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自由
“你们自由了！”这样的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周围的佣兵们便车熟路轻的拿出钥匙，将奴隶们脖子上和脚上的镣铐解了开来。这些骨瘦如柴的可怜人们听到这话也不敢动弹，只是都停下了脚步，畏畏缩缩地看着镣铐与锁链从自己身上掉下来，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他们的眼中依然充满了麻木，还没完全麻木下去的人眼里则是露出了怀疑与讽刺的目光。他们觉得那些会买下他们的人不可能发这么大的善心，花大价钱把他们买回来，就是为了把他们“放生”。
多半是想用这种画出来的空头支票来骗他们努力干活吧。或者索性就是哪个恶趣味的贵族少爷小姐突发奇想，先给他们希望，然后再让他们绝望，看自己这些贱民从天堂掉到地狱的那一瞬间……
反正，贵族们都是这样。不把他们当人看……
何止是贵族，就连平民都不认为奴隶是人……
牲口，又怎么敢奢求人的地位呢？
然而，安吉拉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他们忽然间有种感觉：
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看。这是你们的契约书。”
安吉拉扬起了那一沓厚厚的泛黄的莎草纸。那足有百余张的奴隶契约，以及自己身上深深烙下的奴隶纹，正是让他们彻底断绝了逃跑念头的根因。
就算挣脱锁链，打开镣铐，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持有契约书的人一声令下，他们就得乖乖地自己走出来，跪下来，舔舐他们“主人”的靴子，祈求他的原谅。如果违背命令，身上的烙印就会发出难忍的灼痛，就仿佛当初那块烧红的烙铁再一次贴在了同样的地方一样的痛苦，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根本无法忍耐的痛苦。
可以说，拿着这张薄薄的莎草纸的人，实际上，手里就捏着契约上所书写着的奴隶的命。
也正因如此，那些曾经想要逃跑，却被奴隶贩子们用契约惩罚过的奴隶们，此时便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他们惶恐。尽管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之前受过的痛苦却让他们不敢去看那些纸——在他们眼中，那并不只是一份契约，还是比鞭子更为严厉的刑具，比钢铁更坚固的镣铐。
然而，当他们注意到身旁人怔然的目光，自己身上的奴隶烙印也没有发痛的时候，他们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他们茫然的抬起头来，而就当他们再一次将目光投向站在他们面前的银发少女时，一簇火焰却在他们那无神的眸中倒映出来。
那一沓厚厚的契约书，此时正在熊熊燃烧着。
在百余人的奴隶或茫然，或震惊的目光之中，那一沓厚厚的莎草纸，便当着他们的面，化为飞灰。
“契约已毁，镣铐已除，束缚这你们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安吉拉说。
此时，就仿佛是在应和着她的话语一般，那些奴隶脖子与手脚上的镣铐此时也正好被解完。伴随着最后一声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钢铁铸就的枷锁与契约铸就的枷锁同时被解除。安吉拉拍了拍手，将刚才沾染上的契约书焚毁之后残留的灰烬拍掉。那飞散的灰烬飞舞过后，露出的是一众茫然而呆愣的面庞。
就……这样而已？
不是在骗他们？而是真的要给他们自由？
这两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女孩，难道真的就是为了这个而已？
他们……可以走了？
人群逐渐沸腾起来，他们不断窃窃私语着，有的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孩子好奇的伸展着手脚，感受到身上那沉重的分量离开之后，便露出了天真而快乐的笑容。有失去丈夫的母亲抱着孩子跪地，泣不成声。有明明还正值壮年却形容枯槁如老者般的男人泪流满面。有人庆祝，有人恸哭……没有人呵斥他们，也没人制止他们。安吉拉和帕南就这样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他们发泄这份情绪，尽情宣泄自己的委屈与痛苦。
她们就这样等着，等到人群中的哭声和讨论声都渐渐地降下去之后，安吉拉才开口，将这百来号刚刚获得自由身的可怜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来。
“你们当然可以离开。”安吉拉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没有人拦着你们离开。你们可以回到自己的故乡，去寻找自己的亲人，这里没有人会阻止你们，你们现在是自由身了。”
“但是，在离开之前，我希望你们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恕我直言。在场的各位，恐怕多半是家乡已经被烧毁，无家可归之人。即便我们现在放你们走，恐怕没过两天，你们又会被贩奴团抓回来——甚至更糟，你们可能会因为没有生活来源，而被迫卖身为奴。这并不是一件难以预见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那百来号人便集体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傻，还能听懂人话。这种事情，就算安吉拉不说，他们自己其实也能想到。
