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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星火

    肖恩墨色的眼睛望向周围。

    风在上空拂过森林,雪花悠悠地落了下来。

    几只狼浸浴于火中,于雪地上嚎叫打滚,头狼扑了过来。

    其他的狼终于后退,火焰唤起的是它们身体当中最深处的恐惧。

    “把我埋葬——”头狼冲向肖恩,在半空中张开了嘴巴,像在述说遗言。

    伊丽莎白的箭镞射进狼的喉咙位置,它跌落在地上,挣扎着要吐出火焰,最终停了呼吸。

    狼群都跑走了,它们退却到林中,高声呼唤。

    声音越来越远,败退的狼群每跑一阵就发出呼喊。

    那是狼之间的语言,似乎深深刻在基因中,是人类不能理解的。

    肖恩也听不懂仰天嚎叫的意义。

    如此单纯的叫声,什么都无法传达,就连悲伤也没有,但在此刻确实是挽歌吧。

    直到确认所有的狼都离开后,她才垂下手臂,让剑拖在地上,走向车前的驯鹿。

    “没事了。没事了。”肖恩抚摸着驯鹿的皮毛,让它们平静下来。

    将头贴在驯鹿的脖子旁,它们发出的呼噜声直接传到耳边,也使得肖恩稍稍安心了一些。

    伊丽莎白重新组装了手杖,倒在车座上,长吁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嗯。”肖恩说话带着鼻音。

    她抬起头,将剑收回剑鞘。

    如果她是术士,是否就不需要用剑去伤害,还能创造出对话的时间?

    伊丽莎白躺在车上望着夜空,全身心放空,只听到靴子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和拖动重物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车也没动,她纳闷地起身寻找肖恩的身影。发现肖恩站在车后不远处时大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肖恩没有多看她一眼,继续将死去的狼拖到一处。

    她紧紧抱着还长着嘴巴的狼头,身上被滴答血水浸透,好象是刻意与它们靠近似的。

    “很快就好了。”肖恩的声音低不可闻。

    伊丽莎白完全被吓到了,她提着车上剩下的唯一一盏灯走了下去,照在肖恩脸旁,不免目瞪口呆:“你被狼附身啦?”

    “没有。”肖恩回答,将狼头放下,又走回车旁,抱起另一匹狼被剑身贯穿的身体。

    透过皮毛可以摸到骨头,说明十分瘦弱了。还有一丝余温,也很快会被冰雪冻掉。

    肖恩用力将狼拖往车后,在一道红色痕迹出现地上,又即刻融入雪中。

    站在一旁的伊丽莎白手足无措:“你到底在做什么?被我用箭射穿的还可能拿回去做标本或手套什么的,剑伤太深,皮毛已经不完整,没用了!。”

    “......我也不知道。”肖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说着把这具狼身和其他的狼放在一起:“……但放在路边不行。”

    “为什么不行?!”伊丽莎白完全不明白肖恩怎么想的:“这就是自然的生态啊。它们已经死了!乌鸦和吃腐食的动物需要这些狼填报肚子。吃剩后的骨头会成为土地的养分。你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干什么?”

    “它让我埋葬它。大概是不想被吃掉吧......”她走回去抱起最后一匹狼的身体。狼身比站起来的肖恩要高,她将狼头放在自己的脖子旁,像哄孩子睡觉的母亲似的,肖恩拥抱着死去的狼:“的确我也赞同你的说法,但......”

    她早已脱下了湿漉漉的斗篷,展开后垫在了地上。面前排成一列的狼都是躺在她的斗篷上。

    “如果你还要一意孤行的话我就先走了哦!”伊丽莎白说着作势离开,充满了抱怨:“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南方人就是南方人,什么都不知道!”

    “等等。”肖恩由弯腰姿势起身站直,迈出一步,拉住了伊丽莎白提着的小灯灯环。“这个给我。”

    伊丽莎白低头对上了肖恩的眼睛。

    在橘黄灯光的影射下,女孩的眼睛纯粹又深沉,让伊丽莎白一时慌神,松开了手。

    怎么可能.....她确实记得肖恩的眼睛是褐色的。看着像黑是光线的原因?还是说......可能吗?

    肖恩没有察觉到药效已褪去,带着些许强行拿过伊丽莎白手中的灯。

    她面向狼群,右手手心朝上微微合拢,嘴中念道:“空气,是星的光,是星的火。点燃吧。”

    从肖恩手上跳起的颗颗星星被均匀洒在狼的身上,像是在道路中央出现了一堆闪亮的星群,亮到有些刺眼。

    地面上的星星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肖恩抽出匕首打碎了灯的外壳,将灯投入了星河当中。

    她的心情和身体都极为沉重,而那盏灯则截然相反,它轻盈地跃过空中,刹时在面前燃起了熊熊大火。

    伊丽莎白退后了好几步,靠到马车旁。肖恩不为所动,挺直腰板站立在火前。

    女孩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这样渺小,火越亮,她越暗。

    任何事情给不同人带去的意义也是不一样的。这或许是南方的仪式?但肖恩在北方——她的地盘上做这件事情还是让伊丽莎白很不愉快。

    伊丽莎白没能再次开口催促她。

    她在车上是抱着重伤的决心射出箭弩的,而肖恩转眼之间就挥动着剑同疾风般穿梭在驯鹿两边了。

    她手中的剑怎么会和自己房间里的那把一样?

    肖恩似乎很了解她,亲昵到叫她莉兹,她却对这个敢和雪狼拼命的女孩一无所知。

    难道真的是爸爸的私生子?

    伊丽莎白越发疑惑,但肖恩也并不比她知道得更多。

    两人坐在回去的车上默默无言,伊丽莎白开始还在说话,见肖恩没有回应,她也没有发脾气的力气。

    驯鹿忽然再一次停了下来,肖恩反射性站了起来,手按在剑柄上,动作快到像是训练了千百遍。

    一点灯光靠近,映照出高大的金发牧师踏马而来的身影。

    隔了还有些距离,伊丽莎白已欢喜地跳下车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手杖,脚步踉跄,跌在爱德的怀抱当中。

    “你还好吧。”爱德沉声问道:“三只驯鹿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发生什么了?”他抬头看向车上,只见到肖恩一人:“帕里斯里尔先生与第十门徒先生去了哪里?”

    伊丽莎白全然没听到他的话,在爱德的怀中喜极而泣:“没事了!你没事了!”

    爱德的嘴角弯起,抚摸着伊丽莎白的长发,他轻声说道:“谢谢……莉兹。”

    伊丽莎白的抽泣声停了,她抬头踮起脚,吻上了金发青年的脸颊。

    肖恩坐在车上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在放空,又像是在沉思。

    她静静地坐着,直到森林里再次出现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