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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有人至西而来

    是夜,月色微凉。

    沈陵琪抱着一壶酒盘坐在青云台第十三层,眺望着安静的钱塘江。

    刚刚回到沈家,《小王飞刀》就被闻讯而来的王枫雨收走了,喜气洋洋的王枫雨狠狠的夸奖了几句宝贝儿子,然后急匆匆的就走了,沈陵琪这才清楚的意识到天下第三的名头怕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响亮一点。

    两个小丫头闹起了矛盾,水粉一直指责胭脂,说她这样那样不好,明明可以骗大家说秘籍是假的为公子节省一笔钱非要说是真的,胭脂则是安安静静的做事,任凭水粉怎么说也置之不理,气的水粉张牙舞爪,晚饭都吃不下去。

    沈陵琪看的无奈,本着眼不见为净的道理,干脆让她们各自先去休息,胭脂听闻干净利落的就走了,水粉闹着不走,又废了沈陵琪好一番口舌,才乖乖离开。“

    呵,估计就连这月光也不是来自故乡的了吧。”

    沈陵琪遥望着,遥望着天空,遥望着远不可及的那个世界,他的家在西北,那里有大风漫朔的黄土高坡,有笑容满面端着大碗茶的陕北老乡,有轻舟万重山的三峡六江,有细雨弥蒙的丁香小巷...

    而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沈陵琪对于那个世界并没有过多的留恋,但是心中还是难免有些伤感。

    他喜欢这个世界,即使将来面临着危险,但是他拥有的比以前多太多太多;他又不喜欢这个世界,因为这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

    看着路上那些行走的人,沈陵琪告诉自己,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生活和喜怒哀乐,可是他又不由自主的升起对方是一个NPC的冲动,这个世界是他创造的,当他处于这个世界中,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有几分滑稽感和戏剧感,白日里他是飞扬跋扈的贵公子,只有夜晚他偶尔在情绪的牵动下才会想想另一个自己,可是他谁都不能说。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沈陵琪灌下一口美酒,自嘲的笑了笑。

    ......

    就在沈陵琪喝着闷酒的时候,扬州的烟花河上灯火通明。

    无数高大的船舫停泊在河边,船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一个个抹上了红胭脂的年轻姑娘倚栏而笑,红袖招展,琴声,嬉笑声在江面传的老远老远。

    在最为华丽的兰桂坊二楼深处有一间小屋,小屋的桌上摆放着一盏檀香,香气混着青烟萦绕在房间中,一个男人立在桌边一点点扣着胸前的扣子,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倚靠在床边温柔的看着他。

    “柳郎这是要走了吗?”女人嗓音有些沙哑。

    “嗯。”男子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这一去还回来吗?”女人问。

    男人没有回应,女人无声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骗你玩的呢。”男人坐到床边,温柔的摸着女人的头发说。

    “怎么,舍不得我?”男人问道。

    “谁会舍不得你?做我们这行的可是不能和客人产生感情的。”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女人惊喜的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眼波流媚的说。

    “哈哈。”男人被女人的话给逗的轻轻笑了起来。

    “你都要走了,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吗?”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张妈没见过北方的张大少爷,被你花言巧语骗了去,可是你哪里骗的过我。”

    被人戳穿了假冒的身份,男人也没有紧张,沉默了一下说,“我姓萧...”

    “够了,这就够了。”女人伸出手捂住了男人的嘴巴,不让他说下去。

    “萧郎,江湖路远,可要注意安全。”细细闲聊几句,男人终于在女人依依不舍的目光走出了房间。

    “呼,女人,真是麻烦。”走出房门的男子好像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拍了拍自己的袖口,整理了下衣领,朝着楼下走去。

    世上跑的最快的就是消息,白日在钱塘发生的事情,因为有心人的传播已经顺着钱塘江慢慢扩散到了东南郡,兰桂坊二楼楼梯口的隐蔽位置,有人正在讨论这件事。

    “听说了吗?《小王飞刀》在钱塘出现了。”大腹便便的胖子故作神秘的对同伴说。

    “不会吧?难道王小王的传人现世了?”同伴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小王飞刀》这本秘籍出现了,还是有人又用出了小王飞刀,有些好奇的问。

