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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牧群与狼(其一)

    苏与天魁化身的狼一同走在月夜的山岭之中。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还得将时间稍稍往前退一点。

    送走了帝都的调查团,学校,温室,道路,矿区等设施都还在建设之中,负责攀科技树的金米岛也没什么需要苏帮忙的,整个萨尔瓦多最忙的人突然就这么闲了下来。

    闲着也是闲着,苏打算解决一点内心的疑惑。

    新置不久的墓石上铭刻着沉睡之人的名字——雅辛托斯.艾.萨尔瓦多。墓碑下摆放着两束几乎枯萎的白花,显然墓主鲜有人来拜访。

    此时的苏正在给自己的老爹扫墓,顺便阅读开普勒.昴.符腾堡伯爵的来信。

    “现在看来符腾堡伯爵的确知道20多年前的事件内幕,只是他太过看重星象与其所示的命运了。”苏晃了晃手里的信对一旁的古德里安说道:“他将罪责归咎在自己与亚历山大大师没能阻止祭典的举办,害得戎先生背负弑君者的罪名。此后20年他也在暗地里试图帮助您,找到您的孙女安妮莫涅小姐,告知了您的下落又给了她那枚头像章。但是很可惜,他不知道我父亲带着的孩子是谁。”

    “恩师作为占星大师在其领域内有着极高的造诣,开普勒又是他的得意门生,自然对恩师的话无条件信赖。我很感激他,托他的福我才得以与安妮莫涅再次相见。至于您父亲的秘密...”

    “符腾堡伯爵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人知道。这话怎么这么拗口...”苏放下信件,将目光转向同样静候一旁的老管家:“你说呢?凡叔?”

    “少爷...我...”费莱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有些措手不及。

    “老爹年轻的时候千方百计想要发展领地,探明矿产只不过是他其中的一小步,他还热衷交际,经常来往于萨尔瓦多与帝都。这种事情,只要随便向一个上了年纪的萨尔瓦多人打听都能知道,而就是这样的老爹,却突然性情大变,深居简出,极力拒绝与人来往,发生这种改变的时间点,恰好就在我出生前不久,冬宫大火事件发生之后,很难不想象他在当时经历了什么导致了这样的改变。萨尔瓦多家族墓园是凡叔你负责管理,如果有贵客来献花,那么我作为现任萨尔瓦多家主理应致谢,但这两束花摆在这里很久了,我却不知道有谁来过,凡叔你向来对家族事务尽心尽责,即便客人是不请自来,事后发现你也不可能不告知于我。”

    费莱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少爷...我曾向老爷发誓要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今天我在老爷墓前背弃誓言,将我所知的一切告知于您,还望老爷在天之灵宽恕。”

    “......”

    苏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等待着费莱的下文,自己最为熟知最为亲近的人长久以来一直对自己有所隐瞒,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少爷大概都猜到了罢,您并不是家族长子,曾经有一位兄长,老爷当年在冬宫带在身边的正是那位大少爷。”

    此话一出,一旁的古德里安也是十分惊讶:“果然是这样?那老艾的大儿子现在何处?”

    “大少爷和老爷回来之后一直重病缠身,这一病就是三年,直到那年...邪教徒找上门来...他们称大少爷为圣徒,只有他们能治好大少爷,但代价是大少爷要加入他们,永不再与老爷相认。混乱之中,我的兄长,弗拉德.陇.海森自作主张将大少爷带走,加入了邪教,从此...不知所踪。”

    古德里安沉着脸,作为冬宫大火涉事最深的人,他已经有所联想:“恩师当年为了取代邪教的仪式在高塔顶端做了什么...不止我成了邪教的钥匙,还让老艾的儿子成了邪教的圣徒?!”

    苏则是面色如常,他询问费莱道:“我那哥哥,名字叫什么?”

    “纳西索斯...纳西索斯.水仙.萨尔瓦多...”

    “唉...”苏低头将干枯的花朵扫开,换上新的花束:“兄弟相争,不死不休...太俗套了吧?就不能换点新鲜的花样...?”

    “少爷...”

    “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他就有隐约的感觉了,兄弟血脉之间的感应也许不全是传闻。纳西索斯,虽然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但他最终选择以静滞教会主教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相信这就是他所选择的道路吧。”

    “少爷,您打算怎么面对大少...我是说纳西索斯...”

    “散播危难的静滞教会必须得到根除,至于他...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过有一点非常明确,如果我与他只有一人能活,那个人只会是我,血脉亲情无法束缚我,我会同情他的遭遇,但也会鄙弃他走错了路,如果真到了那时,我不会有任何犹豫。”

    就算知道了纳西索斯是自己的亲兄弟,苏也没有动摇,他的觉悟绝不会比纳西索斯弱分毫。不曾相处过的兄弟与陌生人无异,而这个陌生人如今站在他的对立面,那么要做的事已经很明朗了。

    苏转头看向消沉的费莱:“凡叔,如果你的兄长如今出现,要取我性命,你会如何?”

