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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渔夫与鱼钩(其一)

    醒来后的苏伸了个懒腰,吩咐佣人砌一壶热茶到温室,自己简单洗漱一番后脚便也往温室去了。

    滚烫的茶水打消残存的睡意,索尔的光芒正在翻越山岭,照向整个萨尔瓦多。

    索莫丝没有否定他的决意,只是说改日再谈,即便是在祂的神国,知晓关于神的知识依旧需要大量的精神和坚定的意志。

    祂的意思是,苏的流量用炸了,再说下去脑子该烧了。

    的确,这一晚上,信息量属实有点大。

    苏倒也没有过分担心,毕竟他已经得到索莫丝的许诺,后续会将详细的事情告知与他。而现在的他,虽然在梦里口出狂言,说要以人的方式面对盖亚与灾厄,但具体该如何做,却还都是未定的。

    整个沉睡之地都还只是馥灵最偏远的穷乡僻壤,再说什么万万年之前的悲歌史诗也是徒劳。

    灾厄还未降临,消失的喀俄涅也不会立刻便化为疯神,在此之前天魁便不会允许。篡改历史篡夺神权,将一个又一个有可能招致灾厄的苗子扼死在摇篮中,便是这位开国帝君在这千年里所做的事。

    至于另一边的索莫丝计划如何,苏也只是选择相信祂,那只独眼中流露出的情感比寻常人更有人情味,苏只相信自己所见是做不得假的。

    借着清晨的阳光,苏起草了两封书信,一是给伊丽丝的回信,另一封则是给凯撒里昂的。

    索莫丝跟他说过,梦境神国需要时间恢复损伤,纠正复仇女神神权所带来的扭曲,所以暂时要闭门谢客了。而通往帝都的无线电线路还没架设完,向伊丽丝去书主要是想安抚她,她与鸢本与这事无关,她们的事得等到神国重新开放再谈。

    给凯撒里昂就没那么简单了,为了这位上司兼同志的宏愿,他也有必要知道详情。这么一想,自己还从未跟仔细他解释过这一切,自己那些异想天开的发明创造是从何而来,既然选择与志同道合的凯撒里昂统一阵线,那便不能藏着掖着。

    不过两日,来领新课本新卷子的洛苏菈便一同带来了那位皇子的来信。

    他的笔法秀丽,简练,内容跟苏那堆想到哪写到哪的年中汇报总结更是大相径庭。

    “我们所要做的事并不会因为世界背后的那错综复杂的真相而改变,甚至相反,目标变得更加简单明确了,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我同样相信那位梦境女神,无他,仅因为我相信卿的判断。无论是梦境女神亦或是国父,他们的终极目标不外乎种族的延续,随着对话的加深,自然会有更多共存的可能。他们的存在并非麻烦,对我们而言甚至有益,在我们这些所谓的‘新世种’尚未团结之时,必然会需要他们这样的老人抗住灾厄的重担。”

    “但就如卿所说那样,这是世界所面临的问题,更是人的问题,最终我们要以我们的方式解决。”

    “我们的计划照常进行,只是与神相关的事需要卿多上心,沉睡之地与国父有极深的关联,他绝不可能毫无缘由的选择在此时此地现身。国父也曾托梦于我,这才有的那份名单,现在想来卿手下的这些人,恐怕都是隐性的神权持有者。这些消息暂时仅限于你我之间,没有必要让群众徒增恐慌,国父既然敢打包票直言神权无害,那我们便正常用人,发展的道路上少不了这些能力者的助力。”

    “也许我们需要一只专门处理此类事务的特殊队伍,就像特搜队一样。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还是以应付帝都的审查,发展自身为重。我这边有新动向也会尽快通知卿,以上。”

    又过了三日,帝都的调查团来了。

    苏这边是几位兵部的中高层,他从电报里得知,兵部这次几乎倾巢出动。一只成建制的军团说没就没了,开什么玩笑,这还是在前线有战事的情况下,如果不尽快查明原因,他们的脑袋也有危险。

    依旧是凯撒里昂发来的电报信息,受灾最严重的古拉格领同样由兵部负责,最棘手的吏部刑部户部三位一体全家桶套餐,则是压在了凯撒里昂身上。

    对此苏也只能表示同情。

    吏部的头头——费旭曼.卢茨.贝尔加曾在户部刑部都任过职,馥灵官场最硬最难啃的骨头,就如同一只熟读律法的鬣狗,他的鼻子不会放过任何贪污腐败与违法乱纪,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找出毛病并且过度放大,即便没有毛病,他也会钓鱼执法。而一旦被他捏住了把柄,那就要被吸光骨髓,钱财被诈的同时成为他光辉业绩上的又一笔。为官的封爵的不管自己干不干净,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调查队就这样分散成三组各自前往这三处,同时展开调查,最后在已经化为废墟的鹈鹕洲重新聚首,恐怕也是费旭曼特别授意的,称得上是小妙招,不给人对口供的机会。

    可惜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头顶,早就有电波载着信息将他的一举一动完全透露干净了。

    “银沙伯爵,北境虽是苦寒之地,但就只能拿出这样的东西来待客吗?未免有失体面吧?”

