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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阿辞,就这样吧

    曹清赋?莫不是看见她了?

    木辞支起身子往边角挪去,她可不想听那太傅长篇大论。

    陌子旭也敛了神色,转头敲了几下车厢,外头的风靳立即掀开车帘。

    “皇上又为何事出宫?”

    这言语间质问意味颇浓,完全一副大人训斥小孩的语气。但事实上,曹清赋只比陌子旭大六岁。

    木辞抬眼去看陌子旭的表情。似乎是习惯了这般,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甚至有几分不符合年纪的淡然。

    陌子旭道:“私事。”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是个识趣的人都该闭嘴了,可曹清赋偏就不识趣而且固执,他厉声道:“皇上既为一国之君,就该以国事为重。屡次出宫,非是体察民情,也非是察官问仕。便是为了私事,那试问宫外又何为私事,寻欢作乐还是风花雪月。或是说皇上已经被那女国师迷了心窍,将希望寄于所谓的天神。”

    这番话木辞听得直挑眉,这前半段说的还算有理,后半段却完全是在信口胡说。陌子旭就算名声不太好,但好歹兢兢业业、尽职尽责。

    木辞就没见过哪个皇帝像他一样时时刻刻将奏折带在身上。况且,她哪有本事去迷陌子旭的心窍,分明是陌子旭迷她的心窍。

    这样想着,陌子旭却突然转过头来,目光不紧不慢地掠了她几眼,道:“国师确实有迷惑人心的本事。”

    木辞:“......”,你是会读心术吗?

    稍稍停了几秒,他又转过头去,缓声道:“不过,即便是迷了,太傅又能如何?”

    木辞心中一跳,半晌,又反应过来:陌子旭这是打算让她背锅啊?曹清赋这人,你越是不顺着他话里的意,他便越说越来劲儿。若遇上与他观念相悖者,他能滔滔不绝说一整天。论口活,朝中根本没几个人能说的过他。

    木辞不像他那样会引经据典,所以每次与他吵架都直接飙脏话的。陌子旭估计也是不想与他多作口舌之争,才会有一副“你说的都对,我就这样”的架势。

    曹清赋果然气得接不上话,陌子旭又继续道:“这一点,朕以为太傅早就清楚了。”

    曹清赋脸色微变,他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前些日子在朝堂上他确实为木辞说过几句话,但他可不是被迷了心窍!

    “臣向来对事不对人,论是非,臣比皇上拎的清。若非陆啸一党咄咄逼人,臣也不至于为那粗鄙女子开口。

    倒是皇上,藏匿锋芒这么多年,竟为了一个女子,三言两语便堵得他人说不上话。要是十年前谣言四起时,皇上能拿出这般本领,也不会是如今这番局面。

    或许皇上又该好好想想,这十年间,为何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替您说话,而先皇就能受万民爱戴、在位时无任何妄议之声。究其根本,还是皇上不够尽心尽力,才会惹民众非议。”

    这样的话陌子旭听得太多,他面上并波无澜,轻轻挥了一下袖子,让风靳把车帘放下,不想再多争口舌。

    然而一只嫩白的手突然伸过来,截住了即将落下的车帘,“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太傅您这么会说风凉话呢?”

    木辞挪到了陌子旭身旁,依旧是没心没肺的笑,不过却比寻常多了几分怪异,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刻意地夸张了。

    曹清赋眉心一跳,他自然没有想到还有人在马车内,脸色大变,“你怎么...君与臣,男与女...你们简直不成体统!”

    “成什么体统,想让我教教你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体统吗?”木辞抹着嘴唇,笑眯眯地看向曹清赋,“还是说太傅又想体验社会的毒打了?”

    曹清赋身子颤了颤,怒视着她,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陌子旭眉梢拢起,略有些不解地看向木辞。木辞对他嘻嘻一笑,“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话落,她又转头去看曹清赋,不再是之前的那副笑相,“我想问问太傅,这好与不好的标准是什么?可是您定的?”

    曹清赋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木辞很快打断:“诶,算了,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必然你定的,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也不是很想听。”

    曹清赋脸色一青,原本还颇为秀气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这副样子让木辞甚是满意,她继续说道:“毕竟这位置不同、立场不同,标准自然也会因人而异,你没法儿说服我,我也没法儿说服你。当然,我也没想过要说服你。”

    曹清赋板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呀。”

    木辞气定神闲,伸手拨了拨帘子上的流苏,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神色认真道:“我只是觉得皇上做的很好,想同太傅说说我的标准。”

    曹清赋道:“那你的标准是什么?”