    费莱当即跪倒在地:“我费莱.凡.海森在此对老爷在天之灵起誓,永世忠于萨尔瓦多家族,忠于少爷。若那大逆不道者胆敢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剑将刺穿他的心脏!”

    “每次都搞那么夸张...”苏微笑着将他扶起:“我以前都说过了,凡叔是我的家人,家族不幸我们会一同承担,那两人我们会共同面对。”

    “想不到当年的灾难还牵扯到了老艾的孩子...”

    “戎先生也不必自责,归根结底行恶的是静滞教会,他们才是这一连串悲剧的罪魁祸首。”

    气氛有些太沉重了,苏最不习惯的就是这样,他反倒是三人里最看得开的,再次开口招呼道:“好了,本来就是打算给老爹扫个墓罢了,搞得那么阴沉沉的他也不乐意了,收拾东西回去吧,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纳西索斯和静滞教会不过是一点小小的障碍罢了,不值得为其苦恼。”

    这一趟本就是轻装上阵没带多少东西,很快也就收拾完了,费莱正准备招呼苏往回走,却被苏伸手拦住。

    只见他望着不远处的树林,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

    “少爷?怎么了?”

    苏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些话想跟老爹说。”

    费莱自然是心领神会,以为这事对苏打击很大,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当然,他理解错了。

    目送二人离开后苏对着树林开口:“又见面了,天魁先生,没想到这么快。”

    “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吧?时间到了,跟我走吧,两半拉小子”

    树林中两只猩红的眼瞳浮现,随后一只高大的狼跨过灌木踏入陵园,嘴边呼出白气在苏的身边转了两圈,随后朝山的深处走去。

    苏三步并做两步跟上了狼的步伐:“这是要去哪?您怎么不用那种拗口的说话方式了?还有能不能别叫我‘两半拉小子’?不怎么好听...”

    “呼...!”化身为狼的天魁喉咙中发出低吼打断了苏:“你一直都这么碎嘴吗?”

    “额...差不多...”苏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算了,一个一个回答。”

    苏抿着嘴等待下文,天魁似乎有所不满,但还是愿意解答他的诸多问题,好人,哦不对,好狼啊。

    依然是有些沙哑的声音从狼口中传出:“尤里乌斯的后人,我们要去的是他为我所准备的密所,我要在那里更换能在凡间活动的身躯,以肉体凡胎现世,又是在你的面前,自然也不需要维持神的印象。”

    尤里乌斯的后人,这是天魁改换了对他的称呼,后面的话语则是对去哪和为什么能正常说人话的解答。

    看来苏的先祖尤里乌斯为天魁在沉睡之地安排了个秘密基地,而天魁在这里可以得到行走人间的身体。

    至于他那副怪腔调,结合在梦境女神神域中见面时的场景,苏大概也能理解了。对于无知的一般人,出现在其意识之中降下神迹的天魁有必要维持人对于神祇的印象,否则大概会对他的神格产生不良的影响。说得通俗些就是要装腔作势保持神秘感,而面对即是熟人更是梦境女神索莫丝门徒的苏则不需要,大家都是知道底细的人。

    苏暗地里撇了撇嘴,说是一个一个回答,天魁却只用了一句话,可以见得其性格之拧巴。

    “说起来我都还不知道交易的内容是什么,而且您还说我有不能拒绝的理由...”

    “就凭你是他的后裔不够吗?”

    “不够...老祖宗的事与我何干?他还能揭棺而起对我喷口水不成?那才是只存在于小说的幻想...”

    “哼...”巨狼喉咙里打着呼噜:“你跟他真的很像,懂得很多看得很开,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但心中却有一条自己衡量事物,绝不动摇的标准。”

    “难不成我祖上就是博物学家?什么都略懂,什么都不精通。”

    “那他和你还是不一样的。”天魁回头瞟了他一眼:“你也许什么都不精通,但他却是几乎万事精通。而且他也没有你那么多嘴。”

    “幸亏他是祖宗我是孙子,差点没被卷死。”苏半开玩笑的伸手抹掉额头渗出的汗珠。

    “又在说些怪话,你那另一半灵魂真是有害无益。”

    “请您撤回这句话。”苏突然拄着手杖站定,不再前进半步:“我会感激您出手避免了我体内这个世界灵魂的消灭,但现在站在此处的我是两人一体的我,二者不可缺其一。”

    “果然像极了他...”巨狼锐利的眼神似乎变得柔和,嘴角也微微翘起:“我收回前言。”

    “谢谢您的理解。”苏对天魁微微鞠躬:“我们接着说交易的事吧,我所不能拒绝的理由,以及这荒山野岭的我们到底要往哪走?”

    夜幕悄悄升起,周围开始泛起雾气遮住了前路。

    “别急,引路人马上就到,其余的路上再说。”

    引路人?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问题青年苏刚想追问,却听到了一阵阵清脆的铃声。

    这声音他有些熟悉。

    “啊...!”

    蜿蜒犹如树枝的金杖,其上所系乃是大小不一众多铜铃,雾中浮现人的身影,大梦初醒,曾几何时,苏已见过来者。

    身边环绕着咩咩叫唤的毛绒恶魔,不能言语的牧羊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