只是重获自由的惊喜来得太快，冲淡了他们在这方面的愁绪而已。
“不过请各位放心，你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安吉拉的声音适时响起，将这些陷入失落与忧郁的人们从低沉的气氛中拉了出来。她说道：“在北方，跨越森林与群山，在玛索诺的国境之内，有一片土地。它的主人现在就站在我身边。她以契约之神芬图恩的名义向你们许诺，到了那里，你们将会获得一处容身之所，分得足够吃到下一次收获季节的食物。”
“你们会获得领民的身份，只要不触犯法律，不伤害他人，就可以这样平和的生活下去。”
听到这些话，这些刚才还是奴隶的人们便窃窃私语了起来。他们有些不敢置信的彼此向对方求证，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是不是自己饿昏了出现了幻觉。到了最后，在他们之中，一个看起来消瘦，但还没到皮包骨境地的男人站了出来，迟疑地问道：“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安吉拉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以芬图恩的名义起誓。”
“但我也必须要告诉你们，前往那里的道路并非坦途。”她说，“那片被命名为『维岚领』的土地，距离这里足有千里的路程。你们需要踏上一条即便是马不停蹄，也要跋涉一个月的旅途。期间你们将会穿越林地、山峦，可能会遇到魔物的袭击，也可能会遇到盗匪、山贼。就算有佣兵的保护，我们也无法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安全抵达那里。”
“所以我们不会强迫你们前往那里。如果你们觉得这条道路太过危险，或者觉得我们不可信的话……”她食指上的空间戒指一闪，几十个麻袋便突然间出现在身旁。
“每一个口袋里，都是足够一个人吃两个月分量的粮食。”安吉拉的声音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不想去维岚的，或者还有地方可去的，觉得我们不可信的，到这里来每人领一袋就可以走了。”
说完这话，安吉拉便不再多言，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和帕南并肩站在一起，等这些人自己做出决定。
然而……该说是不出意料么，等来的是一份久久的沉默。
良久，刚才那个站出来代表众人发言的，看起来还算有威望的男人才苦笑着说道：
“走……去哪呢。”
“难道扛着这袋粮食自己离开，就会比去那个叫维岚的地方更安全么？”
“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得选么……”
他摇了摇头，脸上尽是苦涩与无奈。
“就像您说的，我们就算离开，也已经没有了容身之所……就算扛着这些粮食离开，也不保证就不会被贩奴团再抓住……还不如按您说的那样，赌一把……”
“反正，也不会比突然之间沦落为奴更糟了。”
他低声说道，随后忽然抬起头来，郑重其事的看着安吉拉的脸。
“请您，务必要告诉我您的名字。”
“……我叫安吉拉，安吉拉·维多利亚……不过要谢就谢这家伙吧。如果不是她的话，我才懒得多管闲事……”安吉拉用手肘顶了顶帕南的胃，让后者有点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笑了起来。
“哎呀……安吉拉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擅长这种事情啦……”
“唉……这家伙叫帕南。帕南·维岚。”安吉拉无奈的摇了摇头，捏着帕南的脸叹息道：“姑且算是个玛索诺的子爵，虽然她基本就是个甩手掌柜，完全不管自家领地的事情。不过如你们所见，是个老好人。”
“安吉拉·维多利亚……帕南·维岚……”
那男人喃喃自语着，重复了好几遍两人的名字。忽然，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把头深深地伏了下去。
这就像是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一样，身后的人群也如雪崩一般，唰啦啦地跪了一片。
安吉拉没有让他们站起身来，而是默默地侧开身子，避开来。只留下帕南一个人面对着他们，接受着他们的跪拜。
有人嘴唇嗫嚅，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那男人把身子伏得很低，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效仿着。他们没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不懂得该说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但此刻，他们沉默而无声的行动，胜过千言万语。
帕南并没有让开身来，而是静静地站着，接受他们的跪拜。足足十多秒之后，她才走过去，伸手扶起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好啦好啦……再跪下去，膝盖都要磨破了。”她用无奈的语气说道，将人扶起来之后，叹了口气。
