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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南湖分坛

    回到嘉兴,木人野第一时间便往松林处赶去,当然没有任何人影。百花山庄也是静寂无声。南湖边包氏父女居所更有些破败。站在房子面前,木人野不禁思绪万千,想起第一次见到包适存时的情景。喝她炖的鱼汤,跟她荡舟南湖,第一次上船还被她晃荡到湖里。可是自被百花门的人带走,如今不知在哪里?

    木人野轻轻唤道:“存存,存存,你在哪里?”此时湖中一艘画舫荡在湖中,船头站着一名撑伞女子。

    木人野初时没在意,这南湖中常能见到有游人乘船尚景,有名的烟雨楼便在湖心岛上,当年也跟包适存曾经上去过。

    过了一会,那画舫竟像是直往木人野而来。只是那人撑着油纸伞,隔得又有些远,看不清面貌,依稀是个妙龄女子,着一身浅蓝色裙装。

    画舫划到离木人野不远处便停住,那女子收起油纸伞,向着木人野道:“公子是来找人的么?那可不巧的很,包家父女已经很久没在这里了。”

    木人野听她自问自答,觉得有趣。见她跟包适存年纪相仿,话声就如南湖湖水,清澈透亮,道:“姑娘认识包家父女么?”

    那女子抿嘴一笑,道:“他们在这湖边住了那么多年,包大叔又惯常在湖里打鱼,谁不晓得呢。”

    木人野心想那也是,师傅在湖边住了那么多年,以农家渔夫示人,附近村里的人应该都认识,只是这女子不似本地村女,问道:“姑娘是本地人么?包叔叔已去世多日了。”

    那女子又是一笑,道:“我晓得,不过看公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像是来找包大叔的。你是来找包姐姐的吧?”

    木人野被她说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听她说到存存,就想她应该也认识存存,且问问她:“姑娘,你知道包家女儿去哪里了么?”

    “她叫包适存,你们以前不是住一起么?”

    木人野一惊,心想原来她知道了以前的旧事,还是直陈其事的好:“是的,我曾经拜包择天为师,跟他学习打鱼种菜,包适存是我师妹。”

    那女子见木人野不再遮遮掩掩,甚是高兴,道:“包适存这倔丫头三天前来过这里,不过此刻到了哪里,我可不知道。”又道:“嘻嘻,只要你在这里呆得足够久,你就一定会再见到她的。”

    木人野奇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呆很久?”

    那女子道:“那还不简单么,这里风景宜人,外人来了就不想走了。你不是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吗?来来去去也来过几趟啦。”

    木人野心中一动,问道:“姑娘也是百花门的么?”

    那女子嘻嘻一笑:“你猜?”随即说道:“你要是想知道详情呢,就上船来。”

    也不等木人野答不答应,吩咐船夫撑船而去。

    木人野此趟回嘉兴,便是来找包适存的,但连日来毫无音讯,此刻听到有关存存的讯息,焉能放过?更何况这女子似乎还是百花门的人,即使不是,应该也有所了解。眼见画舫离开,木人野四下里一瞧,已有了计较。

    木人野展开御风随轻功,极速向岸边一株柳树奔去,伸手去捏一支柳条,轻轻一拉,右脚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觑准了一支柳条正随风摆了起来,木人野左脚点了过去,整好踏上柳枝,借势一跃,已然身在半空,再一个转折,轻轻的落在船头那女子身边。

    那女子红了脸,侧过头去,拍手叫好:“公子好俊的轻功!”

    木人野起先还担心船上有埋伏,此刻见画舫就这女子和一个船夫,登时放下心来,道:“过奖。在下木人野,不敢请教姑娘芳名。”

    那女子不答,示意木人野进船舱去。木人野首先走了进去。但见船舱中布置雅致,一具瑶琴摆在中间。瑶琴左边点了一支檀香。右边摆了一副茶具。

    这画舫比之一般画舫要小的多,即使摆放这么多物件,却也不觉得拥挤。二人坐在茶炉两边。

    那女子烧水烹茶,动作无比优雅。不一会便煮好了一壶,木人野见茶汤嫩绿,清香扑鼻,赞道:“好茶。”其实木人野于茶道一无所知,虽在百花谷喝过,跟牛饮无异,只说所见所闻,真切实际而已。

    那女子喜道:“木公子好眼力,这是明前龙井。请!”纤纤玉手端起茶杯抿了抿。木人野心想你赞我好眼力,那得大喝一口才行,呼的一声,一口喝完。那女子低头窃笑,给木人野续了一杯。

    木人野端起来学着那女子样啜了一口,又赞到:“真是好茶!”