    “听说是什么《小王飞刀秘籍篇》出现了,还是在灵源里开出来的呢。”胖子回答说。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别人说起过。”一旁安静倒酒的花坊女插话说。

    做她们这行的除了喝酒的时候,嘴巴最好紧紧闭上,听到什么消息也当放在心底,可是花坊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烟花之地的女子最大的美梦就是有一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或是一个武艺高强的江湖剑客挺身而出把自己拉出火海,他不会在意她的过往,她从此也可以尽情的爱一个,两人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可是这样的事只会出现在说书人的故事中,哪里会有真正发生在现实的时候,真有那么几出也无非是富家公子占有欲作祟,将妓女赎身回去玩腻了之后又弃置不顾。

    不过倒是真正出现过一个可信度极高的传闻,说是当年王小王孤身一人打上黄泉宗为的就是一个青楼花魁。

    哇哦,武林高手,孤身一人,打上黄泉,青楼花魁,区区几个词就勾勒出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爱情故事,也难免这位花坊女子听到王小王的事情而心生好奇了。

    “这哪里会有假,事情就是今天刚刚发生的,《小王飞刀》这种绝密消息按理说我也不知道,可是谁让我有一个在袁家船队当队长的好兄弟呢。”

    多半是受不了佳人怀疑的语气,胖子大声的嚷嚷起来,言辞间全是有着兄弟关照的豪气感和被冤枉的委屈感。

    “哦?兄台是在说《小王飞刀》?”刚刚走到楼梯口的男人听到小王飞刀四个字眉头一挑,撩开珠帘走了进来。三人被吓得一哆嗦,胖子隐藏在袖口中想要借机摸索的手也停了下来。

    “我去,你谁啊?”他气汹汹的站了起来。闯入别人的私密空间可是烟花之地的大忌,指不定你就打扰到别人你侬我侬的快活事了,这不给他赔个百八十两银子他可不会罢休。

    “好说好说,在下欧阳无我。”

    男人相貌俊郎,笑容亲切,貌似不经意的侧了侧身,一个刻有欧阳二字的白玉璧就合着迷蒙的灯光落入了其他人眼中。沈陵琪本来以为自己要很久之后才能再次见到那本《小王飞刀》了,可是他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王枫雨就给他送了回来,而且还是牛皮纸原本。

    “娘,这是什么意思?这东西到底是真是假?”沈陵琪摸着牛皮纸疑惑的说。

    “东西当然是真的,我的乖儿子,你可真是我们沈家的吉祥宝贝,出去一趟就弄了本天下第三的秘籍回来,听说你还吓得袁黄山那个老东西给你赔礼道歉,真是太给娘长面子了。以后有人再敢在你娘面前说你不好,躲在背后煽风点火,看娘不撕烂她的嘴。”王枫雨煞气凛然,明显是得知了什么事情。

    “娘,都是一家人,你没必要为这种事情生气。”沈陵琪轻轻拍着王枫雨的肩膀,安抚着她的情绪。

    “我们家麒麟真是长大了啊。”王枫雨慈爱的看着沈陵琪说。

    沈陵琪的动作僵硬了一下,苦笑一声说,“娘,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好,麒麟是个大小伙子了,”王枫雨捏了捏沈陵琪瘦弱的肩膀笑着说,“这本《小王飞刀》娘已经找人看过了,是真的可能性很大,昨夜已经抄了两份,一份送进了秘库一份连夜送给了你爹,剩下这本原稿,你就留在身上,虽然你现在还不能修炼,但是看看这些高深秘籍长长见识也是好事。不过你可要保护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娘,放心,我知道。可是你为什么不要我修炼啊。”沈陵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孩子,别急,时机还没到,等时间到了,你就知道了,你是娘的心头肉,娘怎么会不让你修炼呢。”王枫雨有些疼惜的说。