“仅此一次哦？以后别再对着我跪了……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们的眼中依然充满了麻木，还没完全麻木下去的人眼里则是露出了怀疑与讽刺的目光。他们觉得那些会买下他们的人不可能发这么大的善心，花大价钱把他们买回来，就是为了把他们“放生”。
多半是想用这种画出来的空头支票来骗他们努力干活吧。或者索性就是哪个恶趣味的贵族少爷小姐突发奇想，先给他们希望，然后再让他们绝望，看自己这些贱民从天堂掉到地狱的那一瞬间……
反正，贵族们都是这样。不把他们当人看……
何止是贵族，就连平民都不认为奴隶是人……
牲口，又怎么敢奢求人的地位呢？
然而，安吉拉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他们忽然间有种感觉：
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看。这是你们的契约书。”
安吉拉扬起了那一沓厚厚的泛黄的莎草纸。那足有百余张的奴隶契约，以及自己身上深深烙下的奴隶纹，正是让他们彻底断绝了逃跑念头的根因。
就算挣脱锁链，打开镣铐，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持有契约书的人一声令下，他们就得乖乖地自己走出来，跪下来，舔舐他们“主人”的靴子，祈求他的原谅。如果违背命令，身上的烙印就会发出难忍的灼痛，就仿佛当初那块烧红的烙铁再一次贴在了同样的地方一样的痛苦，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根本无法忍耐的痛苦。
可以说，拿着这张薄薄的莎草纸的人，实际上，手里就捏着契约上所书写着的奴隶的命。
也正因如此，那些曾经想要逃跑，却被奴隶贩子们用契约惩罚过的奴隶们，此时便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他们惶恐。尽管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之前受过的痛苦却让他们不敢去看那些纸——在他们眼中，那并不只是一份契约，还是比鞭子更为严厉的刑具，比钢铁更坚固的镣铐。
然而，当他们注意到身旁人怔然的目光，自己身上的奴隶烙印也没有发痛的时候，他们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他们茫然的抬起头来，而就当他们再一次将目光投向站在他们面前的银发少女时，一簇火焰却在他们那无神的眸中倒映出来。
那一沓厚厚的契约书，此时正在熊熊燃烧着。
在百余人的奴隶或茫然，或震惊的目光之中，那一沓厚厚的莎草纸，便当着他们的面，化为飞灰。
“契约已毁，镣铐已除，束缚这你们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安吉拉说。
此时，就仿佛是在应和着她的话语一般，那些奴隶脖子与手脚上的镣铐此时也正好被解完。伴随着最后一声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钢铁铸就的枷锁与契约铸就的枷锁同时被解除。安吉拉拍了拍手，将刚才沾染上的契约书焚毁之后残留的灰烬拍掉。那飞散的灰烬飞舞过后，露出的是一众茫然而呆愣的面庞。
就……这样而已？
不是在骗他们？而是真的要给他们自由？
这两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女孩，难道真的就是为了这个而已？
他们……可以走了？
人群逐渐沸腾起来，他们不断窃窃私语着，有的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孩子好奇的伸展着手脚，感受到身上那沉重的分量离开之后，便露出了天真而快乐的笑容。有失去丈夫的母亲抱着孩子跪地，泣不成声。有明明还正值壮年却形容枯槁如老者般的男人泪流满面。有人庆祝，有人恸哭……没有人呵斥他们，也没人制止他们。安吉拉和帕南就这样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他们发泄这份情绪，尽情宣泄自己的委屈与痛苦。
她们就这样等着，等到人群中的哭声和讨论声都渐渐地降下去之后，安吉拉才开口，将这百来号刚刚获得自由身的可怜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来。
“你们当然可以离开。”安吉拉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没有人拦着你们离开。你们可以回到自己的故乡，去寻找自己的亲人，这里没有人会阻止你们，你们现在是自由身了。”
“但是，在离开之前，我希望你们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恕我直言。在场的各位，恐怕多半是家乡已经被烧毁，无家可归之人。即便我们现在放你们走，恐怕没过两天，你们又会被贩奴团抓回来——甚至更糟，你们可能会因为没有生活来源，而被迫卖身为奴。这并不是一件难以预见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那百来号人便集体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傻，还能听懂人话。这种事情，就算安吉拉不说，他们自己其实也能想到。