    那女子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就不会说其他话了么?”

    木人野也是哈哈一笑:“你连名字都不肯相告,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女子向船头看了一眼,低低的道:“我姓夏,夏天的夏,单名一个芜字。可不是跳舞的舞,是去芜存菁的芜。”

    木人野赞道:“啊哈,夏芜,真是好名字呢!不过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上午下午的那个下午呢。”

    夏芜道:“真会说话,难怪像包适存这么倔强的人都喜欢你。甚至华山派掌门孟天南的女儿都死心塌地的要嫁给你。”

    木人野惊道:“她怎么知道得这么多?”想要否认,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夏芜见木人野不说话,忽然厉声问道:“可是你认识包适存在先,为何又要娶孟迎欢?既娶了孟迎欢,为何又让人家伤心难过独自一人回华山?一个人三心二意的,那不是该死么?!”

    突然间夏芜双手连扬,一阵细雨般的毒针迎面飞来。木人野大骇,他可没想到对面这个温温柔柔的纤弱女子竟会突然动手,发出一堆暗器来。两人隔的近了,想要躲避,哪里还来得及?只感觉浑身一阵刺痛,又一阵麻痒,见夏芜又抿了一口茶,脸上毫无表情,自己却渐渐的侧身倒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人野醒了过来,眼前却一片漆黑。用力睁着眼,看出去还是黑漆漆的,也不知是在半夜里还是在哪座漆黑的房子里。

    一动,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用手一摸,发现手上脚上竟然栓了铁链。木人野一惊,回想起之前是跟夏芜在她的船上面对面的坐着喝茶,被她突然发射了毒针,自己晕了过去的。难道是被她关起来了?

    不一会,木人野眼睛适应了这漆黑的环境,四周看过去,自己竟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铁笼子处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更惊讶的是,这山洞还有七八个铁笼子,都关得有人。瞧着这情景,木人野瞬间就想到了百花谷的百兽洞。所不同的是百兽洞是在山壁上开凿出来的山洞,飞禽走兽们又得龙谷主的精心照料。而自己却是住在这黑漆漆的铁笼子里,四肢栓了细小的铁链,就好像是关在地牢里的重型囚犯。

    木人野仔细看其他笼子里的人,俱都奄奄一息,有的蜷缩一团,有的直挺挺的躺着,还有的盘膝坐着,死死的盯着木人野,都不发一声,那些躺着的要不是偶尔翻个身动一动,还以为是个死人。

    再仔细看左右两侧的笼子,左边躺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虽在这黑漆漆的地牢里,依然能看出像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右边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身形老态龙钟,此刻正盘膝坐着,双目无神的盯着木人野看。

    木人野对着那老者道:“老先生,请问这是在什么地方?”那老者呆若木鸡,并不回答。

    木人野又问道:“老先生,你在这里关了多久了?”还是没回答。

    忽然间那老者咧嘴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过了一会才嘶哑着声音道:“关了多久?没有一百年也有八十年了吧。”木人野心想哪有这么久,瞧你这年纪也没那么大,看来这老先生是关糊涂了。

    那老者见木人野不再搭理他,便自言自语道:“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生来就是飞龙在天,把我囚在此处,终究还是要把我放出去。我不相信你们能把我关到死!”

    这时远处一人道:“老胡啊,人家就是要关你到死,你又能如何?再说了,你答应他们终身为奴,马上就放你出去,好吃好喝招待你。哈哈,这十多年来,你又始终不答应。”

    老胡道:“你又为何不答应?老胡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做他们的奴隶?呸!”

    那人道:“嘿,我么?我在这里图个清净。想当初,身边几个妻妾争风吃醋的,看似热闹,其实啊,大大的不好。”

    老胡道:“你还好,有好几个妻妾,这一辈子值了。老胡我就只在春燕楼喜欢上了阿红,便被逮到这里来。你说冤不冤?”

    那人道:“有什么冤的?喜欢一个就只能自始至终喜欢这一个,还喜欢上了另一个,那就该死!”又道:“那可不是我说的。那是这里的夏芜妹子说的。”

    木人野心念一动,道:“这位大哥,那叫夏芜的姑娘清清秀秀温温柔柔的,何以做出这等事来?”