    “行吧。”沈陵琪点了点头,他也是随便问一问,现在就是让他修炼他也不会去的,等铃铛找到了,那个便宜师傅手上的功法才是最适合他的。

    “那娘就去忙了,你多休息,不要天天往外跑,下周那船灵源就到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开都行。”王枫雨叮嘱了几句就走了,沈家的生意那么大,要她拿主意的事情太多了。

    王枫雨的话让沈陵琪想起了她昨日说的那船冥野的灵源,当下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翻了翻手上的秘籍,什么内力流转,气息交汇,全是他看不懂的词语,无奈之下,沈陵琪大声喊了起来。

    “胭脂,胭脂,上来一下。”

    刚刚王枫雨上楼的时候,为了不泄露《小王飞刀》交给沈陵琪的事情,将一干婢女仆人全都叫到了楼下,所以沈陵琪想要让胭脂帮他看看秘籍,还得重新再叫她上来。

    “公子,有什么事吗?”胭脂轻柔踱步,走到了沈陵琪的身边。

    “来,给我讲讲这本书这里到底啥意思。”沈陵琪把《小王飞刀》递了出去。

    胭脂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昨天王枫雨大张旗鼓的当着众人的面收走了沈陵琪的《小王飞刀》,谁能想今天又还回来了呢。

    难怪刚刚要把我们全叫下去,胭脂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毕竟要是谁知道《小王飞刀》还在沈陵琪手上,那难免不起一些坏心思,沈陵琪的安全就难保障了。

    可是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呢?他知道我对他有多厌恶,难道就不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胭脂满脑不解,接过秘籍愣在了那里。

    “怎么,人傻了啊?”沈陵琪纳闷的在胭脂面前挥了挥手,这女人咋接过东西魂没了呢。

    “啊。”胭脂轻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叫胭脂的原因,素面朝天的她像是摸了胭脂似的,白嫩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红晕,这下被一刺激,更是大片大片的扩散开来。

    “怎么?思春了?”沈陵琪调戏般的捏了捏胭脂嫩嫩的脸颊,指尖全是如玉般的滑腻。

    “哼。”胭脂一抿嘴,往后退了一步,她可不是水粉那个狐狸妮子,沈陵琪稍微一动手,就像一滩水一样化了。“公子请自重一点,夫人吩咐过的事情,胭脂可没有忘记。”她声音清冷的说。

    “那你来讲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沈陵琪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

    “公子,就算这是招式篇,讲的是技巧,那也不是你一个重来没有修行过的人可以学的。”胭脂看都没有看牛皮纸一眼,语气带刺的说。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胆子肥了?叫你看就给我看,看都没看在那糊弄我呢?”沈陵琪故意一瞪眼,拍着桌子说。

    胭脂吓了一跳,嘴角一瘪,连忙看了起来,这些日子沈陵琪的变化太大,差点让她忽略之前这是一个多么让她害怕的人了。

    看着胭脂一直努力擦着眼睛微微抽泣,不让泪水挡住视线,竭力去看牛皮纸上的文字,沈陵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就是胭脂老爹和“沈陵琪”干的好事了。

    胭脂不像水粉,水粉是沈陵琪在街边捡到的食不果腹的穷孩子,胭脂则是来自万重山庄的掌上明珠。

    可是胭脂的老爹也就是万重山庄的庄主朱伯庸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硬生生逼着话都还不能完整说清楚的朱琰背各种武功秘籍,背不清楚不要紧,那就在你耳边念,念到你熟悉为止。

    可怜的朱琰就在哭哭啼啼中度过六年,八岁的时候就被改名胭脂送到了沈家大院,成了六岁沈陵琪的贴身婢女。

    当时这件事还在东南郡上面的圈子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万重山庄在东南郡虽然比不得项沈袁三家可也算是有名号的一方之主,哪里用得着这么作践自己的亲生女儿去给别人当丫鬟呢?

    不管别人怎么指指点点,朱伯庸都没有解释,送出闺女之后更是半点都不关心,就像没了这个人一样,七年来胭脂回家的次数只有寥寥几次,大多时候还是跟着沈陵琪去万重山庄玩第二天就回了钱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