只是重获自由的惊喜来得太快，冲淡了他们在这方面的愁绪而已。
“不过请各位放心，你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安吉拉的声音适时响起，将这些陷入失落与忧郁的人们从低沉的气氛中拉了出来。她说道：“在北方，跨越森林与群山，在玛索诺的国境之内，有一片土地。它的主人现在就站在我身边。她以契约之神芬图恩的名义向你们许诺，到了那里，你们将会获得一处容身之所，分得足够吃到下一次收获季节的食物。”
“你们会获得领民的身份，只要不触犯法律，不伤害他人，就可以这样平和的生活下去。”
听到这些话，这些刚才还是奴隶的人们便窃窃私语了起来。他们有些不敢置信的彼此向对方求证，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是不是自己饿昏了出现了幻觉。到了最后，在他们之中，一个看起来消瘦，但还没到皮包骨境地的男人站了出来，迟疑地问道：“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安吉拉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以芬图恩的名义起誓。”
“但我也必须要告诉你们，前往那里的道路并非坦途。”她说，“那片被命名为『维岚领』的土地，距离这里足有千里的路程。你们需要踏上一条即便是马不停蹄，也要跋涉一个月的旅途。期间你们将会穿越林地、山峦，可能会遇到魔物的袭击，也可能会遇到盗匪、山贼。就算有佣兵的保护，我们也无法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安全抵达那里。”
“所以我们不会强迫你们前往那里。如果你们觉得这条道路太过危险，或者觉得我们不可信的话……”她食指上的空间戒指一闪，几十个麻袋便突然间出现在身旁。
“每一个口袋里，都是足够一个人吃两个月分量的粮食。”安吉拉的声音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不想去维岚的，或者还有地方可去的，觉得我们不可信的，到这里来每人领一袋就可以走了。”
说完这话，安吉拉便不再多言，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和帕南并肩站在一起，等这些人自己做出决定。
然而……该说是不出意料么，等来的是一份久久的沉默。
良久，刚才那个站出来代表众人发言的，看起来还算有威望的男人才苦笑着说道：
“走……去哪呢。”
“难道扛着这袋粮食自己离开，就会比去那个叫维岚的地方更安全么？”
“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得选么……”
他摇了摇头，脸上尽是苦涩与无奈。
“就像您说的，我们就算离开，也已经没有了容身之所……就算扛着这些粮食离开，也不保证就不会被贩奴团再抓住……还不如按您说的那样，赌一把……”
“反正，也不会比突然之间沦落为奴更糟了。”
他低声说道，随后忽然抬起头来，郑重其事的看着安吉拉的脸。
“请您，务必要告诉我您的名字。”
“……我叫安吉拉，安吉拉·维多利亚……不过要谢就谢这家伙吧。如果不是她的话，我才懒得多管闲事……”安吉拉用手肘顶了顶帕南的胃，让后者有点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笑了起来。
“哎呀……安吉拉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擅长这种事情啦……”
“唉……这家伙叫帕南。帕南·维岚。”安吉拉无奈的摇了摇头，捏着帕南的脸叹息道：“姑且算是个玛索诺的子爵，虽然她基本就是个甩手掌柜，完全不管自家领地的事情。不过如你们所见，是个老好人。”
“安吉拉·维多利亚……帕南·维岚……”
那男人喃喃自语着，重复了好几遍两人的名字。忽然，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把头深深地伏了下去。
这就像是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一样，身后的人群也如雪崩一般，唰啦啦地跪了一片。
安吉拉没有让他们站起身来，而是默默地侧开身子，避开来。只留下帕南一个人面对着他们，接受着他们的跪拜。
有人嘴唇嗫嚅，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那男人把身子伏得很低，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效仿着。他们没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不懂得该说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但此刻，他们沉默而无声的行动，胜过千言万语。
帕南并没有让开身来，而是静静地站着，接受他们的跪拜。足足十多秒之后，她才走过去，伸手扶起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好啦好啦……再跪下去，膝盖都要磨破了。”她用无奈的语气说道，将人扶起来之后，叹了口气。
“仅此一次哦？以后别再对着我跪了……感觉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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