    兵部官员指了指桌上的餐食,很是不满。

    要苏来说,这已经比他刚融合时吃的中世纪套餐要好很多了,他特意吩咐的厨房有什么做什么,按原本的来。

    很显然帝都的客人没有体验过北境环境的恶劣,对北境人而言,这一餐蒸煮土豆配面包,还有一道肉菜炭烤野兔,已经称得上不小的餐宴了。

    “各位军爷,实在是抱歉。”苏赔笑着做苍蝇搓手状:“前有雪崩灾害,后有军团突然袭击,萨尔瓦多这样的小地方实在是揭不开锅。”

    “好了好了,我们毕竟是来调查的,不是来度假,犯不着为难伯爵。”

    “说起来,伯爵领上的领民倒是没有受了灾的样子,一个个红光满面,没人提起过十七军团这茬。我看中午镇中心广场还有在配发救济粮是吧?大锅饭倒也挺香的,让人回忆起还在军队里的日子。”

    来了,如苏预料的一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最后一个来套话。虽然说者无心,但这还是不免让人暗中愤怒。

    什么叫没有受灾的样子?天灾人祸下他们就该哭天喊地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吗?

    恼归恼,苏表面上依旧是演起一副寻常贵族的表情:“您说笑了,就像我们在报告里写的那样,第十七军团突然来犯,我也以为大难临头,谁曾想他们在港口那儿遇上了山体滑坡,受了重创又退了回去。至于这救济粮嘛...我在商界有些面子...嘿嘿...”

    “什么商界什么面子,问你这么多物资哪来的哪那么多话?”

    “这就不必了。”唱红脸的拉住唱白脸的同僚:“你不知道吗?银沙伯爵跟多尔多涅家的关系...”

    “那个有名的多尔多涅商会?”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苏,眼神有些复杂,但苏能清晰的从中读出三个字来——小白脸。

    苏摸了摸鼻子,借手掩盖抽搐的嘴角。很气,但不得不忍。

    那第三个官员应该就是三人的领头,这时他又发话了:“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马虎,你们在报告里说的实在难以置信,我们负责调查的必须眼见为实,希望伯爵大人能理解。议会给到我们叛国罪的处理权限,所以还麻烦您把最近领上的账簿拿出来让我们参考参考,之后再带我们去事发的港口实地走访。”

    按理说贵族享有领地的自治权,只要缴纳足够的税收,不做太出格的举动,议会和皇室都不会管贵族们在自家领地里倒腾什么。

    涉及叛国罪可就不一样了,无论爵位官职高低都必须配合。

    多半又是费旭曼那老害,他肯定清楚鲁道夫作为第十七军团长私下里必有贪污,如今鲁道夫唐突暴毙,谁若是凭空多了一笔钱,谁就是涉事最深的那个。找到这笔钱就找到了症结所在,剩下的便任凭他这渔夫拿捏。

    但苏对此也早有准备,拿出来的账簿在与多尔多涅商会的交易上,全是写的伊丽丝个人名义捐赠。

    商会那边也早就通过电报和密信通了气,军团长的个人私藏艺术品会被多道转手拉到国外去卖掉,只要一口咬死他就是多尔多涅家的小白脸,明面上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兵部实际上志不在此,他们还是更关心军团的去向。草草翻阅了账簿,三人看向苏的眼神又多了一分鄙夷。

    “感谢伯爵大人的配合,事不宜迟,带我们去港口看看吧。”

    一行人来到发生阻击战的港口,堵塞航道的巨石已经基本清开避免影响渔船通行,被压得不成人形的士兵也被草草掩埋,扭曲变形的盔甲武器堆积如山。

    领头的和唱红脸的见到这场景都忍不住,掏出手帕掩着口鼻,唱白脸那个看样子不是纯粹的文官,主动跑去乱坟堆里翻翻捡捡。

    被安古拉里斯步枪射杀的士兵尸体早已经被分开悄悄处理掉了,这些故意摆在显眼位置的乱坟岗里只有真的被石头压成肉酱的可怜虫,以及一点点特殊的小礼物。

    “喂!这是什么鬼东西?!”

    望着聚到一起的三名军官,苏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