    木辞微微一笑,道:“一个字,‘安’。”

    “无论是国安还是家安,都是安。就拿太傅所信奉的先皇来说,先皇在位时是永乐年间,若我没记错的话,永乐十四年之前的扶栖才算得上是天下大治、国泰民安。

    十四年之后,战事纷繁,先皇的身体每况愈下,扶栖国由安转危。最后一年也就是永乐十六年,先皇驾崩,宫廷大乱,朝纲不稳,旱灾持续已久,年仅十二岁的永安帝继位。“

    曹清赋愠怒,立即打断她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怪先皇?”

    “自然不是,天灾人祸这种事情如何能说的清,我的重点是皇上继位后的这十三年,海晏清河,百姓安居乐业,太傅在朝为官十几年,这其中究竟是天时地利还是人为,您应该很清楚。

    至于民间那些不实的传闻,我倒觉得是让一些人吃得太饱了,不然又怎能怡然自得地在茶余饭后还揪着十三年前那件没有证据的事情扯淡。若皇上真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丧心病狂,他们怎么不像先皇那样揭竿起义,自立君主?享着盛世太平,还说君主不作为,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木辞一向笑嘻嘻的脸上难得显现出真实的怒意,“还有你啊太傅,你既然是皇上的老师,就应该清楚皇上这些年的艰辛与不易。若是真心为天下着想,为皇上着想,就别拿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来戳皇上的心窝子。”

    话及此,木辞也不想再多废话,不顾众人的反应,她甩下帘子,因为说话的时候是半蹲着的,她往右退了几步,直接就坐在了垫子上。

    陌子旭坐在她对面,也不言语,就静静地打量着她,似乎是在思索刚刚那番话是不是出自她口。

    木辞被他看的不自在,下意识调整了坐姿。谁知这时马车却突然往前,她的身子由于惯性往后倾,本来也就是随手撑一下的事儿,陌子旭还是不放心地拽了她一把。

    这一拽太过用力,她整个人都被拽进了陌子旭的怀里,一时间,鼻子周围全是他身上的香味儿。

    木辞怔了怔,抓起他的衣服嗅了几下,她记得承忧殿燃的香并不是这个气味。正有些奇怪时,陌子旭突然搂住了她的肩膀,将下巴抵在她头顶。

    木辞的动作立即顿住,片刻之后,她挣了几下手臂,肩膀却被搂得更紧,陌子旭又轻又略带一丝困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阿辞,就这样吧,别动了。”

    以前与人关系最好时都是叫她‘小辞’,从未被人这样称呼过,听起来还是这么亲密的称呼,木辞心跳漏了几拍,半晌才道:“可是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你这样我没法儿...没法儿...”

    木辞突然话语一顿,因为她听见头顶传来了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陌...陌洵?”

    “嗯。”陌子旭低声应着。

    木辞松了一口气,心道:差点以为你睡着了。

    张圣濡说过,陌子旭的睡眠很浅,入睡时不能听一点声响,所以承忧殿内从来不会安排人守夜,但此刻似乎...

    “你要是觉得这样比较安心,就先抱着吧,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这件事可能很离谱,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好。”

    突然就乖的跟个孩子一样,木辞不禁失笑,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开始说起渡落发生的事情。

    掐去不重要的部分,起因是十六年前的围猎,陆啸囚禁怀有身孕的苏净晚,并让在场的人以为苏净晚已经身死。同年五月,花弄离出生,被囚在深院三年后,苏净晚因受不了折磨自杀,当时正是永乐最后一年五月,陌沅去世的第三日。

    那日举国服丧,陆夫人身体不适并未跟送灵柩,但因此却发现了花弄离的存在。按照花弄离的说法,陆夫人一开始并未认出苏净晚的尸体,只是呆呆地看了花弄离很久,并说要带他离开。

    很显然,府里到处都是陆啸的人,事情不过半日,陆夫人便被灭口,因为陆夫人死之前是怀着身孕的,所以陆啸便以她难产为由给了花弄离畸形儿的身份。但奇怪的是,陆夫人死前与陆啸对质时却说她是假怀孕,而且陆啸似乎也知道这件事。

    木辞先前设想过两种情况,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暂且不说。这件事之后,花弄离又在陆府生活了十年,与外界的传闻略有偏差,他虽被藏在深院中,但有人教书习礼,只不过每次见人都得带上面具。

    十三岁时,便发生了朝中不敢明面儿提起的师生决裂事件。楚攸之的那部分花弄离没说,他只说陆啸道貌岸然,和睦是假,婚约是假,借机算计才是真。至于如何算计,花弄离也没说,反正最后的结果是陆啸以为他死了。