石与炸药造成的山体滑坡一举消灭大量有生力量。

    如今,只剩第三阶段——转守为攻,依托轻装备带来的机动性与对地形的熟悉,进行追击与扫荡。

    身着轻装的黑衣面具人此时也已经翻过山坡混迹其中,朝着残兵败将鸣枪。

    接二连三的巨大声响让鲁道夫头昏脑涨,激烈的耳鸣翻腾着他的脑浆。

    山崩死了多少人?现在的部队能够应对吗?自己应该怎么做?

    凭借骑兵的机动性突围?

    可雨后的海边马怎么跑得动?

    “磅!”

    不知道是哪个面具人神枪手,子弹击中了骑兵们附近的地面,柔软的沙地沙土飞扬。

    本就因为山崩受惊的马匹再也无法控制,激烈的仰起身体,将鲁道夫甩了下去。

    “军团长!”

    心腹将他拉起,混乱之中鲁道夫听不清对方的话语。

    “什么?!大点声!我听不到!”

    “船!船!”

    望着对方手指的方向,鲁道夫眼前一亮。

    “弃马!我们去开船!”

    对了,囚犯们逃跑时抢去的两条船还被抛弃在岸边,走水路远离陆地就有机会躲避对方那古怪的远程兵器,也比在岸上来得快!

    于是骑兵们放弃了比他们生命还贵重的马匹,狼狈的朝着船只跑去。

    他们奋力将退潮后卡在海滩上的船推下水,准备全速逃离。

    越来越多士兵发现了自己军团长的行踪,没有人想被留在这里,也都朝着两艘船跑去。

    已经开始严重超载的船只怎么能容的下这么多士兵?

    他们的求生欲迫使他们拉住一侧的船体,奋力挣扎。船体被他们的重量拽着严重倾斜,这最终会导致船只侧翻,已经在船上的士兵又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滚下去!别想拖着我下水!”

    鲁道夫身先士卒,一剑砍在昔日部下的身上,对方一脸惊愕落入海中,被浪花吞没。

    兵刃,船桨,越来越多船上的士兵加入到了这场‘清理’行动中,正所谓勇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刀向更弱者,丑恶的剧目正在不断上演。

    海岸上的战线拖得很长,士兵们正在四散奔逃形如散沙,尚有反抗意志者不断被青铜面具击毙,不知所措斗志全无者则被猎人樵夫模样的萨尔瓦多民兵擒获。

    也有青铜面具尝试举枪对着船只射击,可惜配合海潮全速后退的船已经离开了精准射程,子弹打在海面激起水花。

    “还剩多少人...”

    暂时脱离险境的鲁道夫开始整理情况。

    “本船一共137人,另一艘大概也是类似情况...”

    四五千人的军团,如今竟然只剩下不到两三百号人,即便对方有未知的新武器,今天的战局也注定了他鲁道夫的名字要被挂在军事历史的耻辱柱上,永远被后人耻笑。

    鲁道夫扔下了手里沾满同僚鲜血的短剑,扶着船的围栏呼吸急促。

    “军团长!”

    副手连忙上前搀扶:“军团长...我们该怎么办?船要驶向哪里?”

    “去哪里...?”

    昏头转向的鲁道夫终于稍稍清醒了一点,他开始思考,准确的说是被迫思考,他的心智早已迷失,如今只剩下最过激的想法留存脑海。

    这两艘小船没有食物,没有淡水,也根本上无法远航,它们本就是用来巡视鹈鹕洲恶魔岛领海的。

    恶魔岛?是了,监狱岛还有两百来号人看守着同样数量没能逃掉的囚犯。

    闹出这样的事,自己根本没有可能继续坐在军团长的位置上了,不用提如果勾结邪教抓捕无罪平民,武力入侵贵族领地被揭穿,光是造成军团覆灭级别的损失,自己脑袋就要搬家了。

    所幸常年累月的积攒贪污,鹈鹕洲积累了一大笔财富,而唤醒神使的仪式...

    鲁道夫环视四周,暗自打起算盘。

    仪式依然有机会进行,青铜钟已经悉数就位,仪式场地也没有遭到破坏。至于囚犯不够,那就拿这些残兵败将充数!

    留下最亲信的骑兵队,其余的士兵不过是棋子罢了,他们还以为抓捕行动真的是打击邪教呢,就让他们也成为神使苏醒的祭品。

    让神使治愈自己的耳疾,然后带着这份功劳和财宝投奔静滞教会,他们在帝国暗中有势力盘踞,可免自己一死。虽然堂堂军团长为邪教干活有些掉价,但现在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定下主意的鲁道夫从喉咙里挤出阴冷而沙哑的声音:“南下,先回鹈鹕洲!”

    岸上的怒吼划破嘈杂传来:“跟着将军冲啊!!!”

    鲁道夫的视线锁定远处岸边追击逃兵的一众青铜面具。

    古德里安.戎.维斯瓦,这一切肯定都是你干的吧?诱敌深入再利用地形予以打击,手段还是和当年那么犀利。但不要以为只有你会,我也有最后的底牌!这笔账我们日后再算!

    岸上的古德里安同样看着船的方向,他的面具在闪电与风浪之中反射着海面的光。

    鲁道夫.酆都.奥斯维辛,倚靠关系与钱财爬到禁卫军二把手的位置,不代表你就是个馥灵军人了。这场猫鼠游戏的立场已经彻底翻转,一切依照计划进行,井然有序。跨越漫长岁月的孽缘,如今就要在鹈鹕洲彻底了断!

    昔日的帝国之鹰深深吸气,发出了26年以来最响亮的怒吼,这声音振聋发聩,响彻整个战场。

    “军团已溃!敌将潜逃!愿降之人放下武器!抵抗之人见者必杀!我重复一遍,见者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