    那人哈哈大笑:“我叫彭虎。怎么?你也是被夏芜关进来的?她清秀是清秀,温柔却也是温柔,跟把你关起来有何相干?定是你辜负了哪位女子,又喜欢上了别一个,不对,恐怕还不止一个,这才关进来的!哈哈。”

    木人野大为窘迫,道:“哪有?”

    彭虎道:“这倒奇了。我们被关在这里,没一个不是罪有应得。你想啊,你有了一个老婆,就该至死对她一个人好,可你到好,一个不够,又喜欢了第二个第三个,能行么?不行啊!哈哈,哈哈哈!”

    木人野见他说话,倒也痛快,可是自己实在冤枉,想起夏芜发射毒针前说的那一番话,似乎这里关着的都是做下了对不起女子的事。可是世间男女,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也不好说什么谁对谁错,更不能要别人来评判对错,要是认为做错,就把人关起来,焉有是礼!

    又想那老胡及彭虎说话,男人三妻四妾的,也很平常,青楼寻欢,也罪不至死,倘若真的把他们全都关起来,那得要做多少个铁笼子?

    刚才彭虎说话,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似乎只要愿意做奴隶,那便可以放出去。问道:“彭大哥,你方才说终身为奴什么的,却是何意?”

    彭虎道:“你不知道么?也是,稀里糊涂的关进来,还没过堂审问,知道什么。只要你愿意做他们一辈子的奴隶,就可以出去。当然了,只是出这个地牢,可不是出去外面世界。哈哈。”

    木人野一点也不意外,看这情况,这地牢里关着的肯定都是不愿意出去当奴隶的。可是,一直这么关着,也不是办法呀,更何况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发射毒针毒死了的好。

    木人野忽然问道:“就不能逃出去么?或者假装当奴隶,再寻找机会逃走?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彭虎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对大丈夫有什么误解?更对他们有什么误解?你以为他们让你出去是去干什么?当他们的奴隶!还要吃一种他们特意调制的毒药,每年端午节按时服用解药才能活命,否则生不如死。还有啊,你就更别想着能逃出去了。你知道这是哪里么?这可是在南湖湖底!”

    木人野吃了一惊,他也想过这地牢是在哪座山中或是南湖某个岛上,却真没想到竟然是在南湖湖底!

    便在此时,东北角上一阵响动,随后有人打着灯笼进来。木人野远远望去,那人推着一个推车,上下两层,均摆放了饭菜。原来是送饭的来了。

    听到推车声响起,其他笼子里的人陆续起来。

    那人挨个送了过来,木人野这才看清原来那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相貌俊美,只见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只木碗,一碗饭一碗菜,全是青菜豆腐。

    彭虎问道:“我说兄弟,你行行好,下次能不能整点肉给我们吃,吃了四年素菜,嘴里早就淡出鸟来!”

    那男子尖着嗓子道:“吃素菜是要你清净身心,反思自己,这荤菜么,不但不能说,连想都不能想!”

    老胡忽然问道:“马玉之,你的声音怎么变了?五年前你可不是这声音。”

    那马玉之听了老胡的话,急道:“胡说!我的声音向来都是这样!”匆匆给完饭菜,推着推车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老胡一句话竟这么刺激到他。

    趁着大家都起来吃饭的空挡,木人野发现笼子里关着的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人。只是大多早已麻木,爬起来吃饭,吃完饭碗筷旁边一放,又躺倒,不像跟木人野说话的彭虎。

    老胡又在自言自语:“明明声音都变了,却不承认。不对,他甚至比五年前还年轻漂亮了。那是何故?”

    木人野左侧那人忽然说道:“那有什么奇怪的,马玉之成太监了!”

    有几人显然对这吃惊不小,都发出“哦”的声音。彭虎更是用手拍了大腿。

    老胡道:“秀才,你说说为什么要当太监?又不是在皇宫里。”

    木人野刚进来就觉得左侧那人像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原来老胡真的就叫他秀才,应该不是他真名。

    那秀才又不说话了。彭虎道:“老胡啊,看来你真是老糊涂了。要你出去当奴隶,他们全都是娘们,不把你阉了,会放心吗?”

    老胡又嘀咕道:“他们既有武功,又有毒药,心狠手辣,谁敢放肆?!”

    彭虎嘿嘿笑道:“谁能保证万无一失?一阉了之,永绝后患,岂不更好!”

    木人野想起刚才看到马玉之的神态,他的相貌,他的声音,越加印证了彭虎的话。看来他们极度厌恶男人,把抓来的男人变成不是男人的人,就可以给你适度的自由,甚至还能放在身边做事。这么想来,这地牢里的各位还是有点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